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抬到翼王府的时候,冉奉贤几乎睡着了。被人扶下轿子,请到内客厅。说是去请翼王,给他放了杯茶,就走了。
冉奉贤一边喝茶一边等。好半天也没见人来,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这时候酒已经上头,实在困的不行。他就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是被惊叫声吵醒的。没睁眼但能感觉耳边一片嘈杂,仿佛说出大事了。他心情本就不好,这下被吵醒,心中火更大。正要发飙,突然就有人上来把他揪起来。待他睁眼再看,傻了。
眼前是一帮翼王府侍卫,看他眼神,那就是要吃了他。身前地下躺着一个人,胸口一片暗红色血迹,再仔细看躺着的人不就是三王吗。看他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好像是死了很久。
冉奉贤如遭五雷轰顶,从里到外都焦了。又好似突坠冰窟,从上到下均凉透。他是皇室里长大的孩子,再迟钝都知道发生什么了。他缓缓的看向自己的右手,果然不出所料,那右手里正握了把带血的匕首。而且,那匕首还真是自己的。再看他的身上,溅落着点点血迹。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完美的无懈可击。自己喝醉了,和翼王发生了冲突,然后失手杀了他,自己也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皇位继承人死了,杀他的是他的亲弟弟,一下子解决了两个绊脚石,得利的是谁。
如今在京城的就是大王和四王。大王爷一向无意于皇位,那么就是四王了。他那么阴险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顺理成章。冉奉贤在清醒的短短几分钟就分析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也大致知道了是谁搞的鬼。他那个悲愤啊,咬牙切齿的说:“放开本王,我要见静王。”
翼王府的侍卫怎么可能放了他。主子死了,凶手当场被抓。你会放了凶手吗?
“王爷,这已经由不得您。小的们要将您送给有司处理。”
“放肆,本王没有杀人。让静王来。”
“您想见静王。您会见到的。”
翼王被杀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整个京城。躺在床上的老皇帝眼中流下一行清泪。历来皇位争夺都会血流成河,这是第一个。他看着,却不能阻止。他也痛,他们都是他的骨肉。就算天家无情,可是他并不能做到完全漠视。
冉奉贤在天牢里见到了静王。他狠狠的瞪着他,恨不能瞪穿他。
冉奉静淡淡的,仍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冉奉贤就这么瞪着他,也不说话。
到最后冉奉静实在被他瞪的心烦,没好气的开口:“你吃错药了。先是杀了三哥,现在又来瞪我,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鼻子里哼了声避开他的目光。
冉奉贤上前一步抓住牢门:“你好狠,做的天衣无缝啊,除掉所有的对手,身上还可以不沾一点腥。我没想到所有的兄弟中,原来你才最阴毒的。你不要太得意。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欠下的债要一齐还的。”
冉奉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变:“你说什么?你以为是我栽赃陷害?”
“不是你,我想不到第二人。”
冉奉静呵呵的笑起来,盯着冉奉贤眼睛,突然止住笑,脸色变的更加阴沉。
冉奉贤狠狠的道:“没话可说了?别把大家都当傻子。”
冉奉静冷冷一笑:“你的确是傻子。”说完转身离开。
冉奉贤大怒:“站住,冉奉静,你不会得逞的,我会告诉父皇。”
冉奉静的脚步只顿了一下,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天牢的入口。冉奉贤一拳狠狠砸在门上。望着被门弄伤的手,冉奉贤傻傻的笑。自己的确傻,这样有用吗?
冉奉静走到阳光下,完全没有感觉到头顶上的灼热。他的心现在一片冰冷。站在阳光下,抬头看着那个火热的太阳,脚下的路突然变得异常坎坷。
冉奉成老远看见,不动声色的走过来。
“四弟也来看六弟啊。”
冉奉静突然看见大王爷,浑身忍不住一激灵,莫名的恐惧瞬间充斥在他的心间。
“大,大哥,你也来了。”就算他平时是极为冷静的人,也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冉奉成的眼神微敛:“大哥吓到四弟了?”
“呃?没有,只是被太阳晃了眼,没有看见大哥过来。”
“六弟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
“我知道他喝醉了。听说昨日在酒楼喝了半天的酒,被三弟请到家已经醉的不清,可能是失手。”语气中有无限的悲伤。
冉奉静垂下眼帘:“是,这样的事,发生了,大家都很难过。”
冉奉成直视他的脸:“四弟,眼下出了这等大事,我们兄弟要有决断啊。”
“是,一切都听大哥的。”
“四弟,你稍等,我见过六弟咱们一起进宫。”
“啊,这事父皇知道了?”
“知道。”
“他,他还好吧?”冉奉静有些担忧。
冉奉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还好。”说完大步走进天牢。
冉奉贤看见大哥走来,脸上是悲愤。
冉奉成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深深叹了口气:“六弟,你好糊涂。”
“大哥,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是被陷害的。大哥你要帮我啊。”
“六弟,你说什么啊?”
“大哥,三哥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
“六弟,所有的证据都明确的指向你。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大哥。”冉奉贤发现他的确没法证明自己清白。
冉奉成再次叹口气:“六弟,你也不要太担心,你喝醉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也情有可原。毕竟都是父皇的骨肉,已经失去一个了,想父皇也不愿再失一个。只要你咬定是无心之过,父皇最多将你贬为庶民。六弟,你先委屈几日,有些程序也是要走的。”
“可是大哥,真的不是我。”冉奉贤焦急万分。
冉奉成面色一沉:“好了,六弟,不要狡辩了,一切都非常清楚,你何必呢?难道还要咬住别人,再害一个人吗。自己的错自己承担,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大哥要进宫见父皇,你安心在这待着,不要再生其他事端来。”
冉奉贤愕然的看着大王爷,只觉得浑身冰冷。
冉奉成略带怒气的走出天牢,看见冉奉静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来的地方,脸上挂上暖笑:“四弟,不要难过了。走吧。”
冉奉静低头称是,始终没有抬头看冉奉成。
老皇上的寝殿,冉奉成,冉奉静,和左右丞相都在。
床上的人依然那样无力,仿佛只剩下一口气。
“成儿,证据确凿,确是贤儿干的?”
“人证,物证都在,确是六弟所为。据分析应该是六弟喝醉了一时冲动所为。酒楼的伙计也问过了。昨日六弟喝了足足八坛烈酒。”
老皇上闭了闭眼睛:“唉,朕痛心,翼儿文武兼备,聪明睿智,不可多得,为什么会一时不差丢掉性命。朕还没有死,他倒走在了朕的前头。”语气里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
老皇上沉默了一会,“成儿,如今朕也撑不了多久,你可愿担起国家大任?”
“父皇,您不是说儿臣能力有限吗。还是等二弟五弟回来再议吧。”
“朕已经等不及了。勤能补拙,你以后多操劳些,也就是了。”
“可是,父皇。”
“二位丞相,今天朕实在没有精神。你们做个见证,明日再拟诏吧。”
冉奉成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他这个父皇到底在玩什么鬼。可是皇上的话已经说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一行人退了出来,居然没有人问怎么处理贤王。
人都走净了。床上的人睁大眼睛,望着帐帘后:“出来吧。”
冉奉闵一身雪白,从容的走到床前,微倾身子:“看到这样的结果,您很满意?”
老皇上顿时脸露气恼之色:“不孝子。你不是一直袖手旁观吗?你又做了什么?自己不责怪自己,倒来埋怨你的老父亲。”
“说了,我不是神。这样的事,我也没料到。”
“你确定自己不是乐见其成?”
冉奉闵气愤的站直身子:“在您眼里是不是您的每一个儿子都是这般阴险。如果真如您所想。您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老皇上恼怒的质问:“闵儿,你来不会就是和父皇斗嘴的吧?”
冉奉闵站直身子,“是,不和您斗嘴了,下一步是不是我该出场了?”
老皇上再次被他气到,恨声道:“是,你不出场,还想让朕真的把皇位传给成儿吗?”
冉奉闵漫声回:“有何不可?”
见这个儿子到这个时候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再气也没有用了,只能用他在意的东西来说服他,“那你的六弟就要永远背上杀害兄长的罪名。你忍心?”
冉奉闵脸上挂着不满,顶嘴,“是了,我不忍心,可是明天不知道死的人会不会是我。”
“聪明如你,不会的。如果你死了,不知道还有谁去救可儿。”
似乎被说到了痛处,冉奉闵沉默了,眼里是满满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