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沐拍拍王轻贤的肩。
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轻贤本自暴躁,看到林之沐,看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安慰,心下忽然有了几分安定。
林之沐转身看着石萧,然后再看一眼朱少夫人。
“一唱一和果然是很精彩。”
朱少夫人看着林之沐,“你什么意思?”
林之沐笑了,“就在不久之前,我也认为,那将人皮放到影箱里的人,一定就是王家少爷王轻贤。”
因为,无论是王家少爷不是亲生这个事实。
还是作案时机和作案动机,所有一切都指向王家少爷。
“但是”林之沐看着石萧,眼中带了几分惋惜。
“你做的一切都太过完美了,只除了”
林之沐看着石萧,“只除了不该在洞内对我动了杀心。”
石萧看着林之沐,“你在说什么?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你?”
林之沐看着石萧,“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林之沐盯着他,“还记得在洞内时,我转头,竟发现山洞里只剩了我一个人。”
“我再问你一遍,那个时候,你去了哪里。”
石萧笑了,“我也记得我说过,我一脚踩空,便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林之沐笑了,“按理说一个人遇到了突发性情况,一定会向周围之人求救。”
林之沐看着他,“但你却没有,就好像是主动离开的。”
不待石萧开口,林之沐继续说道:
“后来我在河边发现你,你全身像被火烧过一般。”
林之沐看着他,“你告诉我,那是你被未知名的敌人烧成了这般。”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若是那是破坏掉机关造成的呢?
有了这样的猜测,我便将思路从头到尾重新打乱。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开始认为这背后之人是王家少爷呢。
后来,我便想到了一个人。
林之沐看着君成,君成看向门外,“传~”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一个人自门口慢慢走来。
那人一袭青衫,低低瘦瘦,额头上刻满了皱纹。
他看了一眼石萧,只不过一眼就不敢再对上他的视线,低下头去。
“石先生,我没有诬陷你的意思,林姑娘让我实话实说,我也就是无愧于心罢了。”
石萧看着杨家班主,抿了抿唇,看向了林之沐。
“你想说什么。”
林之沐看着他,“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杨班主那日为何会将王家少爷的故事透露给我。”
直到前两日,我再去杨家大班,重新见到了杨班主。
才知道,他所有知道的,都是你告诉他的。
而你,不过是借他的口告诉我,你想让我知道的事情的“真相”。
另一边,一直不曾言语的王老爷抬起头来。
他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和我说实话,石秀、石萧是我的孩子吗?”
王老爷看着石秀、石萧,眼睛中带着几分希冀。
石大娘(乔有芳)笑了,笑的无尽的讽刺。
“王老爷你可知道我为何改姓了石吗?”
她看着王老爷,“我被人捞起,无依无靠,就成了那人的媳妇。”
“你的孩子,”看着王老爷带着希冀的眼神,她毫不留情的开口,“早就因为你母亲的一碗汤药,从此离开了这个世界。”
王老爷苍白着脸看一眼王老夫人,老夫人却没有看他。
她也没勇气抬头面对自己的儿子。
别人的父母都是想法设法增添子嗣,到她这里,却绝了他儿子的后。
可是,她也没想到,直到后来,她儿子竟再无子嗣缘。
她无奈之下,只好从王家旁支,抱了这么一个孩子回来。
没有人比她更悔,她日日长居后院,时时吃斋念佛,就这样一直到而今。
王轻贤看着石萧,他眼中带着伤痛,
“我对你不薄啊,你为何一定要陷害我。”
石萧看一眼王轻贤,然后将视线移开。
什么不是有因必有果呢~
石秀石萧自幼被石大娘养大,石大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最多的时候,石大娘抱着年幼的石萧,眼睛中是亮闪闪的憎恨。
“王家人一个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害死了你未出世的血肉同胞。”
“我也差点死在他们手里。”
想到那时候,石大娘掐着小小石萧的手臂,“他们不是人,他们草芥人命,我一定要找他们报仇。”
有时候,石大娘完全丧失理智,她见人就打,见到人就当成王家之人。
打起人来,那就往死里打。
石萧看向林之沐,“你以为我不想回去,不想看自己的母亲吗?”
他掀起胳膊,那里一条条伤疤痕迹。
深的伤疤上又有浅色疤痕。
石秀不忍心看下去,捂住脸,泪水从指尖流下。
谁家的事情,谁心里明白,有什么苦只能自己吞咽着。
石大娘看着石萧,她只感觉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但具体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石萧看着王老爷,“你们王家加诸到我母亲身上的,我兄妹二人这些年无故承受的,你们王家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石萧眼中带了丝丝狠辣。
“人皮皮影就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我一点不曾后悔。”
他看着林之沐,“若是她不曾出现,所有的都会归结到王家少爷身上。”
“人皮案件只会和人命案件联系到一起,那时候,王家纵然是想脱身,都不可能了。”
林之沐看着石萧,“这偌大一个王家,总有对你真心的,你便没有任何的感动吗?”
石萧知道林之沐是说谁。
但是他连转身都不曾。
“别人怎么做,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之沐下意识看向朱少夫人。
朱少夫人本自没有血色的脸更多了几许苍白。
那边,王轻贤看向石秀。
他看着石秀,就像是看着一个珍宝。
“你呢?你也是为了替你娘出气,故意接近我的吗?”
石秀看了王轻贤一眼,低下头去。
她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难过,“我说过,不要靠我太近的。”
一语既落,王轻贤就好像被瞬间击中。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今日,王轻贤应该是受打击最重的人。
不是王家子嗣这样的真相,被血淋淋揭出。
自己的妻子一心喜欢别的男人。
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子却因为别的目的接近他。
他看一眼好像遥远的望不到尽头的天花板,忽然再不看任何一个人。
转身跑了出去,这个王家,哪里又有他的容身之地。
王少爷跑了出去,王老夫人坐在凳子上,龙头拐杖再没力气拿起。
当年的事情一旦揭露,她哪里有老脸见她的儿子。
王老爷更是跌坐在凳子上,面色惨白。
别说一个王家,就是一个朝廷,一旦经营不妥,分崩离析,不过朝夕。
石萧终于还是被带走了,念在不曾有人命上的纠纷,判处三年刑役。
石秀回到石家继续陪伴她的老母。
君天宸看着地下坐着的众位大臣,
“眼见并非为实,这一点,你们可认同?”
诸位大臣沉重地点头,他们都知道,君天宸含沙射影,指的是济州盐铁经营一案,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当夜,在王家的安排下,杨家大班终于上演了《薄命图》。
白幕之后,小小的人影随着乐曲而动。
很多大臣早便听说皮影戏,但看这演出,也还是第一次。
女主人公白玉楼被冤枉而死,男主人公知道真相后追悔莫及。
他前去寻找白玉楼,却早已天人永隔。
男主人公仰天痛哭。
老艺人在幕后操纵着那一方皮影,唱曲的艺人掐着嗓子唱出绝世悲音。
所有人为之感动,被皮影深深震撼。
这皮影竟是不比真人演出逊色半分。
林之沐将这里的情形写成奏章,奏报给李暮寒。
李暮寒一字一字地看完,眼睛中带了沉思。
西汉武帝时,武帝思念李夫人,以布帐影印人形,这便有了皮影的开始。
从那时候到而今的大元,已经过了将近千年。
乐亭皮影,传之不易。
李暮寒将那封奏章放到了右手边,第二日早朝,他便会和众臣商议。
这乐亭皮影该如何的传承。
李暮寒可称为明君,他对皮影艺术大力支持,但是百年之后呢,若李暮寒一朝逝去,以后的帝王还会将皮影继续传承下去吗。
林之沐不知道,她能做的,也只是将自己能做的力所能及地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