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环看着萧正钦。
不过是两日,他似乎就瘦了很多。
他个子本来就高,现在瘦了很多,轮廓更加分明。
萧正钦是她李暮环儿时的梦啊。
李暮环多想抱抱他,告诉他,这里不待了,驸马的死她不追究了,她尽全力按住此事,他们一起离开。
但是李暮环忍住了。
她看着萧正钦,“为何要杀驸马?”
萧正钦面上血色褪尽,“不是我杀的。”
李暮环嘴上带了讥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抵赖吗?”
你若是承认是你杀了驸马,此事我竭尽全力替你摆平。
萧正钦看着李暮环,“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李暮环嘴角也带了凉薄,“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信任的?”
萧正钦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良久,萧正钦的声音在李暮环耳边响起,“公主此来何意。”
李暮环看一眼萧正钦,她是来看他的啊,她是看他过得可好,可有受了委屈。
明明知道有林之沐在,有君天宸在,大理寺的人无论如何不会委屈了他,但她还是忍不住的要过来。
她就想看他一眼。
即便如此,话到唇边,李暮环的话成了,“看你有没有因为驸马的死感到愧疚。”
萧正钦眼中的期待一点一点被打得支离破碎。
他转过身背对着李暮环,“如此让公主失望了。”
“冥顽不灵”李暮环一转身出了监狱 。
议政殿内,萧相跪在地上。
皇帝手中拿着他的辞呈,听得萧相开口道,
“恳请皇帝允许老臣还乡。”
萧相跪在地上,背已经带了佝偻。
时间总是不留情,现在的萧相已然不再年轻。
李暮寒看着萧相,“萧相可是因为目前的萧家困境和朕提出的辞职?”
萧相将头伏在地面,“老臣治下不严,造成了如今这般境况。”
“老臣知罪。”
李暮寒下了龙座,亲自将他扶起来。
萧相原本不肯,耐不过皇帝的坚持,这才站了起来。
萧相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皇帝对于他,对于萧家,已经给了太大的宽容。
这份宽容,无论放到哪朝哪代,都值得他倾力相待。
萧相将怀中的奏折掏出,“这是老臣全部家产。愿全部留给朝廷,也算抵过老臣治下不严之罪。”
李暮寒接过那封奏折,眉头忍不住挑起。
萧相位极人臣几十年,家产着实颇丰。
单这土地三千亩,房产七所,布庄钱庄无数。
只这家产的百分之一,都足够一个普通人活一辈子。
李暮寒看着萧相,“你的义子萧正钦呢?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萧相抬起头来,脸上带了正直。
“正钦虽不是老臣的亲生骨肉,但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杀人犯法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李暮寒按下了那封奏章,“那此事容后再议。”
李暮寒不希望萧相离开,萧相是整个帝国的标杆。
而且,萧相国、王右丞还有一家独大的君家,三方势力在朝堂虽然互不相干,但总有种微妙的制衡关系。
萧相国离开议政殿,临走时萧家的家产,皇帝一分未动。
林之沐日日往来大理寺、君、萧二家,直到第三日的时候,大理寺传来惊天消息。
仵作在驸马身体里发现了致命毒素!
那毒素隐藏的很深,直到三日后方才显现出来。
那毒素一旦显露于空气中,驸马整个身体都黑了。
这么一来,驸马在前往那酒楼之前,就存了必死之心。
林之沐、萧家诸人纷纷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个时候,狱中的萧正钦忽然认罪。
本来拒不认罪的萧正钦忽然承认,说是自己亲手杀了驸马。
萧正钦一言,又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宫中,惠妃闻言,笑出声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既然如此,不要怪本宫再推一把。
她看着身边的丫鬟,“附耳过来。”
丫鬟附耳过去,对惠妃的话一一应承。
惠妃近几日的面色带了显而易见的苍白,这几日晚上,她睡眠不好,白日里胃口也不好。
这个月月事不调,身子就这么衰败下来。
惠妃看着面前的大夫,“吴大夫,本宫这病是怎么回事啊?”
宫中治病的全是宫里的御医,但惠妃总觉得有人在害自己。
这才特意命贴身侍婢请了家中大夫过来。
这吴大夫历来是王家信任的,自然也得她信任。
那吴有大夫看着惠妃,“娘娘这病,是体虚之过,平日多服人参鹿茸,时间久了,也便调养过来了。”
惠妃点头,“有劳吴大夫,本宫以后的身子,可就全仰仗你了。”
吴大夫点头,“是。”
吴大夫离开,惠妃看着身后的丫鬟,
“你也一道出宫,就照着本宫说的那般做。”
丫鬟点头离开。
惠妃吩咐丫鬟去的地方,是尚书府。
驸马是尚书长子,后来做了公主的丈夫,得翰林院编修之职,到了翰林院赴任。
驸马之死,整个尚书府一片沉痛。
书房内,孙尚书听着那丫鬟的话,面色越来越黑。
“你说的是真的?”
丫鬟点头,“绝无戏言。”
长公主和杀死驸马的萧正钦早便有不正当的关系,萧正钦入狱,驸马身亡,长公主不但没有追究萧正钦的责任,反而上下打点。
丫鬟将腰间的纸条拿给孙尚书,这是长公主这几日交往的名单。
孙尚书看着那字条,果不其然,按照这般处理下去,他的孩儿就这样冤死。
杀人凶手还要逍遥法外。
孙尚书的手忍不住的发抖。
“他要替他的孩儿讨回公道。”
大理寺监狱之中,林之沐扔开那大牢的铁锁,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萧正钦,你要找事情等此案完了再找。”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此案,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正钦坐在那床榻上,他的头低着,
“我认罪了,不是很好吗?正好人证物证俱在,就可以结案了。”
林之沐看着低着头的萧正钦,怒从心起。
她一把提起萧正钦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的义父为了你的事情拜托了大理寺和京兆尹的所有人。”
他说,“他绝对相信他的义子绝不会做出杀人犯法的事情。”
包括在皇帝面前,他都这样保证。
林之沐看着萧正钦,眼睛中露出失望,“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信任吗?”
萧正钦眼皮跳跳,他没有看林之沐的眼睛。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愿意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
林之沐看着萧正钦,她放开了萧正钦的衣领。
“那为何先前不说,非要等驸马体内查出毒素来才说。”
萧正钦看着林之沐,“先前为了活命,只要我不肯承认,便没有人能要我的性命。”
“不是么?”
林之沐看着生无可恋的萧正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一夜之间态度大变。
他此前见过什么样的人,他听见过什么样的事。
林之沐从狱卒口中知道他此前见过长公主一面,林之沐微一沉吟,还是绕道去了公主府。
原本以为公主府会不欢迎她,倒不曾想到,那公主的丫鬟知道拜访人是她后,急匆匆将她领了进去。
林之沐见到公主后,公主屏退了下人。
对着林之沐,忽然跪了下来。
林之沐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
“公主这是做什么?”
长公主跪在林之沐面前,无论如何不起来,她看着林之沐,
“我求你,救救正钦吧。”
一个正钦,将林之沐所有的理智全部打散。
公主求她,不是为了替驸马讨回公道,而是为了萧正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长公主的卧房,林之沐知道了发生在李暮环和萧正钦身上所有的事情。
李暮环不再是威风赫赫的长公主,她成了有着自己七情六欲的小女人。
她泪眼朦胧看着林之沐,“我实在是没了奈何,只能拜托你。”
“萧正钦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更应该知道,他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李暮环擦掉面上的泪,“此事公主府不宜直接出面,先前我因为着急失了分寸,怕是已经给有心人留下了把柄。”
“所以,此事你要小心再小心。”
林之沐点头,“会的。”
从公主府出来,林之沐心中豁然开朗。
或许,她已经知道狱中那个傻小子为何一定要咬死自己杀了驸马。
那个傻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