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了她和自己的手上。
他想不通方柔会什么会突然示弱。
她不是应该破口大骂，不是应该恶声诅咒？
声讨他是一个害死了她家人又害死她爱人的暴君？
他怔了一下，一个声音脱口而出：“不。”
他不知道他的本意是不让她死，还是不让她死的这么容易。还是……不接受她的示弱。
方柔瞌了眼：“爷，小柔好累。活着好累，报仇好累，爱爷爱的好累。小柔撑不住了。爹和姐姐在等着小柔。求爷，让小柔死吧。”
声音减弱，随后终于昏沉的晕死过去。
男人下意识的把方柔的身子揽到怀里。
他回忆着她的话：“爱爷爱的好累……”
呵……苦肉计吗？还是美人计？倘若真的有爱，又怎么会同东岸一起背叛了他！
男人起身，把方柔拦腰抱起。
他又一次见她垂危。可……他现在不容她死。
御医院的所有老御医都聚集到了大堂里，个个一筹莫展。
有二十多岁的青年御医胆大心细，一叠声的宽男人的心：“万岁爷不要着急，柔妃娘娘就是多日不曾进食导致身子衰弱。微臣……微臣这就去煎一副药！”
话说着，人已经跑的没了影儿。
男人眉头紧皱，深深的看着方柔。
他忽然感觉到恐惧。
他害怕她会真的死去。
想象着没有她的日子——没有了她，他自然还是个杀伐果断的君王。
可，生命里再没色彩。
而她若不死，那些背叛又该怎么清算！
她成功了。成功的报复了他。
不管她活着还是死去，他都痛不欲生。
年轻的御医很快捧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年老的御医皱着眉头，有几分胆怯，也有几分嫌弃——又是害怕被牵连，又是嫌他出头请功，仿佛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是摆设。
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打击：“柔妃娘娘牙齿紧磕，哪儿还喝的进药。”——他没有见识到那天皇上亲口喂血的场景。
男人瞟了他一眼，目光锋利冷硬。
老御医抖了一抖，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
男人把药接在手里，拿了一下勺子，又放了。缓缓的把药喝下一口，又凑到她唇边，拿舌尖撬开了她的牙齿，缓缓的把药渡进她嘴里。
一如那晚，两人一同喝酒一般模样。
又一如那天，喂她喝下自己血一般模样。
方柔依旧下意识的把药吞咽了下去。
男人眉头稍稍舒展。
剩下的药用同样的方法，缓缓送到了方柔口中。
药喝完，男人拿手去摸方柔的脸。
她脸上似乎果真有了一丝属于常人或者是活人的温度。
他斜眼去看青年御医：“诊脉！”
御医小心翼翼的把手切到了方柔的手腕上，很快，脸上露出一副喜色：“回万岁爷，柔妃娘娘的脉搏比刚刚强健许多……”
男人没等他说完，已经将方柔拦腰抱起：“抓药送往落月阁。”
他又一次将方柔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他在心里一遍遍劝慰自己，之所以方柔还不能死，是因为他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处决她。又或者，还有一些事情没弄清楚。
可，却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他不舍得让她死。
这不舍得让他感到恐惧。
向来美人乡，英雄冢。他从不允许自己沉迷任何事物，何况这样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