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林之沐去死,这是白河烟做梦都想做的事。
生命的一半时间,都用来去对付林之沐。
林之沐既死,白河烟神思竟变得恍惚起来。
去拿东西时,手会忍不住发抖。
站着的时候,忽然就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夜间,当初对付林之沐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那样清晰那样明白,就好像重新又经历了一遍。
君天宸房内~
君成看着君天宸,“公子果然要这么做?”
果真要把那万恶的药物放入林之沐汤药之中?
君天宸不语,只是缓缓点头。
在君成快要离开的时候,君天宸忽然叫住君成,“罢了,重新换一杯。”
君成眼中带了喜色,自家公子也不是一个石头人。那样绝情的事还是做不出的。
君成喜形于色,“是,公子。”
白河烟亲眼看着君成倒掉那下着药的汤水,重新换了一碗。
一抹嫉恨自白河烟眼中划过,她一定要毁了林之沐。
现在他能不忍心,以后就一定会纵容。
在厨房门口,她叫住了君成。
只在说话的瞬间,转眼间,夹在手心的药丸便滑了进去,入水即化。
看着君成向林之沐房间走去,白河烟嘴角牵起一个笑,转身离去。
当初的一幕幕在白河烟眼前浮现,忽然眼前出现了君天宸的脸,他负手站在面前,冷冷看着她,似乎她所有所做之事,都在他眼里。
白河烟一惊,清醒了过来。
白河烟抱着被子,擦擦头上的冷汗,就想起了昔日的一切。
窗外树枝滑动,乱风飞舞。
一个白影从屋外快速划过,白河烟忽然紧张起来。
白河烟看着面前窗户,瞬间清醒。
谁?
她快步向窗前走去,打开窗户,那里空空如也。
尽管最近的几年她不曾练功,但功夫的底子犹在,她自信没有人的轻功会那么快。
白河烟看着枝桠飞舞的夜幕,乱风飞过。
转过身来,她忽然白了面色,桌上茶盏七歪八倒,桌上是一个用水迹歪歪扭扭写成的一个“死”字。
白河烟向周围看了一圈。
“谁在装神弄鬼?”
夜幕中,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恐。
她不敢惊动别人,若是别人没有任何反应,那她不是做贼心虚么。
第二日晚上,白河烟看到的是林大娘。
她刚一睡下,就看到一个胖胖的女人向她走来。
那女人看着她,“你说我家阿木去了哪儿?”
“姑娘你不要着急,不管我家阿木去了哪儿, 都不会有事的。”
林大娘看着白河烟手里的衣服,“这衣服看着怪金贵的,我就不穿了,姑娘你留着吧。”
说罢便把那衣服向白河烟披来。
那衣服上的铜粉可是她亲自撒上去的,她又如何穿得?白河烟身子一侧,醒了过来。
自那以后,白河烟做事尽皆恍惚,
君霄要的茶水,她竟然没有倒茶,端着空杯子就上去了。
君霄皱起眉头,白河烟惊得几乎要把手中的茶具脱手而出。
其他出错也就罢了,这君家先主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对于他这边的事,她自然是慎之又慎。
她记得她亲手将茶水倒进去的,一路上茶水更是没有离开过手,如今这杯子怎么就成了空的。
白河烟面色巨变。却没有再敢说什么。
夜~
白河烟睁着眼睛坐在床上,已经不敢入睡。
这几日,她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林大娘、卞青、还有林之沐……
这日,白河烟刚闭上眼睛,果不其然就看到卞青、林大娘向她走来,一个拿着草药,一个拿着洒满铜水的衣服。
白河烟闭上眼睛,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只是梦,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他们是活人我尚且不怕,更别说是死人了。
白河烟咬着舌尖,告诉自己醒来,一定要醒来。
等她清醒过来就看到了自己的卧房。
朱红色的古木床,紫纱轻垂,还有卧房的茶桌。
白河烟舒了一口气,刚抬起手要擦头上的冷汗,忽然就叫出了声。
“啊~”
面前的茶桌上——
卞青、林大娘还有一袭红衣的林之沐,他们就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卞青声音响起,“无怨无仇,你夺我性命,我要让你以命抵命。”
林大娘没有说话,她已经无法说话,全身黑的仿佛炭一样。
白河烟抓着自己的被子,她的脸变得阴狠起来。
“杀也杀了,死也死了,你们若想找白河烟索命,只管前来,我白河烟不怕你们。”
“我能杀了你们一次,还便能让你们死第二次。”
白河烟话音一毕,面前的门倏然打开。
君霄站在前面,面色不霁。
“陷害林之沐,杀害林氏,杀死卞青,串通李暮炎,为一己之力,至天下苍生于不顾。”
君霄冷然看着白河烟,“白河烟,你可真是好样的。”
“白家满门忠烈,竟会出现你这样的蛇蝎女。”
白河烟嘴唇苍白,她一双眼睛看向君天宸,忽然就明白了。
他自始自终对她的做法不闻不问,原来不是看不见,只是在等这么一个时机。
等他父亲亲眼见证她的罪行。
君霄转身离开,白河烟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精力,她看着准备离开的君天宸。
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你的心里,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我?”
君天宸没有看一眼白河烟,他的声音冷然响起,“不曾。”
果然……
一股凄怆自心底涌起,白河烟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林之沐呢?”
你可曾喜欢过她?
君天宸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当下。
君成跟在君天宸身后,白姑娘什么做法能逃得了公子的法眼。
他混迹众人中多年,白河烟的小动作他怎么可能看不到,那时他端着那晚被白河烟下药的汤水走到公子面前。
公子的气息带着克制的收敛,公子眸光明明灭灭,“端过去吧。”
于是,这才有了林之沐面前的那晚汤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早在几日前,白河烟的饭菜里面就被人下了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物,她这几日的经历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君家人才济济,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幽静的卧房内,白河烟无声的笑了,两行眼泪自眼中滑落。
林之沐,我费尽心思和你斗了十几年,没想到赢得他心的,还是你。
用你那近乎拙略的方式。
渭州之危既解,季全非和李暮寒的军队继续敌对。
以渭州河为界,李暮寒军队往东,季全非军队往西,两方拉开战线。
释空自林之沐消失后便再没了踪影,不知去往了何处。
西侧军队主帐~
季全非看着圆圆的月亮,一颗心空空荡荡。
在林之沐离开的第二日,李暮寒发布昭告天下书。
曰:昔林之沐杀敌,众军以寡敌众,以弱胜强,鼓勇王师,可谓勇矣。拥君上位,尽忠报主,可谓忠矣。渭州泉水危机,至百姓于首位,可谓大仁大义,天下为先。大元有如今之盛,斯实赖矣。如斯重臣,朕岂吝于褒祝哉,今谥为“正”,授命钦差,为朕扫除天下不平之事。
大元规定职事官三品以上才有得谥资格。今林之沐谥号为“正”,死后尤授命钦差,可谓皇恩浩荡了。
渭州百姓人人称颂,一时间林之沐的名字响彻中原大地,甚至成为说书话本,在众人间流转。林之沐风头一时无二。
季全非、李暮寒军队对峙互有胜负。
大历元年九月,季全非三千将士溪边牧马,被李暮寒之人俘获。
九月十三日,李暮寒率军巡视敌方阵营,被扣押,主帅率人营救,杀敌两千,自伤万余。
九月二十日到二十七日,两军展开三场战斗,亦是互有胜负。
特为罕见的是,双方主将君天宸、王知白竟都未曾参与战役。
王知白坐于副帐内,正捧了一本《战国策》。
偶有下人好奇,好奇自家老爷缘何这么坐得住。
“他兄弟之间本有此战,这是他们兄弟实力的较量,我又何须插手。”
君天宸送走自己的父亲,他的反应和王知白惊人一致。
直到——
十月四日,传来消息。
李暮炎率领突厥军队,已到了渭州边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隐藏在幕后的李暮炎终于等不及了。
君天宸放下手中茶盏,王知白放下手中《战国策》。
“终于到了。”
“敌人来了。”
十月七日,李暮炎率领突厥军队经过三日修整,一方攻击李暮寒军队,令一方攻击季全非军队。
俱取得胜利。
李暮寒、季全非脑子并不糊涂,几乎只在战败的瞬间,两方主将同时下令。
——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