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烟心下发冷,她看向林之沐,“这个问题,你不觉得问你旁边这位比较好吗?”
“众所周知,季全非起兵,军中有一面具男子时时出入,若河烟所料不错,那人应是李暮炎无疑。”
“所以这个问题,林姑娘不觉得问错人了么?”
季全非见提到自己,看着面前这个美得没有一点真实感的女子,忽然笑了。
他看向白河烟,冷然启唇,“莫说我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人,即便是有,那又如何? ”
他看一眼白河烟,再扫一眼李暮寒,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白河烟忽然想起来,李暮寒是季全非最大的敌人,李暮寒的敌人,季全非为何不可以拿来做朋友。
季全非冷眼看向白河烟,“据说当初阿木的药草白姑娘也有参与在内,所以在下认为。”
“白姑娘与那卞先生应该颇有交情罢。”
君天宸没有看白河烟一眼,白河烟所做的一切,他要想知道,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白家先祖立下汗马功劳,当时白家用满门鲜血,留下的唯一遗言就是一定要留住这条血脉。
所以,白河烟,他暂时还不会动。
林之沐看着白河烟,林大娘的死相在她脑中浮现。
在她初有了意识后,便央季全非派人前去调查此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林大娘身上的衣服涂满了铝粉。
那铝粉就是白河烟手笔。
白河烟激林之沐发狂,引她前往丹河之畔,让她亲眼见到林大娘死在她面前。
如此环环相扣,只为致她于死地。
林之沐声音响起,“白姑娘若是知道那卞医生的下落,还请不要藏着掖着。”
“渭州毒气是天灾,更是人祸,而这人祸的主要根源,就是卞医生”
众人第一次听说这一说法,尤其是李暮寒,心下多了几分清明。
钦天监传来奏章,只说渭州天灾,他本自奇怪,即便是天灾,又怎会爆发这么大规模的毒气。
却原来更多的是人祸。
天灾加上人祸,苦的只会是百姓。
白河烟也白了面色,“白河烟与那卞医生有过几面之缘不假,但那只限为他找寻几味稀缺的草药,至于他后来去了哪,我又如何得知。”
白河烟的一番说法倒是承认了,昔日和李暮炎的谋划。
李暮寒不再看白河烟,他看向释空,“敢问大师,这氤氲毒水可有根除之法。”
释空看着那滚滚冒着热气的泉眼,面色带了几许沉重,竟是没有说话。
林之沐忽然想起释空曾经问起的,“你身重剧毒,身上血液都带着毒气,可有想过是何原因?”
她看着那滚滚毒气,再看看释空欲言又止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季全非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距离本月十五还有六天时间,六日之后情势如何,无人可知。”
“所以”季全非定定看着阿木,“你可愿意嫁予我为妻?从此不离不弃。”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季全非看向众人,“既然所有人都在,正好让他们做这婚礼的见证人。”
林之沐看着季全非,只觉得汩汩寒气从心底冒出,她眼角扫一眼君天宸,只觉得浑身发冷。
“你……”
季全非深深看着林之沐,眼中带着期待。
或许是在芦花镇她系着围裙心无旁骛做饭的时候,或许是在傅家宅院她救他一命的时候,或许是星夜之下两人谈心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丁家宅院,即便是睡梦中眼角还带着泪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就发生了变化。
林之沐失踪的那段时间,他考虑了很久,不管她是何人,不管她未来怎样,只要他知道,他喜欢的是阿木,喜欢的只有她这个人,这就够了!
认识一个人太难,爱上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尤其是对于一个提防心很重,很难打开心扉的人。 季全非并没有再去认识其他人的打算。
“她不会同意。”君天宸声音响起。
他看向季全非,“不过是相识三个月,便能轻易许诺一辈子么?”
林之沐受够了这样的感觉,从来都是,从他的眼里窥探情绪。既然不爱她,既然不顾一切地推开她,为何又要干涉她的生活。
她受够了!
河畔之策,林之沐声音冷冷响起,就像天山上决然怒放的雪莲, “齐王殿下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抬起头来, “就因为我曾经无怨无悔喜欢过你?”
无怨无悔的喜欢过你……
一句话出口让林之沐悲凉到想哭。也让君天宸忽然怔愣。
袖袍下,林之沐右手紧紧握住,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就这样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褚师春一案,伤的是这儿”林之沐指向了膝盖,两个膝盖骨差点碎裂,背后中了一箭。
“范春义一案,伤的是这儿,”林之沐指向了左胸。
“李暮炎谋士一案,伤的是这儿”林之沐指向了小腹,从心脏一直划到小腹。
“这些都无所谓,”林之沐嘴角带着凉薄,她牵动嘴角,“而您那一碗合欢散下去,伤的是这儿。”
林之沐手指指向了自己的心脏。
她的眼睛泛着微光,却没有泪水掉下来。
“齐王殿下运筹帷幄,可知道那碗药物吞下之后,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朝廷众口悠悠,林之沐该怎么存活于那吃人的宫廷?”
“林之沐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您可知道,你那碗药,是逼着林之沐去死。”
林之沐看着君天宸,眼中是深深的嘲讽,“且别说那晚没有发生什么,如果真的发生什么,齐王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君天宸站在原地,林之沐的话字字诛心。
以前所有人都说他心狠,原来他竟真的心狠如斯。
林之沐眼睛一一看向君天宸、白河烟、李暮寒,“诸位扪心自问,我林之沐可对不起你们哪一个?”
她看向李暮寒,“您或许直到现在都觉得从来都是在为我好,或许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之沐即便是死,也不愿做您背后的女人。”
林之沐眼睛带了温和,“十年陪伴,我们都太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林之沐性格太过决绝”她看着李暮寒,“而您的心里,能看到的只有江山,只有天下。”
她的声音带着诚恳,“在林之沐心里,您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
但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夫君。
李暮寒黑眸中墨色翻滚,他了解她,亦如她了解他。
在林之沐走火入魔之后,他可有动过半分纳她入宫的念头。
他脑子里有的不过是家国大义,想着如何去做一个万种敬仰的帝王。
林之沐转身看向白河烟,声音中带了冰冷,“十二年前,你我初见面,所有你想要的,我全部让着你。”
“你想留在君府,我不与你争抢。”
“这么多年来你明里暗里做了多少,我可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夺走林大娘的性命。
她看着白河烟,“我林之沐并非无心,待我好的,我必加倍还之,伤害我至亲的人,我也必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林之沐转身,牵起季全非的手,季全非手心的温度暖暖向她传来。
“我答应你。”
一句话四个字,季全非眼睛一亮,放下了心头重石。
君天宸看着林之沐,眼睁睁看她离去,再没有阻断之权。
他该说什么,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原来她不顾性命的深爱他,他也便无休无止地伤害她,而今他该怎样去留她在身边。
季全非再不看身后之人一眼,他看一眼释空,轻轻低头,牵着阿木离开了当下。
河畔的风缓缓吹来,不知吹凉了多少人的心。
所以啊,很多东西,在得到的时候一定去珍惜,所有人心都是肉长的,喜欢一个人太久会累。
当那个人再也喜欢不动了,实在太累了,转身离开的时候,你留下的,只余后悔。
释空看一眼君天宸,再看一眼离开的林之沐,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抬步向那氤氲泉眼走去。
林之沐没有想到,回到清泉山庄,居然见到了这么两个人——王知白和他敬若神明的夫人。
王知白,林之沐所见久矣,这位王夫人,林之沐还是第一次见。
季全非笑着,向王知白行了个礼,再向王夫人行了一礼。
王夫人也笑了,“王大人对阿木向来赞不绝口,阿木不妨来猜一下,我是何人。”
林之沐看着这位温婉如水的王夫人,看她虽然气质如水,眸中带着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坚韧。
王夫人和王知白对视一眼,俱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三分笑意,就在适才,他们谈到的还是,因为二两五钱银子,阿木找王知白讨要说法的事。
林之沐看一眼季全非,再看一眼王夫人,最后看一下王知白。
她缓缓跪下身去,“林之沐参见宸妃娘娘。”
王知白眼中划过一抹赞赏,季全非眼中带着清浅的笑意。
王夫人亲手将林之沐扶起来,“你这孩子,果然是聪慧的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