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娇道:“昔何哥哥,听了你的曲子,我只感人间似比天上更有滋有味。”
“人间本就是多姿多彩之地。”昔何一边划拨素弦,一边娓娓道来:“其实,天上为净,以为极乐世界,因为无欲;人间为尘,所谓大千世界,因为有求。是人都想升天,奉苍穹为天堂;是神都想降凡,视人间为乐土。”
“是啊,我侍候那些神花仙草几百年了,真是百无聊赖。还是人类好,活不了这么久,也不必心烦。”
“我倒以为,这与寿命无关。”昔何由衷道:“人生在世,不论活得长久还是短暂,只要能寻到一人,陪你共同看这锦绣天地,便是足矣。”
闻言,花弄影红着脸,壮起胆子问:“那……昔何哥哥说得那个人……是谁啊?”
昔何看向她,那若星潭似的目光,更令花弄影情迷意乱,而耳畔的音乐,也在时间的罅隙中化为甜蜜的温柔。
“傻影儿,你以为还会有谁?之后千年万载可与你相守,我已觉幸甚。”
昔何这句,就如赐了花弄影重生一样,令她顷刻间将几百年的枯燥乏味全抛诸脑后了。
“咳咳……咳……”
落攸来了,轻咳几声,花弄影神色一颤,转脸看来。
“隐元星君。”昔何边奏乐,边微笑着向落攸问候。
“昔何的箜篌真乃天籁。”落攸情不自禁夸道。
昔何笑答:“多谢星君谬赞,昔何惭愧。”
“你太谦逊了!无须客气。”说心里话,落攸虽然看不顺眼兰薰的那套架子,却也不喜欢如昔何这般的柔和倜傥。
昔何又道:“天枢星君也作客寒舍了,在下有失远迎,望星君海涵。”
“雾神客气了,是吾不请自来。”天枢作揖。
昔何的十指划拨了最后一串音符,用一个饱和的颤音结束全曲,轻握起花弄影的小手,带她起身,迎到来客们的面前。
“在下昔何,欢迎列位来我迷雾之林,请随我上林间小阁坐坐。”
于是,在昔何的引领下,几人来到处雅致的小阁,一边品茶,一边商榷近日发生的种种怪事。虽一时间讨论不出结果,却也不虚此日。
当夕阳展露,红日西沉之时,几人告别了昔何,各回各处。
天枢忠于职守,先行护送兰薰回北辰宫。
二人出了迷雾之林,背对着夕阳,身旁流云悠悠。
兰薰这才问起:“今天早晨天枢前来,定是有事禀我吧。”
“的确,”天枢很清楚自己是何人,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何时该说什么不说什么。
“吾今日前来,是受七弟摇光之托。”
“摇光?”兰薰一点就通:“可是暮水阁的那处禁院有动静了?”
“摇光托我禀报大人,那间房屋的结界,是用奇魄琉璃之力编织而成,唯有用奇魄琉璃,才可破除。”
兰薰并没有大惊……看来,水川此人,定与奇魄琉璃有关。
……还有楚燃竹,为什么他会与那禁院的结界产生共鸣?
“天枢,我昨晚细细想过,奇魄琉璃掉落人间后,可能碎成多片。我想,暮水阁应该是得到其中一片了。”
“吾与摇光也有此看法。”天枢道:“摇光要吾务必转告大人,以找寻其他碎片为先,一旦寻到,方可用其来攻克结界。”
青冥谷。
数日已过,谷内依然不见兰薰的影子。
而楚燃竹这几天刚好出去办事了,今天回来,才知道兰薰失踪。
至于潮风,自上次听到函勿与休萦谈论“鲛人”后,竟不知中了什么邪,发起高烧,卧床不起。
“也真是的,那日函勿匆匆就走了,谁知道还能发生这事!”
休萦打了盆水,取出湿毛巾拧了几下,敷在潮风额上,对坐在床畔的雪葵道:“早晓得大少主身子骨差成这样,就该让函勿多留几天,现在倒好,函勿不在,大家全都束手无策!”
两句话提了数次“函勿”,若坐这的不是雪葵这单纯孩子,便都听得出休萦的心思。
雪葵这几日寝食难安,心急如焚。
“雪葵,你也别太心焦。”休萦安慰道:“大少主怎说也是习武之人,还不至于败给小病,你就放心吧。”
后来楚燃竹回来后,便和翦涤、休萦轮流来照顾潮风。
在这期间,楚燃竹曾与休萦讲到一个名为“天泱殿”的门派。
“这数日义父作客天泱殿,不知潮风有异。”
“天泱殿……?”休萦道:“噢,函勿给我讲过的,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嘛,似乎是个毁誉参半的门派。不过听说天泱殿有位大小姐,美貌惊人……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见识是否真那么名副其实!”
没过多久,函勿归来,忙赶去潮风那里,为他医治。
当真不愧是函勿,简简单单一张药方,就令潮风的高温渐退。
“并无大碍,仅是发热而已。”
函勿是如此说得,但楚燃竹认为不可尽信,毕竟函勿不在的时段,谷中请得其余郎中竟没有一个人能治潮风的病症。
却说谷主端逢午间回到谷内,唤楚燃竹至议事厅,说起了有关天泱殿之事。
天泱殿日前因为斩杀两匹于鲁地扰民的饕餮,收了百姓不少财物,端逢之前便是去参加庆功宴席的。不过,斩饕餮之事亦有青冥谷弟子从旁相助,天泱殿殿主太祀令有宴谢,就安排在明日。
端逢的意思,便是要楚燃竹走一趟天泱殿,代青冥谷赴宴。
“风儿卧病在床,此去一切人手听你调度。为父会派函勿随你左右。一切还需多费些心思,天泱殿并非磊落之帮。”
而此刻潮风正躺在被子里,他有了些知觉,粗喘间,夹杂着呓语似的喃喃。
“他说得什么,听不清啊。”休萦凑近耳朵想听个明白。
函勿在一旁调药,他道:“专心照料,莫要生事。”
“什么嘛!”休萦抱怨,刚巧这时,听见潮风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见他的牙齿微有颤动。
“秦……秦……皓……玉……儿……南海……”
休萦听着,疑道:“秦皓,玉儿,南海……这做得什么梦啊!”
函勿递了碗勺去,“喂他喝了。”
“函勿好生没趣!”休萦接过,依他之言照做。
这豪放洒脱的岳姑娘,现在尚还满意青冥谷的恬淡日子,乐于每每缠着函勿问东问西。
可若是有朝一日,她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又将怎样面对呢?
——函勿,是她命里的一道坎,一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