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涟嘴咬鞭柄,将脑后头发束到一起。
她一双眸子盯着林之沐,“希望林姑娘和齐王说话算话。”
林之沐手握长剑,她看着卓清涟,“绝无戏言。”
卓清涟以自律闻名,无论什么时候,必须早起练剑,晚上修行内功,自练功以来从不间断。
卓清涟的功夫,绝不比“神通第一”的赵吴钩差了。
众人齐齐退出,将桥留给二人。
卓清涟一甩长鞭,率先向林之沐呼啸而去。
长鞭虎虎生威,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威力绝不逊于这世间任何钢铁兵器。
林之沐没有退让,长剑呼啸着迎上长鞭。
“叮~”
长鞭、长剑相撞,擦起闪亮火花。
卓清涟一招不成,瞬时变招。
只在下一瞬,长鞭挥舞着像蛇一样缠上林之沐腰间。
林之沐没有丝毫犹豫,脚尖一点向空中而去。
那长鞭向长了眼睛一样,直向空中的林之沐卷去。
空中没有着力点,林之沐势必要落下来,但只要她落下来,就一定会落到卓清涟鞭下。
卓清涟数十年如一日的自律没有白费。
世间没有几个人能逃开这一鞭。
但,林之沐毕竟是林之沐。
她在空中陡然翻一个身,长剑朝下,迎面向卓清涟而去。
卓清涟在下,手挥长鞭。
林之沐在上,手握长剑。
鞭与剑再次交击之时,二人同时产生一个想法。
——果然是劲敌。
赵吴钩、李蓬莱和叶廷贤看着卓清涟挥舞长鞭,他们知道她日日练功,功夫从不曾耽误,竟不知她功夫已精进于此。
君天宸看一眼林之沐,垂下眼眸。
适才第十七招,第三十二招,只要换一个方向,卓清涟便占不到任何优势。
很明显,她在欣赏对方。
的确,一个年逾四十的女人,武功体力能保持这样的水平,着实不易。
君天宸看着林之沐,声音冷声响起,“速战速决。”
他决不允许罂粟毒花继续长于地底。
林之沐剑身一抖,下意识喊道,“是!”
卓清涟从不信一个人的功夫竟然可以到这般境界。
干脆利落,招招精准。没有任何花式空招数,直捣要害。
这样的——快觉、准确、狠辣。而且,这个人是女人。
李布衣站在赵吴钩身边,他看着二人打斗,忍不住的开口,“好,好厉害!”
林之沐右手一挥,一剑架开了卓清涟挥舞过来的长鞭。
卓清涟手掌发麻,再来一招已然不及。
林之沐手中长剑,闪烁着凛凛寒光,已朝她面门而来。
赵吴钩看着旁边的李布衣,嘴角泛起一抹冰冷,右手重重一推,就将他向战局推去。
“啊~”
李布衣惊喊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林之沐扑去。
林之沐若一剑刺下去,李布衣必然受伤。
她若不刺下去,卓清涟一招挥下去,输的,就是林之沐。
果然,卓清涟抓住这个空档,右手一转,长鞭向林之沐打来。
众人皆自屛住呼吸。
林之沐薄唇一抿,眸中带了几分冷凝。
她放弃进攻,左手向李布衣捞去。选择救人性命。
如此以来,卓清涟长鞭已至。
——林之沐要败了!
然而,下一招,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之沐将李布衣向安全地带一推,连身子都没转,右手直接握上了那挥舞而来的长鞭。
下一瞬,左手剑反手向卓清涟攻去。
快、准、而狠。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三招就在同时进行。
最令人惊讶的是,林之沐的左手剑!
没有丝毫犹豫,那样的顺理成章。
甚至,比右手更自然。
是,没有人知道,多年前林之沐更习惯用的是左手,为了和众人一致,才刻意改成了右手。
但是,她更习惯的绝对是左手剑。
就在目瞪口呆中,卓清涟没有避开那向她飞来的长剑。
因为她手中还握着鞭子。
一个武者,尤其是卓清涟,她是绝不可能放弃自己鞭子的。
长剑擦着卓清涟耳边长发呼啸而过,卓清涟面色惨白站在原地。
“我输了。”
和风缓缓拂过,林之沐放开了卓清涟的鞭子。
“见笑了。”
卓清涟手握鞭手,向林之沐举一个躬,“愿赌服输,多谢林姑娘手下留情。”
既然知道林之沐真正实力,她便知道早在第十七招和第三十二招,林之沐已经留情了。
只不过她不愿相信而已。
卓清涟说罢,转身离开了古桥,再不回头。
古桥下,卓清涟一步步离开。
她抬头看着云家堡最高的那座古堡,公子,卓清涟尽力了。
没有卓清涟的阻拦,士兵纷纷动手,去找寻这罂粟花的下落。
四月的阳光静静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直将人最险恶的内心一览无遗。
林之沐站在湖前,她目光看向湖面和古桥相接的地方,“撬开这里。”
在湖面和古桥相接的地方,有一块潮湿的土壤,李布衣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罂粟痕迹。
众人应声撬开,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湖水的掩印下,在古桥的遮挡下,古桥之下竟然存活了大片大片的罂粟。
那罂粟蔓延开来,大片大片的艳红,直让人晕眩。
君天宸冷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李蓬莱,“你们在云家堡十数年,可知道云家堡这般勾当?”
李蓬莱和叶廷贤面色白了一片。
李蓬莱抱拳看向君天宸,“齐王明鉴,我们在云家这么多年,这里的事情却委实不知情啊。”
君天宸冷哼一声,对李蓬莱的话不置可否。
他冷声下令,“一朵不留,全部烧毁。”
是夜~
卓清涟抱着一个黄金小炉到了林之沐的屋子。
林之沐看着卓清涟,“这是何物?”
卓清涟看着林之沐,眸光中带着异乎常人的笃定,“我不相信公子会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她看着林之沐,“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这便是那日我看到的公子燃烧的炉子”
卓清涟将一个铁架子放在上边,炉子重新烧红了火,不知将什么东西倒进去。
铁架子上烧红的名字一个个显示了出来。
林之沐看着那名字,一个个在心下记着,看到一个名字,心头突然跳动一下。
——云逆天。
那是云中歌父亲的名字。
云逆天昔日名头丝毫不在君天宸、云中歌之下。
身为云家堡少堡主,亲率五千大理军将蒙古军赶出大理境内,维持了大理数十年的和平。
云逆天的名字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卓清涟将那些名字一个个写到纸上。
她素手在这些名字上一个个划过,“这些”她的声音带着清冷,“全都是公子亲手杀的人。”
林之沐右眼一跳,她看向卓清涟。
只听卓清涟看着她开口,“这也是我所不明白的地方。”
“为何公子将他父亲的名字也和他们写到一起。”
林之沐看着卓清涟,黑眸中墨色翻滚。
卓清涟在猜想什么,她想告诉她什么。
云逆天当时名镇大理,颇有问鼎中原之势,谁知道这样风云赫赫的一代枭雄,竟一夜之间死在自己家中。
此事从此成了大理的一桩悬案。
当时云家堡刚刚过了十年之约,云家堡刚刚经过了大换血。
云逆天身首异处,云家堡人心不稳,整个云家堡处于风雨飘摇中,差点就这般分崩离析。
幸而少堡主云中歌连夜赶来,凭着云中歌在江湖的威势,凭着自己的诸多决断,硬生生稳定了局面,这才有了而今固若金汤的云家堡。
一本本账本从库房送入林之沐房内。
云家堡的食物供应,车马往来,绸缎交往,还有盐铁之用……
林之沐手指在账本前停下,云家堡的车马、盐铁,竟与蒙古有往来。
蒙古,就是那云逆天带领五千大理军赶出去的蒙古军。
大理境内一夜之间贴满了云中歌的画像。
关于云中歌,没有写很多,只写有见过此人,能提供消息者,报酬丰厚。
但是,人长着嘴巴,就是用来传布谣言的。
关于云中歌的消息或真或假早已传遍整个大理。
“你不知道吧,云中歌将整个云家堡都种了毒花呢。那些毒花也不知要卖到哪里呢?”
“你才知道啊?我还听说当初老堡主之死就是云中歌一手操纵呢。”
云中歌好可恶啊!三姑六婆这样说道。
但是,云中歌曾经亲手将受过伤的鸟放回鸟巢呢。
那时,他看着鸟的眼神,就好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本自邪魅的眼里带着无尽的温柔。
那时候,即便真的死在他手里也心甘情愿吧?
云中歌的画像,一夜之间丢失了一半。
据说全被大理境内的女人们明着强暗着偷,硬是将墙上的画像收藏到了自己家里。
林之沐拿着手中画像,只见那人宽袍长袖,头发用碧玉簪束着。眼睛看着前方,多情却又无情。
这样一个人,为何要画这般好看。
李布衣对着那画像赞不绝口,“那日我见到的云中歌就是这样呢。”
“不,这人没有云中歌的半分神韵。”
李布衣在那儿喋喋不休,林之沐再无法听下去,转身离开。
这云家堡好似越来越扑朔迷离。
云中歌消失。
十年前本来已死的铁楼兰现身威胁。
云家堡发现大量罂粟毒花。
云家堡和蒙古竟有生意上的往来。
要知道,当时的蒙古大军,还是云逆天率人赶出大理的。
距离云中歌和君天宸一决高下只剩了十天,十天时间,云中歌的下落能找到吗?
还有这些看似无关却似乎又有着种种联系的诸多事件,一定要从中屡出一条线来。
林之沐拿起一颗白子,放在最右角之上,那里局势瞬间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