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将军,这样好吗,没有大将军的允许,我们让他们进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在怎么办,小的不能担负起责任啊。”
“怕什么,有我担着,你不要在意就是,还有,他们都是大夫,是来给大将军治病的,你难道觉得我带来的人也有什么差错不成?”一处军帐,一个健壮的将领正在跟另一个看起来较为淡薄的医者说着话。军医一脸无奈的样子,他带来的两个人,当然的确是两个人,两个看起来都不太成熟的半大孩子,这样的两个人也能治病,那他这个军医是不是该退出去了。但是这两个人有人介绍,他也不好意思将人赶走啊。
“石将军,你这样做不合规矩啊,再说……”
“再说我们两个人只是半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来战场只会添乱,不能救人。”
“啊,对对,就是这样。呃……”小小的人已经走在了他的面前,他个子小,但是能力却不差,这个人突然肚子上就被揍了一拳,而后弯下了腰,这下两人的视线已经持平。“我问你,没骨箭伤几日能好?”
“几日,哪里能几日就好,你在说笑呢,箭伤没骨,最好的药每个半个月想要结痂,你觉得可能吗,你一个孩子,懂什么懂,还几天就好,我还没看见过能够几天就结痂的箭伤呢。”军医笑着说道,但是因为疼痛,他的笑看起来十分勉强。
“那是你们庸医的说法,没骨箭伤,用独门的药物救治,深可见骨也可以在几天结痂,半个月以后,已经完全可以运动自如了,只有庸医才会告诉我,那样的伤需要半个月才能结痂。”愿心虽然看起来十分小,人却十分优雅精明,他站在那里,就没有人忽视他的存在。
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人遗忘的,无论站在多显眼的位置,被忽视被遗忘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而有些人,注定一出场就不容忽视,因为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众人的视线。
如果说刚才的愿心只是一个被人忽视的人的话,那么现在的愿心,就是被人关注的存在。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能被众人听见,他的讽刺虽十分恶劣,却让人没有反驳的语言,只是这样说的,总是没有做起来是在。
“一个小毛孩,难道有什么好的方法治伤,还是你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就能够让一个人的伤很快好起来。小家伙,这里是军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大话空话说得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如果你的水平够高,那就让我们看看。”终于有人怒了,自然是有人怒便有人反驳,他们希望这个孩子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嘴上说说的人,但是愿心是谁,愿心的能为又怎么会是假的,只是现在的他,谁会相信。
“你也怀疑?”愿心转过来看向石炎,而旁边的宁惜一身男装打扮,原本清丽的脸赔上一款合适的男装,显得十分娇小可爱,倒是像一个邻家的大孩子,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就让人很不敢相信,所以,才会上演了这样一幕。
“将军现在不便行动,一切都我说了算,老李,你就带上药箱,跟随他们去看看,看看你说的那些东西,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也让这两人在你的监督下治伤。这样可好?”
“石将军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说什么,这里你说了算,既然是信得过的人,我自然是不会阻止,但是将军的伤不可大意,要是有些差池,可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才要你这位军中的老将出马啊。好了,不要多说了,先去看伤吧。”石炎看这些人已经不再说什么,他也乐得轻松。旁边的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却是有些许的担心。石炎知道,这个人是在担心那里躺着的那个人,而他,从来不在她关心的范围。
人总是变化得很快。当年的那个小丫头,似乎突然之间就变得成熟了,当初将她替换下来的时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看起来,有些东西,还是值得的,只是这样的值得,该是什么?
“五年时光,总是会让人成熟的,你何必这样看着我。”她的话已经变得冷淡,一个当年有着情感起伏的女子,只从话语里就能看出来情绪的女子,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就算是担心,也只有看着她的眼才能看到一二,却不是那么容易。
五年,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这么大?
“人生的事情,总是有些是想不到的,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但是上天总是会让这些事情发生。从起初脸上不同的表情轮番转换,到现在的波澜不兴,你觉得我经历了多少呢?其实只是经历了不断地死亡,不断从死亡中救下一个人,不断看到人性的卑劣,看到世间万物的纯洁。人,总是将自己看得太多重要,却看不清自己的心究竟该属于哪里。”她的声音很轻很淡,直到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但是石炎还想听,还想感受这个让人觉得温柔的声音。
“贪恋是毒。”宁惜突然停步,看向他,军帐内此时安静得只有风声吹着帐篷传出的呼啸,偶尔的咳嗽和呻吟,却让人感到十分的不平静。宁惜就站在石炎的面前,两个人,相隔只有短短的距离,只要简单的触碰,就能结合。但是石炎却因为她那样的话而停止内心的激动。如同热火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个人突然就从眼前消失了,另一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还是那样纯粹,只是已经不复当年。“石炎,我早告诉过你的,喜欢那个我,便找一个那样的人好好生活吧,现在如何呢?”
“也许从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忘不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似乎已经将我遗忘。”
“忘即是不忘,不忘即是忘。人生的事情很多都不能去感知,但是情感,却能从感知中的来,石炎,你应该对现在的人失望了才是。”宁惜往前走着,很快就来到了赫成云的帐篷。她的神情依旧,却掩盖住了众多的情绪。
激烈的、渴望的、不安的、落寞的、哀愁的、思念的……或许一切都不过只是因为她爱着的人只是里面的那一个,却不是石炎。所以石炎不能让她有那样的情绪,而赫成云却有。
石炎深吸了一口,让心中的那一阵酸楚释放,他曾经那样喜欢一个人,在她成为了四夫人的时候变得心灰意冷,选择了要放弃,而后,她做出了那样让人不齿的事情,但是她竟然可以选择那种方式离开,而那样的方式,若是不成功,便是死亡。她竟然也那么做了。他以为,他可以将她拥抱在怀里,可以跟她度过今生,但是他还是天真了,因为这个女子,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一个人情感有限,受过伤的人总是将自己的情感保留得十分自然,他们本能的要将这份情感投注到能够征服的事物上,却不是别人的施舍,所以小伙子,执着是苦,有时候不能自拔,将会导致不能挽救的结果,不过你最后会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经不起那些刺激了。”愿心说着,人已经走进了帐篷。
宁惜究竟经历了什么,而她现在回来又是因为什么,一个人变化了,那么她的心是不是也不复的当年,那么对赫成云,她又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石炎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在那两年看清一些事情,那些朝堂的勾心斗角,那些本应该平静的地方暗潮下的波涛汹涌。但是现在呢,军帐中的那个人是不是还是曾经的那一颗心,是不是还对那个人一心一意。当年的她就可以用一颗药将赫成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现在呢?她有着不一样的实力,那么是不是更能够主宰一个人,用药物。
“不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若惜不会那样做的,就算她再狠心,也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但是如果得不到呢?”他还记得那个叫魏金香的女子,那个现在是不是带着孩子独守空闺的女子,她曾经不遗余力,但是最终的结果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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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的手指在左肩的箭伤上游走,上面的毒虽然逼出来了,肉色却完全变成了黑色,这样的伤如果不能治疗,将会导致昏迷不醒,而且,伤口一直不好,也容易感染,到时候整条手臂都会废掉。
宁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道伤口,圆形的箭,拔箭之后留下的割痕,而现在,那一块都已经黑了。
“如何?”内行能看出门道,老李的人只是看了宁惜看伤的手势就明白这个人一定是长期给人看病的。没有经验的人看到这样的伤口一定会双手发抖,但是宁惜却十指平稳,检查的时候避开伤重部位,嗅着剑伤的时候脸色平淡,仿佛只是平时,而他手中的刀割下去的时候,竟然连血也没有流出,伤口上的肉已经开始腐烂,这个时候要将腐肉切除,才能上药,而宁惜手法迅速,似乎已经经历了很多遍。
“师兄,将冰露丸给我。”她手法虽快,但是赫成云已经感受到了疼痛,这样的疼痛感自然是会让人醒来,如果中途醒来,自然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宁惜喂了赫成云一颗冰露丸,只是压制醒来的时间。
“换一把刀给我。”她迅速说着需要,愿心在一旁麻利的递过去该用的东西,一直以来师兄妹二人各有所长,宁惜擅长治伤,而愿心擅长解毒,当然两个人原本是都会的,只是现在这样的情景下,还是分工明确的好。
“师兄,你看看那是什么毒,等我这里完成以后,你将解药给他服下,还有,要用来敷的解药你一并挑出来给我。”说完,手上的刀飞快运动,半盏茶的时间,他们二人的衣衫已经有些微微的湿润,而宁惜包扎完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由始至终,老李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插手也没有插嘴,他们几个人诊断不能解除的毒药,却在这两个娃娃面前被解救了,而且很显然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个看起来更小的娃娃,还是那个少年的师兄。只是什么世道。他很想说难道这个世界的小孩都比大人厉害了吗?
明明那个伤他就算操刀也不会那么迅速,不会那么麻利,但是那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他这样有几天的时间了?”宁惜开口问道,自然是问旁边的老李。
“一个晚上而已,昨夜我们还来给将军换过药,将军受伤是在昨天的战斗中。”
宁惜眯起了眼睛,昨天受伤,昨天得知,今天赶来,这个师父的能力还真不能小觑,不然这样短的时间便能得到消息,还在毒素蔓延的时候让他们赶来,这样的能为和感知,怪不得被人称作神人,而谣传也会是那样。
“老头子还真是算得准,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他的眼线。”愿心凑近她笑着说道,“看起来,他还是对你这个未来的夫君有些看中的嘛,不过师妹啊,你可要怎么样让一个人心里只有你,他家里可是有美娇妻,嗯,据说还有了孩子。”
“师兄,你找死是吧。”宁惜手中的刀还在眼前,惊得愿心往后大退一步。
“喂喂,我可是一个天才,你的刀适可而止,不然我要是死了,可是一大损失”。“师兄,我发现你就该被封住嘴巴才是。”说着笑,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宁惜眼中神色柔和。也许多年的奋斗的结果终于有了一个用武之地,所以内心的柔软还是被触动了。
“一天时间,毒素就蔓延开来,要是我们来得晚,怕是整条手臂都会废了。”愿心不知道对着谁说着,他的眼睛却看向床上的人。
七尺男儿,骁勇善战的将军,保家卫国的忠臣,的确是众多女儿的理想夫君,也怪不得当年的宁若惜会陷进去不明自己的心意,但是现在呢?
“师兄,那是什么毒?”宁惜将东西收拾好,手已经洗干净,带血的纱布也已经扔进了火盆,血黑色的水诉说着那种毒的霸道。
“狼毒。一箭便能让一头狼当场死亡的毒,用在人的身上也不过会让人在两天内死亡,你说这样精准的算计,是不是一个高人的做法?”
宁惜想了想,突然看向旁边的老李笑了,慢慢走过去笑着,让人看得可怕,石炎站在帐外,也如同在惊讶中。
“老李医师,有件事情,你要去处理一下……”她细细的说着某个计划,让帐内的几个人都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明天敌军一定会在辕门叫嚣,而将军是不能参战的,你应该说将军的伤很重,最好是无意间透露的,我们现在看到的将军在昏迷中,的确也是这样,我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只是浪得虚名,什么也不会,你懂得要怎么抱怨?”宁惜看着老李,笑着说道,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是想借这个扳回一局?”愿心看着她说道,这一次的事情自然是要利用起来,按照宁惜的个性,不报仇是不可能的,所以故意传播将军伤重的噩耗,让战士困在营内不出,而后再等一鼓作气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是十分可行的。再说,敌军总以为赫成云必死无疑,那么这样就更能让他们在看到赫成云安然出来的时候变得沮丧,而这边的气势也会顺势高涨起来。
将计就计。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利弊,将利弊转化,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样的思维,一直以来都是两个人的长项。
“怎么,难道你不想?”宁惜挑眉,当年他们可是在不断地实训中才得到了不停进步的思维,那个时候两人可是吃尽了苦头,但是那个时候还算是愿心带着宁惜,让她从一个小女孩成长起来,现在,他们两个人的谋划,便能够让这场战斗胜利,只是,胜利之后呢?
“想啊,当然了,这么好玩的事情,难得过一次瘾,你不也很想吗,睚眦必报的个性,这样的时机不利用起来,对不起那些伤了他的人嘛。”
“嗤,师兄,你还真是,那么懂我啊,啊对了,石炎,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要是泄露的话,我不介意到时候取人首级。”看向帐内的两个人,她突然又想到了床上还躺了一个,“是五个人,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的。还有,石炎,明日有人叫嚣,就让他们喊,不要迎战。五天后,我要让他们尝到伤人的后果。希望到时候他们不会太惊讶。”算计的脸,带着一方美丽,但是寒冷的眼神,让人不禁感到恐怖。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变得如此胆大,又这样疯狂,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石炎相信,这个女子定然不会这么样,但是会是什么样呢?
娇小可爱,带着固执和坚韧,但是总是被人蔑视的艺妓,还是那个心狠得将赫成云变成色魔的人。他已经不知道了,哪个人是她,他已经看不清了。时光会让人改变,这样的事情果然是存在的。
赫成云恍惚看见了一个身影,熟悉的身体轮廓,但是出于朦胧中的他并不能确定那个人是谁。她的声音娇柔清脆,却没有一点起伏,带着血腥的话语,却是那样平淡,她似乎更适合站在战场,那里似乎才是她的天地,但是这样一个女子,他为什么没有听过。
身体似乎有些疼,却感到轻松,这个救了他的女子,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却更加陌生。
朦胧中,赫成云再一次睡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将是一场大战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