岁月悠悠,时光匆匆,转眼已是几个春秋,而那个女子的一切似乎已经在这个世界里远去。
魏金香终于还是圆了自己将军夫人梦,如愿嫁给了赫成云。魏阳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
他当然是知道魏金香所做的事情,但是花熏媚当初的遗言,他却没有做到。那个女人,曾经辜负,但是现在,还是辜负了。而张启,却已然像一个失了魂的人。他曾经爱着魏金香,曾经不管怎么样都觉得自己的坚持能够打动佳人的芳心,但是金镶玉的手镯还在手中,人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棋子。
世事总是弄人,一个宁若惜死了,却造就了一个将军夫人,而赫成云,也因为这一层的关系与皇室越发密切起来。
赫成云醒来的时候只是隐约记得若惜这样的一个人,那个女孩的笑,那个女孩的固执,那个女孩的担心,似乎都已经从脑海里消失了一般。被遗弃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被送回了老家,这是魏金香的意思。不能侍奉将军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所以他们的归宿只能是老家,或者说,另一个男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曾经用尽心机,却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只是一个惨淡收场。经营了多年的爱情,最终还是抵不过权势和阴谋。一个宁若惜只是简单一瞬便已经被人打入了深渊,他们呢?留在将军府跟一个人争夺的话,迎来的也会像宁若惜那样吧,最后连尸身都不完整。
所以他们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另外的世界。一个女人,青春只是短暂的时光,红颜易老,他们已经耗不起了。
石炎还是在赫成云身边,边疆的战事在不断扩大,而这一次因为有了魏金香这一层关系,皇帝也批准了魏永和赫成云一起领军迎战。而这样的事情仿佛已经被人们接受,也算是一个皆大欢喜。只是总是有人会在某一刻想起一个人,想起一个女子的清纯,只是她爱着的那个人并不将她留在记忆里。也许有,只是一切都无从知晓了。
“擢大将军赫成云领兵三十万,立赴边疆。擢世子魏永监军,随军出征,一切政令皆以战场为准,可不经回报。大将军当当机立断。钦此。”
一场战事在所难免,而后,大军出征,似乎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前进。
曾经一个女子的到来引起的事件仿佛被人们遗忘,只是一个人的恶毒,总是会被人当做戒律传播。
“不要学宁若惜,害人害己。”
“宁若惜这样恶毒的女人,要是我,我肯定将她千刀万剐。”
“小孩子不学好,等着宁若惜那样的恶妇出现才知道后悔吗,不是觉得迟了。”
……
大街小巷总是有这样的言论。赫成云心中有气,却也不知道该向谁撒。他醒来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被斩首了,就在午门,罪名是谋害亲夫,而他身体慢慢转好的时候,得到的只是一个香囊,那是当初若惜亲手缝制的,里面还有一段话,几个字。
“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容易,然错铸成,便不容追悔,若有来世,不负君意。”
曾经那个女子字迹并没有这样好,但是人终究是会改变的,只是这样的改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曾经辜负了一个人,而后再一次被人伤害,却只是因为心中的不坚定。也许一个男人总是觉得女人是附庸,而很多个女人的时候,总是十分洒脱的,只是谁也不明白女子心中的缺憾。他们的期盼,他们的祈求,他们每日等待的孤苦。
而他,看着那个叫魏金香的女子的时候,突然已经没有了欲望的兴致。也许是因为药物,也许只是因为心里的厌倦。或者说,不爱的人,已经不能引起兴趣。两个人表面上幸福和谐,却不知道,一些嫌隙已经在两人之间产生。
一对夫妻,一旦有了些顾及,就失去了夫妻的恩爱,而那个时候迎接而来的,也许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破裂。只是现在还做不到那样。
魏金香认为自己的梦终于达到了,但是目标完成之后呢?她突然还是觉得空虚。将军夫人这样的名头是十分耀眼的,但是将军夫人常年要忍受的,是丈夫不在身边的苦楚,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要一个孩子,也许就能排除心中的郁结,但是赫成云根本没有跟她洞房。
为什么会这样,魏金香也不知道,她也不敢对赫成云用药,她喜欢的自然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个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懂得淫欲的色魔,所以她有了宁若惜的教训,不敢做那样的事情,而且,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是决裂。
那样状态下的赫成云,只会认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她用了那种药,便什么都不是。她得不到爱,也得不到这个人。
但是,她真的得到了吗?一个将军夫人的名号。她突然想起了唐婉,想起了那个女子是怎么死的,难道她也会这样,难道她就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去打仗?
她跟自己的父亲说了,但是魏阳王不答应,原因自然是一个女人,跟着男人去打仗算什么事,所以一切的话都被堵了回去。而后她跟赫成云说,赫成云也不愿意让她一个女子跟随出征,所以她并不能跟着。
但是突然有一天,赫成云在出征前跟她圆了房。之后呢,很简单,一个郡主,有了身孕。但是那已经是出征之后的事情了,她肚子慢慢变大,等着一个人的回归,但是那个人,一直子在边关。似乎战争一直持续着,他也没有回来,她突然觉得生命果真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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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山林中有一个山谷,山谷中有一座精致的竹楼,外面挂着红色的灯笼,仿佛在迎接来客。灯笼是成串悬挂的,九个灯笼挂在小楼阶梯的两边,而小楼上,一排整齐的红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喜悦的事情。铜铃轻摇,风中激起清脆的响声,翠绿之间,便是一片宁静祥和。
一个小巧的身影突然就窜了进去,没有人看见他怎么上了楼梯,也没有人看到他究竟是怎么运动的,只是当里面传来人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在了里面,下一瞬,坐在了翠色的桌子旁边,拿起了竹制的茶杯,倒上一杯茶,慢慢品了起来。
山间的茶叶不知名,却有着山林特有的香气,清纯的甘泉,配合馨香的茶叶,滋润着喉咙,让人不敢放掉一丝的感受。
“今天这么早,难道不用跟师父去看宅子吗?镇北那家人不是所最近房子闹鬼?”女子清浅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却似乎本来就是如此,在这个宁静的山林里,她的话音就仿佛是一声清脆的鸟叫,但是这鸟叫却又不见丝毫的情绪。
人总是容易将自己的心情掩饰起来,而后,没有人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也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这样没错,但是那户人家突然找了一个和尚去,我们也只好回来了。”他喝了一口茶,随即笑着看向坐在靠里面一张八仙桌旁的人,“你说活着容易吗?不容易吧,你说这么不容易,怎么就没有人想着要死呢?”他似乎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但是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娃娃脸上,委实是滑稽。
女子似乎并没有被这样荒唐的话惊住,她突然笑了,笑声清灵,有着些淡淡的哀愁。一个人的笑声怎么会有哀愁,这样的事情谁也不容易明白,但是那个小小的人却是能明白几分,但也仅限于明白几分而已。
“嗤,照你的意思,这天下的人不都该去死,你好去收尸?”她笑着,起身走到孩子般的人面前,摸着他的头道。“要是人都死光了,你找谁要收尸的钱去?”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看,我只是觉得我们最近的生意委实不怎么样,你说是不是师父最近走霉运,把我们的运气也带霉了,要不我去跟师父说说,我们分开干好了。”他说着,“哎哟。”
“你个臭小子,在说我什么呢?”拍着小人的头,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人站在了门前,手中的幡自然落在了那个小人的头上,一点也没有偏离。
“啊,师父啊,我不是说你最近运气不太好,要不要驱驱邪?”将幡拿下,谄媚的凑上去,顺带还端了一杯茶在那人面前。
那个人国字脸,脸上有些笑,却是被长长的胡须遮住了,美髯很顺畅,还是黑的,道打扮,一身道袍崭新,只是头上的帽子却是有些风霜的痕迹。
他不过中年,脸上肌肤略带些古铜色,眼角有些小皱纹,却不影响他的风姿。这个人一身儒雅,带着些仙风道骨,一张看起来威严却英俊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师父。”女子起身迎接,道士点点头,随即将面前的茶杯拍开。
“你个臭小子,自己喝过的茶杯竟然拿来给为师,你的口水为师也要品尝吗?”说着手掌也已经拍在了面前的头上。
“哎哟,师父喂,你能不能不要拍我的头啊,要是拍傻了怎么办,英明神武的愿心道士要是被师父你给拍傻了的话,看谁帮你装神弄鬼挣钱去。”
“说什么呢?”又一次拍上去,惊得某个小人跳了起来。
“师父,你是不是能不这么拍我,我想我长不高肯定是因为你一直拍我的结果,看吧,现在我已经这样了,你再拍下去,我想我真的长不高了,你就不能不要拍我的头?秋秋名大仙不要这么狠,给我一个自由成长的空间吧。”说着作揖行礼,那样子活像一只猴子在向师父讨要东西。
名尘的手还没有从愿心的头上拿下来,听着自家弟子这么说着,脸上顿时黑了一片。
“臭小子你说什么?啊,你长不高是谁的错,谁让你把师父配的药当做零食吃了,现在啦跟我说自己长不高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要啊,名大仙要杀人啦。”说着人已经窜了出去,而名尘竟然还跟他一起闹了起来。竹楼外顿时热闹起来。
女子笑着看着外面吵闹的师徒两,谁又会知道,现在正在外面吵闹的两个人竟然会是两个曾经轰动几国的名人。一个国师,一个神童,传言这两个人得到其一便可以得到天下,但是谁又真的知道他们的身份竟然是两个道士。传说中的人竟然只是两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道士,这样的事情说给谁听都不会相信的吧,而他们的样貌外形,谁也不知道,那一切,似乎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试问,传说中的人,未曾出现过的人,怎么会被人记住。时光是容易让人遗忘的,而有些人只是留存在记忆里,有些人最终留在史书上。然而谁知道史书上的那些记载,究竟是有了几分修饰?
“名大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追我?”被竹林绊住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中年道士道。
“不这么追你你怎么会落网。”将柔韧的竹子四处环紧,那个小人的身体便被困在了里面。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被竹子缠住。挣脱不好,而且他总是觉得伤害竹子是不道德的行为,尤其是自家屋前的竹子。
“师父啊,我错了。”哭着闹着要让名尘将竹子弄开,愿心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瓮中之鳖,跑到这边有竹子的地方来,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知道错了,那就好好道歉,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做呢。”
“名大仙,你还要去做什么啊,对了,我错了,你先把这些竹子弄开啊。”这边喊着,但是那边人已经走了。
上了楼,名尘这才说道:“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现在那里反思一会儿,我再让宁惜帮你把竹子移开。”说着,看向女子,“惜儿,跟我进来。”
叫宁惜的女子轻声应答,随即跟着名尘走进了屋子,不顾外面的惊叫。
“名尘你个说话不算数的,我跟你没完。快把竹子弄开啊,我不习惯啦。”
“师父。”宁惜听着外面的声音,有些好笑,却又担心。
“我知道他对竹子过敏,还是对生竹子,但是总是会好的,倒是你,我有话说。”他表情严肃,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庄重,似乎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在平时玩笑耳朵范围内。
“惜儿,你跟着我也已经五个年头了,为师的很多东西你不学也已经学到了不少,这一次师父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决定权在你。不过告诉你这些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师父,你想问什么?”她心里是忐忑的,当年跟着师父四处游走,而后几个月在这里落脚,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有些事情,想忘还是会在某些时刻突然想起,让她的心不安。
“你想要得道成仙还是红尘逍遥?”
得道成仙还是红尘逍遥,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很多人不能回答。一个人想要得道,便要舍弃人间是情感,舍弃情感,等于失去了人的资格,而所谓的得道,不过是一个人,清冷的在世外度过人生,那样的生活清淡,超脱世外,却是不染红尘。
而红尘逍遥,谁又能在红尘中真正的逍遥。人总是有羁绊的,在红尘越久,羁绊就越深,而所谓的逍遥,便已然不在。
红尘人,红尘纷扰,如三千烦恼丝,总是有数不完的愁苦,但是很多人,宁做红尘人,不做无情仙,也许,这也是世人的一种感悟吧。
“师父,宁惜只是一个俗人,不能成就大道,宁惜想学师傅一般,在红尘中,经历红尘事。”
“哎,天意。我一直以来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痴人,但是有些人比我更加痴狂。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来走,师父只能帮你尽量避免灾祸,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勘破,去经历。好吧。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但是惜儿,你要记住,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一旦后悔,万劫不复。切记切记。”
“师父,你说吧,我明白的。死过一次的人,总是将生命看得重一些,现在的我虽然并没有脱俗,却还是有坚韧的心的,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去做了才不会后悔。师父,你是想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吧。”
“是。”并不诧异她为什么知道,要是不知道,那她也就不是他的弟子了。“当初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样的人才会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开始了一系列的计谋,一个人想要得到便需要付出,惜儿开始懂得这个的时候,已经开始明悟了,而那个人的情感,你们彼此之间的东西,还需要你自己来获取。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是爱并不是伤害的借口。我相信你是懂得的,现在,你和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交集,所以我才会问你那些话。”
“但是师父,我已经回答得很明白。当初设定了那样的计划,我就已经决定了用全新的姿态去面对他,而那个时候我相信的是,我们彼此相爱,我们能够在一起,不管人世的变迁,而后,我们在岁月中被人记得或是遗忘,那些,都不重要了。”
“你能确定,那个人还爱着你?”名尘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些怪异了,但是总是有一个人,总是有一颗心属于对方,这样的事情,他们自会去斟酌。他不过是一个领路人罢了。“好了,师父不跟你说这些了,那些东西,你既然确定了,那就大胆去争取吧。那个人,他现在在边关,那边的战事正处在胶着状态,而那个人,受了伤。箭伤,毒,也许只有你学得那些才能解,所以,你要去吗?”
宁惜的眼中滑过一抹亮光,激动的看向名尘,“师父,谢谢你。”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而后愿心被解救出来,宁惜带着一个弟弟一样的人准备出发。
名尘的眼是笑着的,这样的事情,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