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宁公子,成云不会刺杀你的,你要相信我。”魏金香战战兢兢地坐在宁居的客厅,红了的眼睛看着宁惜,似乎带着祈求。
“夫人,这件事并不在我的管辖,陛下将他交给了四皇子处理,四皇子自然是会还将军公道,难道说,夫人不相信自己娘家的人?”宁惜挂着温柔的表情,审视着这个女子,曾经骄傲的人,到现在的不同,宁惜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变得有些成熟,但是如果她还是那个没有权势的女子,那么现在的态度,是不是又会不同。
“可是,可是四皇子是你的学生。难道你就不能跟四皇子说,让他一定要快一点查处事情的真相吗?”魏金香忍住心中的那一份不适和不安,她想要为赫成云争得一份保障,就算是那件事真的是他的人做的。
“哎,夫人。”宁惜轻叹一声,“夫人应该明白,这件事四皇子虽然是主事的人,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孩,你可是明白,一个被遗忘的孩子总是希望有人能够多关注他一些,但是陛下又是一位明君,并没有让四皇子有太大的权利,一来是为了让这件事不会被小孩子急功近利轻断,二来为了保险,四皇子总是需要一个人监督的。据我所知,这个人跟夫人是旧交,夫人何不去问问他事情的进展。”
魏金香身体一震,她自然是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也明白四皇子一个小孩子,自然是有着另一位大臣的相助,但是遇上了张启,她总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那种被爱着,却又若即若离的失落感,那个人现在对她来说似乎变成了一种毒,总是会在某个时刻的时候想起,但是那个时刻本应该在身边的人却不在。所以她有些害怕去见他,害怕跟他有所交流,但是现在,她却要去找他吗?什么时候,她要知道一个人的信息,必须去求当年对她百依百顺的人了?
“公子,你知道他跟我的关系,就应该知道,我现在也不能去找他的,毕竟……”“夫人,你不去找他,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已经跟你们的陛下说得十分清楚,我是不会参与政事的,不过这件事既然不是王爷做的,那张启就会还他一个公道,毕竟有你这一层的关系,他还不可能随便将王爷治罪。不过夫人,要让这件事真相大白,我认为你还是需要跟陛下交流一下,那样的话,似乎比在我这里管用。你要想,皇上可是你的伯父。”宁惜这么说着,心里自然是在想赫成云的事情,张启自然是要引出那个真正的人,那么这件事,也自然不能让魏金香明白太多,不然那样的话,就会破坏大事了。
魏金香眼睛一亮,随即有些慌张的起身,“多谢公子提醒,金香明白了,若是此事能解,金香当门拜谢。我要进宫面圣,告辞。”说着人已经快速跑了出去。
宁惜眼神一暗,淡淡一笑。患难真情,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自掘坟墓的事情。但是这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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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的七月还带着漫长的雨季,这个时候的雨带着一点猛烈的激情,让人看到雨来的时候却来不及闪躲。每一寸土地似乎都在等待着雨的滋润,当一场雨落下的时候,另一场雨便接踵而至,让人防不胜防。
魏金香的马车行进在王都城门的路上的时候,雨已经变得更大了,她坐在车里,感受着那些雨点打在车上、路上和两旁的房屋建筑上的声音的时候,心却忐忑,更是带着一丝的不安和担忧。宁惜的话说得很轻松,她也可以利用皇室的这一层关系来请求魏王的让步,但是面对那样一个人,也许她还是会面对他,那么结果如何呢?
“来人,去张侍郎府上。”雨依旧大得惊人,驾车的人远看宫门就要到了,却是转了一个向,往另一处街道行去,二马健硕,在大雨中竟是稳健如飞。
马车在一处府邸停了下来,而后油纸伞撑开,一个人披着披风下了马车,站在了门口。守门的人见是王妃自然不敢怠慢,慌忙去通知了,这时魏金香站在门口,看着雨蒙蒙的建筑,心里不知道有什么想法,她看见雨气氤氲,落在每一寸的房屋建筑,透着些不真实的朦胧,而后,仿佛有什么在心里蔓延。曾经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让那个人在这样的时刻等待了许久,那么他现在是要报复回来吗?她胡思乱想着,摇着头,却还是不断想着这样的一个理由来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紧张。
等了许久,出来迎接的人是一位中年的管家,他神情严肃,骨骼健壮,让人一见便是一个精明的人,脸上表情有些牵强,试问任何时候一个人本来在雨中享受着难得的清静的时候来一个人将你从清闲拉到了忙碌,谁又会开心。这位管家便是这样,但是毕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并没有别人的趾高气昂,甚至在看到魏金香的时候,他还在挂起了笑脸。
“王妃怎么来这里了?”他其实是明白魏金香来这里的原因的,但是现今这样的情况,要是让她进去了,那么到时候在陛下那里并不好交代,所以他似乎并没有要请魏金香进去的意思,当然,这些也是张启告诫过的。
“管家,我要见你家老爷,带我去。”魏金香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们的拒绝,昂起头说道,这样的姿态,仿佛还是当年的那个郡主,让人不敢得罪。
“王妃,实在是不巧,我家老爷早上便被四皇子叫走了,说是要讨论一下王爷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回来,卑职就算让你进去了,老爷也不在啊,王妃,这样的雨,想必老爷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的,你还是回去吧。”管家说得在理,这个时候,若是魏金香坚持在这里,那么也没有什么收获,可是,张启真的不在,或者有意避开她?
“你说真话,他果真不在?”不太死心,她想要见一个人,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那件事并不算大事,但是为什么现在这样看起来不好办而且没人敢轻易结论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一方是富可敌国的宁居,而另一方是国家栋梁的威武王?那么,究竟该是什么样的结局,这些事情又将发展到什么样的境地。就算宁居不参与这一次的事情调差,却依然在背后起到了不小的推动。
魏金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这样的事情怎么就没有想清楚。
“王妃,我家老爷有一句话让卑职转告,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只是迟早的事情,你应该在家等待消息,而不是这样四处走动,这样反倒是对威武王不利。言尽于此,请王妃自己斟酌。请回吧。”管家说完,将大门一关,魏金香便被拒之门外。
这样一说她倒是有了新的理解,不要跟谁牵上关联,这件事皇帝自有定夺,她现在所作所为如果不好,反而会让威武王陷进不能拔出的深渊。张启是这样的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总是那样不安,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将要失去,那么究竟是什么,究竟这样的感觉从哪里来的?魏金香不明白。
看着关闭的大门,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助,转身离开,那门中的一切似乎将她的心也冷落。
“她走了?”规整的书房,一人站在书桌前,桌上铺着上好的宣纸,狼毫的笔尖在纸上挥动,一个个遒劲的大字便已经写好,那人站在书桌外,低着头。
“是,老爷,按照你的吩咐,将那些话告知魏郡主了,不过看样子她并不领情。”管家是原来张家的管家,在那些往日的岁月中看着张启成长,但是他消失的五年,却是让人不知道该喜该忧,但是能够将一个府邸支撑起来的人,张启回来之后,却是让人刮目相看了,现在做了礼部侍郎的他深受皇帝器重,他还是十分欣慰的,唯独那个魏郡主,他并不赞成老爷去招惹。
“张叔,有些事情做了,并不需要别人来领情的,我只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这样的话也许她的父亲魏阳王会告诉她,也许别的什么人也会告诉她,我的说明,不过是一个提醒罢了。”书画已经完成,他落笔停顿,看着自己面前的纸张,满意的笑着。
“不过老爷,毕竟你还是做了一次好人。”管家笑着说道,“这个好人还不求回报的那种。”
“嗤,张叔,你什么时候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吹着面前的画,那上面的人、物,自然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当年树上看花的人,现在已经变了,但是他还是执着着,在等待她从弯路上回头,不过这样的日子还要等待。
“不是老人家开玩笑,我已经快五十了,老爷你也不小了,这个时候的我当年孩子已经有了四个,最大的那个孩子已经十几岁了,老爷你呢,为了一个女人,现在还没有娶妻,而现在,张家也没有一个子嗣,我能不担心吗?”老人家总是担心子嗣的问题,但是那个人是他的主子,现在看来也是一个说什么都不听的人,他每天唠叨,也只是自己唠叨罢了。
“张叔,婚姻子嗣这样的事情,需要姻缘,不是说有便有的,我虽然还没有子嗣,谁又能说我张家以后的子嗣就不比别人的强呢?你老人家就不要操那份心了,好好看守咱们的府邸,照顾自己的妻子,没事的时候出去走走,享受一番,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要总是操着我的心,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你不用管。”他这么说着,手中的画已经干了,而后,看着画像,他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
管家看着他这样,也已经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叹了一口气,慢慢踱步出去。既然不想他管,那他也就不管了,这个看着成长的少爷,现在的老爷,已经有了自己成熟的打算,不再是一个懦弱的人了。
张启却是没有管管家是怎么想的,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实施,而这一次事件的人也很快便能找到真正到那个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很期待宁若惜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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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找那个张启,你知不知道现在去找他是一个错误的时间,要是被皇帝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丈夫有可能还会陷进另一个深渊,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时候你就该在家呆着,等着他们最后的调查,你怎么可以去找张启,这个时候去找他,你……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你以前的那些聪明才智都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肆意渲染的话,你的小命都会不保。”魏阳王看着面前的女子,多日来的担忧已经让这个女人有了些憔悴,但是那张脸上的愁容更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爹,你难道就不插手,你难道你看着你的女婿被人冤枉,难道这个时候,你还不原谅女儿,你觉得女儿做错了?”魏金香吼着说出了那样的话,她不明白,以前从来不这样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说话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我现在就在帮你,你要是想让赫成云安全,就不要去管他现在的情况,金香啊,你难道不明白皇帝是要做给别人看的吗?赫成云失职,你的哥哥的事情被宁惜在早朝的大殿上那样说来,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是这么简单就能解脱的吗?笑话,这样容易解决,宁居就不是宁居了,而宁惜也不是宁公子了。”
“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一次的事情,是皇帝做给宁居看的,他要让宁居对他的态度改观,你哥哥造成的影响已经足够宁居从此不跟魏国皇室来往了,但是为什么现在宁惜还在,没有翻脸,看起来只是说不再管朝廷的那档子事,但是明摆着,他跟皇帝有了新的约定了,还是一个将你的哥哥拿来利用的约定。这个宁惜,真是会抓时机啊,况且,这样的事情谁不清楚,魏军从宁居撤离,要杀他更是轻而易举,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去杀他,赫成云的罪名便可以洗清了,但是金香,你认为这件事这么简单的吗?有人要嫁祸,这段时间也不会有人会傻着去行刺。”
“那么还有什么结果?他们还会去?成云还要给他们背黑锅不成?”
“孩子,你脑子怎么不想想,就算他们想那么做,皇帝会同意吗?赫成云对魏国的作用,你觉得只是简单的一个事情就能做到?这一次,他们估计还是有别的目的吧,至于是什么目的,为父暂时没有看出来,等吧。”
“爹,你让女儿每一天都只是默默守着吗,你知不知道,成云回来之后,一直就没有碰过我,五年了,这么多年的等待,为什么会这样,你说我还要等着这样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却什么也做不到吗?爹,要让成云认可我,我便只有将他的罪名洗清。”
“你想做什么?傻瓜,你现在能做什么?听话,张启的话说得对,你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找他,也不该这个时候去找宁惜的,他不会告诉你什么,而张启,也不会帮你。”
“可是宁惜说让我去找皇帝,你告诉我,找他有什么用?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情?”
“那么,你便去找皇帝吧,他们的事情,他们在做,你想管,那就去管。我现在要去看你的哥哥,他被皇帝打成那样,我正要想办法让你哥哥重振信心,要是你觉得你只要赫成云就行了,爹也不阻拦。”
“爹,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做错了吗,成云旗开得胜,哥哥跟着监军,回来之后也是加官进爵,之后的事情,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爹,你不觉得他现在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将军吗?他做了将军,给魏国带来的不是胜利,只有耻辱,不是我小看他,而是他根本没有让人高看过。爹,你不觉得自己的培养有什么失误?”她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年迈的魏阳王,脸上的怒气已经涨红了脸,但是却似乎在隐忍着不发,魏金香的话说的不错,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金香,你先回去吧,爹现在不想跟你说太多,也不想说什么别的话,赫成云的事情,你要去找皇帝便去找,爹不会阻拦,还有,魏永,他毕竟还是你的哥哥,就算再怎么不济,他还是你的亲人,你应该明白,就算你已经是将军的夫人,现在的威武王的王妃,你还是魏阳王的女儿,魏永的妹妹。”
“爹,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但是有时候,爹,我觉得自己很恨你。不可遏止的想要恨你。”冷笑,那个刚才还在说着软弱的话的人突然冲了出去,而后,慌乱的背影看在魏阳王的眼内,变得残忍。
“我错了吗?一个人,追求那些有错吗?呵呵,竟然说恨我,好,很好,这么久了,成为将军夫人的人恨我,成了将军的人现在也恨我,那么你们都恨吧,恨越深越好。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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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会放人的,你可以回去了。”书房内,魏金香跪在阶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这么多天的调查都没有结果,原本以为自己的说辞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让魏王放人了,魏金香感到意外,却是不能再问。皇帝赶人的姿态明显,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
“臣妾告退。”走出去,人突然就有了新鲜感,这样的感觉十分愉悦的,很快就能见到多日不见的人,心里自然是高兴,她在想要不要去迎接成云,想了想还是要先回去准备些去霉运的东西,只能让手下的人去接人了。
魏金香走后,原本只剩下魏王一人的书房内,一个人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桌上的茶还是新沏的,只要魏金香稍稍细心便可以看见魏王在招待客人,但是过于紧张和兴奋的人,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走了。”椅子上的人端起桌上的茶,微微饮了一口,淡淡道。
“走了,她来得正是时候不是吗?”魏王看着那个喝着茶却略微皱眉的人,“这件事她的作用不小,但是你不觉得对一个女人来说太过残忍了些?”魏王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侄女有什么不妥,但是作为一个君王,有些人有些事却不得不去牺牲。
“陛下,你想要一份千秋霸业,需要的人,牺牲的人自然是不少,但是一个人的幸福算的了什么,再说,只是让她独守空闺罢了,却没有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妇人去送死,陛下认为,宁惜的所作所为,让陛下你难堪了?”
“自然不是,牺牲了她的婚姻,但是她不能用一个人的幸福来换整个江山的未来,这样的话,你说的话并没有错。”
“陛下,不是我说的话并没有错,而是事实便是如此,宁惜的谋划已经尽量避免了很多人的牺牲,作为皇室的女子,命运本来就是凄凉的,否则陛下的那几位公主也不会远嫁别人的国土,只是为了一时的和平。可是那样又如何呢,当公主死去的时候,那个和亲的国家还是继续侵蚀你的领土,让你不得安宁。陛下,你是一个君王,明白君王无情的道理,这些不用宁惜说的。”
“宁公子,有些事情,朕也是需要有一个人倾吐的,只是现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你这样,坐在这里,不在乎朕的身份,不在乎朕的威压,而心平气和的说话,你说,这样的事情算不算是一个奇迹?”
“陛下,你是想说,宁惜一个女子,总是要经历婚姻,应该找一个可靠的人嫁过去,然后作为夫君的助力,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吗?”宁惜笑着,有些话不该说,但是作为一个聪明的女子,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要忌讳的。“而且陛下认为,皇室才是宁惜的选择,一个有着君临天下气质的人,选择的话,应该是宁惜最佳的选择是不是?”她眼神冷寂,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有所改变,“陛下,要是那样的话,宁惜的价值,就不能体现了。况且,陛下,你认为你会是宁惜的选择吗?”她说着话,看想魏王的脸,上面有些尴尬的红晕。
“朕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儿女私情难免英雄气短,宁惜,你是一个有着深刻意志力的人,此番一说,倒是让朕心中的那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陛下,千秋功业,并不是那么好得到了的,所以,还是不要跃出某个范围的好,否则,迎来的不是毁灭,却会是另一番一蹶不振。宁惜并没有威胁一国之君的意思,就事论事,所以陛下要原谅宁惜的快人快语才是。”
“这是自然。那我们现在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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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慢慢将一片大地笼罩,但是魏金香却没有看到想要看见的人,就连一个身影都没有看见,她不明白,赫成云去了哪里,更不知道,皇帝的话是不是已经说明了某些话是不能相信的,但是,一国之君的话,她却不得不信。
赫成云回来的时候,正是黑夜降临的时候,魏金香还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望夫的石像,但是他明白,这个女人,却不是曾经那么咄咄逼人,有时候他在想,若不是当初的事情,那么若惜是不是会这样守在门口,等着他归来。他一出来就去宁居看了宁惜,但是那个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冷笑着说着冷漠的话,“你的夫人为了你可是在我这里祈求过,但是我却没有帮过她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那一位为了你能够做得那样的人,而不是站在我的门口,让人看了笑话。别人知道的是你关心我的伤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宁居给这位威武王下了什么迷魂汤,家近在咫尺不归,却来了这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宁惜拒人千里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复杂,一边是一个守着自己的妻子,而另一个,似乎才是他心中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过贪心,但是现在,看着魏金香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宁惜的时候的那种激动,而是淡淡一笑,走过了门前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火盆,进了门。
今夜的天空还有着一点点的很暗,没有月,也没有星光,让人不知道什么心情,却似乎有着某种不安和躁动。
魏金香有些失落,不是因为他的不归,而是因为归来之后的视而不见,为什么会是这样,她自己也不懂,似乎他们夫妻之间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无声,无言,仿佛路人。
“王爷,你辛苦了,里面已经备好了洗澡水,洗个澡吃点东西吧。”温柔的声音,赫成云却觉得没有宁惜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柔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在期待着见到一个人,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而不是面前这个没有感情的人的一句关心的话。不是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的孩子,他终究还是有些介意,但是现在,他却不能发作,只能默默逃避,默默等待最后的归宿。但是,真的有他所谓的归宿吗?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现在满心的疲惫,跟一个人解不开的结,跟一个人纠缠不清的情感,但是现在,那个人不在,这个人却似乎让人觉得厌倦。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常年在外,当年就是如此,以至于唐婉最后没有看见他一面,而后,是归来的疯狂,若惜被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的状态,那个时候的事情,他所作所为究竟是什么样,他现在也不明白,醒来之后别人的传言都是若惜用药物伤害了他,用药物控制了他,那个女人有多么的恶毒,为了爱情,为了得到将军不顾一切,但是石炎说,宫廷的药谁能够得到呢?
他就算是一个不懂太多政治纠葛的人,不喜欢阴谋的人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那样又如何呢,那个时候的若惜已经死了,就算最后石炎为了让他能够心情好一点告诉他若惜只是失踪了,他却还是不能让自己释怀。
曾经爱着,但是已经伤害,那个女子用生命来偿还,而后,在战场相见,她却再也不是她,却还是她。被身藏起来的感情,他看不见,却能够明白。那个女子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可以喜欢,有那么多的人追慕着,她大可以跟一个人成亲,然后过着自己幸福的生活,但是现在,她却回来了,作为一个强大组织的领导者站在他的面前,那个时候的卑微不再,那个时候的怯懦不再,而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宁若惜,一个让他觉得更加痴迷的存在。
但是那个女子要的,并不是他的痴迷,他的一时兴起,他当初的印象。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一个男人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而男人却希望每一个女人的第一个男人都是自己,然而当这些东西已然不同的时候,他的那些东西,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放了。
“我要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早些休息吧。”穿衣出门,看见那个含笑看着他的人,他突然觉得心里不是很好受。他很想看见一个人,很想看到那个人的表情,所以他拒绝了魏金香的邀请,拒绝了跟她共进晚餐。
人已经出了门,没有从正门,却是从侧门出去,那里,已经有人等着。
“王爷。”那人只是向他行礼,却是看得出来,这个人是宁居的童子。
“你怎么在这里?”他有些惊讶,毕竟有人在这里,他会感到奇怪是很正常的。
“王爷,我家主人请王爷过去有事相商,小童自然就在这里。请。”
马车从宁居的后门进去的,赫成云下车的地方,是一条精致的小路,而进去,是一排九曲的桥,桥上,是宁惜的水榭。那里亮着光,宁惜坐在廊上,面前有一个小几,上面有酒,有菜。
他走了上去,看着那个衣着显得有些厚重的人,七月的天,夜晚有着些凉风,宁惜这样的身体,自然是要保护好。
“来了,先吃点菜再喝酒吧。”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淡,赫成云却觉得十分舒服,而后,两人不言不语,默默吃着东西。宁惜很悠哉的请赫成云进房间品茶聊天,而檬一直也在旁边伺候。
许久,也似乎已经深了,风吹拂着水流,带起一点点的清音,而宁惜仿佛不知疲倦,跟赫成云喝茶聊天。
没有人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而后,在黑夜中,有人来向宁惜禀报抓住了刺客。
赫成云似乎才明白今夜宁惜这样找他来的意思,这样看起来,他却是洗清了罪名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
“去看看吧。”宁惜穿上一身简单却暖和的衣衫,看着赫成云说道。而后,两人一前一后跟了出去。“你认为会是谁派来的人?”宁惜问。
“政敌或者别国的奸细,当然,很显然,他们会说是我指使的。”
“你说得对,因为你今天出来了,而你出来了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谁都会认为那些事情是你做的,倒是一个不太聪明的计谋。将计就计,我们将你的行程都跟踪着,也从刺客那里得到了许多的消息,最后得出的结论有两个,你觉得是那两个?”
赫成云想了想,缓缓道:“两个,难道是晋国?还有一国,不会是燕国,那就是齐国。”
宁惜赞赏的点头,她只是想赫成云并不是单纯只懂得战斗是武夫,只是赫成云的说法,也是相差不大了。
“嗯,一个是晋国,一个是齐国,但是齐国的那一个,却是一个幌子。我们从齐国的刺杀查到了晋国。”宁惜淡笑,“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国家,你知道这里面的结果是什么吗?”
“战争。”赫成云眼神一亮,看向宁惜的笑颜,随即震惊。这样一个计谋,最后得出的呃结论只是想要一个借口,想要让他们跟晋国再一次交战吗?
“战争,该说是三国之战,而且是压倒性的战争。你说齐王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吗?”
“当然不会,他们会借着这一次的借口,来分一杯羹,毕竟作为一个现在已经相邻的国家,齐王不能让魏国一家做大。”
“那么,威武王,你能够赢得几片疆域呢?”她看向赫成云,笑着问道。
“你们一直做得事情就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为了一个战争的借口?”
“是,赫成云,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军队跟齐国军队一争,毕竟,他们也是会宣战的。”
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宁公子跟赫成云说了什么,只是那一年,因为赫成云被诬陷和嫁祸,这件事牵扯到了晋国和齐国,以至于最后的结果是魏国和齐国两国同时进攻晋国。
在两国夹攻下,晋国向宁居求援,宁居以晋国派人刺杀并利用宁居为借口拒绝,晋国在此后一年内被两国攻下,侵吞殆尽。至此四国并存局面不存,而那个时候的,燕国也已经励精图治赶超上来,三国鼎立局面形成。
魏王看着江山扩张,却进入了一个僵持的局面,却是越发悲愁自己的年岁不再,而后,赫成云也在边疆驻守,有人称,赫成云功绩浩大,有做一方诸侯的想法,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些话究竟是谁说出来的。
这些不过是后话。现在,他们正看着那个行刺的人。
“作为一个奸细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这样做,难道不明白,一切都逃不出宁居的眼内吗?”宁惜看着那个死死一口咬定是赫成云派他来的人,冷笑。这个时候的赫成云自然只是在一边看着,并没有现身,要是现身的话,这个人会有什么反应,其实宁惜是很想看到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跟王爷有仇 ,他要杀你除去隐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我被你抓住,别无话说。”
宁惜淡笑,这样的说辞自然是不能反驳,但是以前那些人可都是死了,这个人却还活着,只是想要指正就是赫成云的指使,他们明白宁惜跟赫成云有恩怨,却不知道里面的细节,他们利用这样一点来引起两个人之间表象的相互仇视,赫成云来宁居查探格局,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刺杀,这样的说辞果然是完美的,但是一切阴谋在真相面前果然那样好用吗?
“你是不是认为我跟赫成云有仇,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就可以利用这样一点来杀我,顺便能够扳倒赫成云这样一个魏国的强将?”宁惜笑着问道,这里也是一个水榭,相对来说,这里跟宁惜刚才居住的那一个水榭有着相同的格局,宁居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居所,内里乾坤却是不少,赫成云在这里呆了很久也没有搞明白这些东西,试问,又怎么会让人来行刺,但是他说这些,别人是不会相信的,所以那一次的争吵,那一次的不欢而散还有曾经的仇恨都被人利用起来,一是为了宁居的产业,二是铲除赫成云,这样的计谋,一箭双雕,可惜他们并没有搞明白,宁惜和赫成云之间,哪里有那样的深仇大恨。
那个人并不说话。宁惜也不怒,缓缓道:“宁惜是一个不分轻重的人吗?你觉得这样的说辞我就会相信是他做的,好啊,你告诉我,赫成云现在在哪里,我们当面对质可好。”
“宁公子你这样说不是让我出卖主人吗,他在哪里我会告诉你?还有,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并没有说别的事情。”他冷笑,认为自己的戏演得十分到位,然后宁惜同样用冷眼看着他。
“你不说这个,恐怕是根本不知道赫成云在哪里吧,你的身份是什么,难道我会不清楚?只是看你有没有觉悟,让自己能够将功补过罢了,你不说赫成云在哪里,我便让你看看他在哪里可好?”
说着,赫成云已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严肃、威仪。
“王爷,王爷救我。”那个人突然扑了过去,说着让人认为赫成云做了那些事情的话,但是赫成云果然是将他扶住了。
“看起来你是认为自己能够认识我,我也该认识你才是,但是很显然,本王并不认识你。”
“王爷,王爷你不能过河拆桥,我可是因为你才来刺杀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能啊,王爷。”他喊着,说着,似乎是一个被抛弃了的人突然看见了抛弃了他的人,让人觉得一切果真是赫成云的做法。
“我刚才还跟你见过面,还吩咐你来杀人,对吗?”赫成云将人推开问道。
那人眼神一转,却是不答。
“我来继续说说,我一定是告诉你,刚从宁居回来,那个人就在宁居的水榭上,你们这一次一定要将他杀死,就算是不能,也不要留下任何线索,是不是呢?”赫成云笑着说道,这一次那个人震惊地看着他,仿佛赫成云就是那个分布任务的人,但是,这些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所以他懂得顺水推舟。
“王爷,你做过的事情难道还来问我不成。”他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只是很显然,宁惜和赫成云都在笑。而同时,皇宫也在审理着一群人,那些人跟这个人,几乎就是出自同一个组织。
没有人能够逃脱宁居的眼线,就算是再狡猾的狐狸也不行,他们是猎人,只要狐狸尾巴露出的时候,他们便可以跟上。
“是啊,你应该觉得他不该问你,刚才那些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一定不是赫成云说的,至于是谁说的,我相信你会十分清楚。至于我为什么相信那些话是不是他说的,只是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一起,赫成云从来没有离开,你觉得他又怎么去说那些话呢?”宁惜嘲讽一笑,看着那个人脸色的变化,他们一直以来的谋划,在别人的面前似乎成了一个笑话,宁惜跟赫成云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仇怨,相对来说,他们还十分要好。但是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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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在宁居?”魏金香看着那个坐在树上的人,灯光中有些朦胧。
“是啊,”张启缓缓叹了一口气,他从那个地方将人擒拿了之后交给了四皇子便过来了,剩下审问的事情并不需要他插手,再说,一些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只等待最后的实施,所以他来了这里,看到一个落寞中的女子,看着她默默落泪。
他在心疼,但是要让她看清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这样做。有些时候,人总是要先伤害,才会得到最好的醒悟,而现在,他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不去,你作为其中一个策划的人,不应该也在宁居抓住那些陷害成云的人吗,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其实是高兴的,一个孤独的女人最希望的还是有一个人一直在身边,而现在那个最想看见的人不在,却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曾经个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现在,他们彼此隔着一道鸿沟,张启不能跨过来,她也不能跨过去。
“啊,只是在想你会不会不开心,来跟你说说话而已,毕竟你也来找过我说过这些事,但是我却不能跟你说真相,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总是不希望你误会的。”他淡淡的说着,月上中天,原本没有月的天空现在竟然有着一轮明亮的弯月,让人觉得心情又是不同了。
“你何必来跟我说,我又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的话也不该是对着我的,你走吧,成云回来的话,会不高兴的。”她说着让人离开的话,心里却似乎因为他的解释变得开朗起来,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说话的时候里面带着的轻松和欣悦。
“呵呵。”轻笑起来,张启觉得这个时候的他们就跟当年的时候那样相像,她那个时候坐在树上,说着让他离开的话,却是不敢从树上下来,而后还是他爬上去,将她慢慢拉了下来,那个时光已经不在了,而他,却还记着,记着他们两人的美好。“那好吧,我也不打扰了,不过你确定赫成云现在还会回来?”他看着她,眼中带着担忧。
魏金香突然想去赫成云说了今晚不会回来的话,这个时候原本的高兴也变成了落寞。她突然希望,这个人不要走了,但是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收回吗,那样多么尴尬。
“你回去吧,我想他就算不回来,我也应该养好精神,面对随之而来的事情,你会告诉我一些事情吗?”她看着张启,想要得到些讯息,宁惜,魏王,还有赫成云之间究竟有些什么计谋。
“你想知道什么?”他并没有拒绝,有些事情,她该知道,但是知道之后呢?
“宁惜的身份,还有你们的计谋。”
“那些啊,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你的,刚才你不是让我走的吗,我现在还呆在这里?”他笑着说道,刚才魏金香可是已经下了逐客令。
“我的性格你难道不清楚吗?告诉我吗?”
“我会告诉你的,你想听,宁惜的身份就是宁居的主人,而魏王的谋划,是要像晋国宣战。这样的回答你可是明白。这一次晋国可以说是自掘坟墓了,同时得罪了两个国家,你说他们的结局是什么?”他淡淡说来,让人感到心惊,没有想到,最终的结局竟然是这样。
“好毒。”
“是很毒,但是这也是一个坐拥江山的人要做的事情。常人看来狠毒的事情,对江山来说,便不是那样残酷了。”
他说的轻松,但是这中间要多少的鲜血,谁又能够真的狠下心。但是终究是要做的。因为那就是一国之君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