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张的郎中很快被抓住带到了宫里。
他从小生长在京里,实在无处可去。又自作聪明的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举家躲到了师兄家里——距离药铺不过两条街的另外一家药铺。
郎中跪在殿中,跪的战战兢兢。
男人眉目冷厉:“今年四月初一,你和东岸可是进了宫里?”
郎中把头低垂到了地面:“是……是……”
男人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来干什么!”
“诊……诊脉……”
“给谁诊脉……”
“草民不知……”
男人恼了:“混账!”
郎中身子抖得仿佛糠筛:“草民真的不知道……只记得进的院子叫落月阁。并不知道那姑娘身份……”
男人深深的叹息一声:“脉象如何?”
“有……有孕……”
男人的觉得自己一颗心瞬间抽紧。
事实马上就要被揭露。他忽然开始恐惧,害怕真相并非他所希冀的那般模样。害怕他唯一一丝幻想也被打破,害怕他又会堕入无边无尽的痛苦里。
他咬牙,声音狠厉:“几个月!”
郎中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哭腔:“三个月……草民什么都不知道……求万岁爷开恩,饶了草民吧……”
三个月……
他听到了心落地的声音。
三个月,方柔进宫,也不过只三个月。那么,便是她初进宫的那天了。
他皱眉,却依旧有些放心不下:“东岸知道吗?”
郎中懵了一下,不知道男人话中深意,却回答的老实具体:“东哥见草民诊脉,知道是有孕,别的……草民想对他说,他拦了。东哥告诉草民,这事儿只当不知道,知道的越少,就对草民越好……万岁爷,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男人目光斜瞟,望的,是落月阁的方向:“东岸不知道有孕三月?”
“不知道。”
男人冷笑:“好了,拖下去,斩!”
与东岸勾结罪当万死,谋害皇子更是罪无可恕。
郎中懵了,身子颤巍巍的抖了几斗,软塌塌的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两个侍卫手脚利落的把他抬了,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仿佛抬了一扇猪肉。
男人眉目稍转,停留在郎中身上。
片刻,又微微叹了一声:“算了,发配崖州。”
话说话,又怔了一下——他竟然也开始有了恻隐之心吗?
一旁的侍卫忽而抬头,看了男人几眼,咬了咬牙,猛然硬挺挺的跪了下去:“爷!微臣有错,求爷赐死!”
男人抬眼,目光冷厉:“说!”
“方家被抄当日,一个女童被人从狗洞里推了出来,微臣想就地处决,却被东哥拦了。微臣顾及和东哥的关系,没能继续追究。而爷当时有令,私逃者,就地处斩。微臣没能尽忠职守,罪该万死!”
听到“女童”,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方柔。又想到了方柔遗留在房里的那张字条:“哥,大恩难报,唯等来世。”
如果那个女童果真是方柔,那么,所谓的大恩,便就有了来处。
可……东岸当时,为什么要救下她?
他皱眉:“那个女童长得什么样?”
“脸上被灰抹了,微臣看不清楚。”
男人微微叹息:“知道了。”
侍卫愣了:“爷?”
他不知道这句:“知道了”代表什么。代表他就这样轻易的被放过了吗?
男人抬眼:“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
侍卫硬挺挺的磕了个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