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街道
倚炉居~
灯火通明,亮黄的灯光将倚炉居映照的亮如白昼。
东西南北除了西向没有居室,其余三座主楼俱是灯火通明。
倚炉居不是一个居室,而是一个客栈。
——一个非常适宜人居住的客栈。
楼底摆放了四张靠椅,中间是古木茶桌。
东西南北角各自摆放了一盆大大的盆栽。
一个人转过身来,这人蓝衫长须,眼睛瞪得溜圆,竟然是那日在云家堡消失的铁楼兰。
铁楼兰看着坐在靠椅上的那人,声音虽然依旧如斗雷,但不难听出里面带着实打实的敬重。
“诸葛师,你说李蓬莱那些人如果下令搜查客栈,我们是要和他们硬碰硬吗?”
被称为诸葛师的老人坐在靠椅上,神态间是说不出的闲散自在。
他发须俱白,身上穿着深棕色外褂,实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端起桌上带着热气的茶,自在的品一口,“不会的”
什么不会?
铁楼兰一双牛眼看着诸葛师,不要与那些猴崽子硬碰硬,难道还要他跑哇。
他老脸往哪里放?
诸葛师知道他没听懂,重新口述一遍,“不会有硬碰硬机会的。”
他看向一派急躁的铁楼兰,“十年之期将至,堡主都没了踪影,你认为他们会有闲暇时间来搜查客栈吗?”
他慢悠悠再喝一口,“更何况十年已到,来者是客。”
“他们若是有何举动,不是自打嘴巴么?”
这句话铁楼兰懂了。
就像十年前,他们身为关主,即便再怎样不喜其他人进来,但也只能竭力招待。
因为云家堡素来是强者为尊。
云家堡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充实自己,这样也能督促云家堡各位关主能时时向上。
他忽然想到什么,牛眼看向诸葛师,“话说回来,小堡主去了哪里?”
十年之期已到,他难道不用回来坐镇吗?
普洱茶香氤氲散开,诸葛师没有回答铁楼兰的话。
只说了一句,“堡主是个聪明的。”
很多时候,识不清庐山真面目时,抽身站于山外是最明智之举。
铁楼兰点头,似懂非懂。看着诸葛师,眼睛中多了几分佩服。
他是个粗人,只喜欢武艺,对于那些需要动脑的事,他动不来,也就对那些聪明的人很是佩服。
诸葛师是他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
诸葛师名叫诸葛斗建,昔年云家堡老堡主起事,他便跟在老堡主身边。
云逆天用五千大理军将蒙古七万大军赶出大理,几乎创造了不可能的神话。
世人皆称云逆天骁勇,一时云逆天的名字蜚声内外。
那场战争铁楼兰也在其内,深知这场战争固然离不开云逆天的骁勇善战。
但也绝对少不了这位军师的运筹帷幄。
那是铁楼兰经历的平生最酣畅淋漓的战争。
他记得,这位诸葛军师指哪打哪,食指一点,就有一批批敌人应声而倒。
那句话怎么说来者。
铁楼兰想起来了,云逆天经常说的一句话: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大理的每一个街道都是一道屏障,每个大理人都能投入战斗。
就在最后一天,诸葛师给所有人发了一套棉袍。
四月的天气,桃花开了大朵大朵,玉兰也摇曳生姿。
诸葛师向全军下令,全军上下,换上棉袍。
虽然不懂为何一定要穿棉袍,但军师的话就是命令。
大家都把那厚厚的棉袍裹在了身上。
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午夜时分,天上竟然飘飘扬扬下起雪来。
那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直将整个大理城笼罩。
军师真乃神人也!
那场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没有防备的牛羊不知冻死多少。
连日征战,蒙古军疲累不堪,突如其来的大雪更是冻死不知多少士兵。
就在那一晚上,诸葛师下令——进攻!
穿着棉衣的大理军如猛虎下山,直面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蒙古军队。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蒙古军倒旗投降。
记得当时蒙古军队离开的时候,首领说了一句,中原多人才。
老堡主从不叫他的名字,只敬呼他为诸葛师。
久而久之,大家甚至都忘了他的名字,也随着老堡主,敬呼一声诸葛师。
诸葛师看着铁楼兰,目光幽深沉静,“那些罂粟花做了何种处理?”
铁楼兰的心忽然沉静下来,他是和这样的诸葛师站在同一战线,和这样的人为伍,他又有什么胆怯的?
他看着诸葛师,“已被君天宸下令用火焚毁。”
诸葛师点头,摸着下颚长须,甚为满意。
云家堡~
林之沐走进房内,君天宸和李布衣正自下棋。
君天宸执黑,黑子攻守相间,攻如破竹,守若金汤。
李布衣持白,白子灵动如脱兔,一招一式间尽带狡黠。
林之沐下棋素来是半吊子,但是她也能看出棋艺高下。
二人棋艺绝属个中好手。
君天宸中指和食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改日再下?”
李布衣抬起头来,“改日再下。”
林之沐闻言,微微惊讶。
她眼睛看向那棋盘,黑子一百零六目,白子亦然,竟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棋。
君天宸棋艺曾受当今国手陈樵柯指点,昔年陈樵柯对君天宸棋艺赞不绝口,直言竟不输他。
陈樵柯生平没佩服过谁,只佩服过一个君天宸。
而今,君天宸和李布衣竟下出一场没有结局的棋来。
这李布衣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李布衣抬起头来,看到是林之沐,忽然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只胳膊向林之沐肩膀上架来。
“这几日你查到什么?”
李布衣一句话没说完,另一只胳膊被君天宸两指夹住。
君天宸黑眸一动,右手一翻,李布衣直直向后退了两步。
李布衣稳住步子,看着君天宸忍不住的念叨。
“呀,你,我们好歹是下棋的交情。你就这么对待棋友啊。”
君天宸没有再看李布衣,他看向林之沐,眸光倏然变得温和下来。
他看着她,“可有收获?”
林之沐拿出那份手账来。
七年前,云家堡与蒙古有生意上的往来。
她看着君天宸开口,“不止是车马盐铁的生意。我怀疑罂粟之花便是那时候传入蒙古。”
林之沐翻开一本蒙古志。
那古黄的书上,黄纸黑字端端正正的记载着:
“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
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
这,就是罂粟的用法,它虽有裨益,但是杀人如剑,弊大于利,应该远离。
李布衣白了面色,“这云中歌实在可恶,怎会在堡内种这么多害人毒花。。”
真是该死。
林之沐看着李布衣,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云中歌该是不知情的。”
君天宸看向林之沐,“怎么说?”
“云中歌不笨,如果我是云中歌,一定不会将这毒花种在自己家里。”
一旦暴露,世人该如何看待云家堡。
为了这些毒花,没有必要。
“你的意思是,”君天宸看着林之沐,“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林之沐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君天宸、云中歌大比,时间已迫在眉睫。
君天宸向外传出消息:
云中歌之勇,吾心驰神往,适逢十年之约已近,关乎云家堡大计,今将十五之约,延至十年之约之后。
适云现身,再作比较。
这君、云二人之战,是一定要比的。
李布衣将棋子一颗颗收好,看着君天宸,眼睛中带了崇敬。
倚炉居内。
诸葛师听闻君天宸将大比时间推至十年之约之后,忽然就笑了。
这北君南云的比试,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而他所要参与的十年之约,他势在必得。
云家堡近日实是热闹无比,一个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在四堡相间的地方,建起一个高高的擂台。擂台四面皆修了可供人上去的台阶。
擂台之上用红布铺就,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武字。
擂台之下的四个角上,东西南北角放了四面巨鼓,只为“武”这一项比试。
也就是,如果铁楼兰能走到最后,这里就是铁楼兰和赵吴钩的比试之地。
仅此而已……
至于剩下的李蓬莱和诸葛师的“智慧”之比,卓清涟的“自律”之比,还有叶廷贤的“多闻”之比,十年一次的云家堡之比,到底会如何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