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很快就过来了,或许就在外面看热闹也说不定。
舞秋看着小桃,“方才这里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实话实说,不得有半字虚假。”
那小桃被吓得有些发抖,“是”
“前、前面人手不够,我在前台给各位斟酒,刚刚大厅的人应该都看到了。”
拜玉院规矩,侍女不只照顾各位姑娘,前方人手不够,时时都可以被传唤去服侍客人酒水。
这么一来,凌霜便完全没了不在场的证据。
官差冷眼看向凌霜,“今日各房皆满,你为何独在卧房。”
凌霜看一眼官差,没有说话。
那官差看向小桃,“你说。”
可能是官差气势所逼,小桃抖得更厉害了,“昨,昨日,我们姑娘和倾荷姑娘吵了一架,各自不愉快,姑娘回去生闷气,是以今日都不曾接客。”
倾荷姐姐和凌霜吵架之事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做不了假。
楼里众姐妹点头。
凌霜面色黑了下来,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向她。就好像给她设了一个套,让她一步一步往里钻。
昨日她与倾荷吵架,今日倾荷便吃上了人命官司。
而且一同死去的,还是和她颇有瓜葛的方员外。
她还能说什么?
如果不是太了解自己,连她都以为这二人是她杀的。
官差看着凌霜,“面善心毒,真是蛇蝎之女,带走。”
两个官差架上凌霜胳膊,凌霜面色发黑,却未置一词。
身在这秦楼楚馆,本就是这样,要么费尽心机往上爬,要么被人踩在脚底,性命不保。
“没有证据如何抓人。”
一个声音在人后传来。
林之沐从人群中出来。直直地看向官差。
“倾荷姑娘是中什么毒而死?”
她看向官差,语声中带着自矜克制的清浅。
官差看一眼倒在地下的倾荷,“或许~”
林之沐声音再起,“她是如何中毒的?”
“这个~”
那官差看向林之沐,“你是何人?多管哪门子闲事?”
林之沐回答,“揭露真相之人,管得是人命事,并非闲事。”
那官差一时语塞,林之沐不再看他,走到那方员外旁边,“一把剪刀致人死地,一个手无附鸡之力的姑娘能做到吗?”
那官差硬着脖子,“如何不能?”
“而且,方员外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这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吗?”
凌霜看着林之沐,眼睛中带了柔和,识人无数的经验告诉她,这个女子对她没有恶意。
“你究竟是何人?”那官差这样问道。
林之沐摇头,“我是何人这个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查明事情的真相。”
她看着官差,“首先,我们来解决第一个问题。”
“倾荷是如何中的毒?”
她看向那桌上倾倒的茶盏。
一般茶盏,比较常见的四杯、六杯,却很少有单数杯。
她素手拿起一个茶盏,一个里面有水迹残留,而另一个,林之沐将另一个杯子展示给众人:
另一个杯子一滴水迹都没有。
所以,这个并不是倾荷所用的茶盏,
她所使用的茶盏,已经被真正的凶手带了出去。
林之沐指向躺在地下的方员外,我们进来时,他身上的血迹便呈黑红色。
林之沐将那员外的衣袍撩起,将他微微侧翻,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斑块。
“尸斑?”
有官差惊呼出声。
无怪乎官差惊讶,“尸斑一般两个时辰到四个时辰才能显露出来。”
如果说死者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死去,那么老鸨所见的又是何人?
那官差看着林之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之沐转头看向妈妈,妈妈可记得方员外进门时说了什么?
让林之沐这么一提醒,妈妈想起来了,那时~
她要问这方员外要找哪位姑娘,他左手指指倾荷的门,就直接走上来了。
那时一句话都没有说的。
“我当时还奇怪,只道他身体不适,谁知道~”
林之沐看向妈妈,“如果我没有猜错,那进来的并非是方员外,而是一个穿着方员外衣袍,带着人皮面具的其他人。”
老妈妈打了个寒颤,想想当时的杀人犯就在自己面前,她就不寒而栗。
“所以,”林之沐看向舞秋,“现在去搜,谁那里藏有和方居士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有这茶盏,谁就是真正的凶手。”
“从案发到现在,凶手还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东西。”
人群中,有人面色大变。
舞秋站在门口,忽然笑了,笑得那样清浅,
却又带着悲怆,绝美和凄凉。
“不要找了,人是我杀的。”
“方员外和倾荷都是我杀的。”
妈妈面色大变,“舞秋,你?你这是为何?”
舞秋看着林之沐,“不知你是何人,但你说的全对。”
她看向众人,“方居士原本是我的恩客,但自从去了凌霜那里一次后,从此一颗心都在她那里。”
“偶有凌霜不便,去的便是倾荷那儿。”舞秋眼睛中带了怨恨,“你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冷若冰霜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个两个都往你那里跑。”
你当初初入拜玉院,我只道你的性子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绝对生活不了多久,是以对你颇多关照,谁可知,你不仅活下来了,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那些对我说着至死不渝话的人,转眼就成了你的恩客。
舞秋指着地下的方居士,“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要娶我回家。说一辈子不离不弃的。”
舞秋笑了,带着深深的嘲讽。
“我虽然不信,但能在一个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很开心。”
“但是呢,”舞秋看着凌霜,“他自从见了你后,就不知被灌上了什么迷魂汤药。”
凌霜没有说一个字,直到舞秋说完。
她才悠悠开口,声音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你知道你为何输给我么?”
“因为你多情,而我无心。”
方员外为什么再不去你那里一天,因为他根本不能休掉家中妻子,根本不可能娶一个秦楼之女回去。
你经常会问他何时能带你回去,你说他该怎么回答。
“不是我使了什么迷魂汤药,而是有些不该用的心,你用了。有些不该承的情,你承了。”
舞秋仿遭重击,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
怎么,会这样……
林之沐看向人群中的一人,手指指了过去。
“抓住他,不要让他走了。”
跑堂伙计一下子面目发白,他看了一眼舞秋,直直地蹲了下来。
“我不会跑的。”
“刚刚说要搜寻证物时候,最紧张的不是舞秋,是你。”
“所以,舞秋是幕后之人,你才是那个亲自动手之人。”
那伙计痛苦的低下头,“是。”
他愿意为舞秋做任何事,他喜欢了舞秋三年,每天只要有机会都会偷偷看她。
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因为每天视线都在她身上,所以在她偷偷将那有毒的杯子放在倾荷房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都是他自愿做的。
舞秋泪流满面。
她知道每日偷偷聚焦在她身上的眼神是谁,她知道谁才是甘于把命给她的人,但是她不甘心啊。
她聪明貌美,人人捧在手心,怎么会甘心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小伙计。
可是事到如今,舞秋被压着走到那小伙计面前时,她看着那小伙计,眼中的泪潸然落下。
“谢谢你,对不起。”
是啊,多少的爱,多少的喜欢,都只能化作这六个字——谢谢你,对不起。
小伙计看着舞秋,他甘愿了。
两个人被齐齐压出拜玉楼。
释空看着林之沐,“我只想知道,这些知识,你是怎么得来的。”
林之沐看向释空。
昔年在宫中,人命贱如草芥。
宫中的那口枯井,不知埋藏了多少人的性命。
冷宫的悬梁上,更不知多少人含冤而死。
有人想伸冤,有人百口莫辩。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遭受冤屈,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或者我在意的人遭遇陷害,我一定靠我的力量救他们于水火。
所以,她如饥似渴地拜读了相关所有书籍,然后多看,多听,时间久了,学到的东西自然也就成了她的。
林之沐准备离开,凌霜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
那个冰冷如霜的女子看着她,“大恩不言谢,这个情,凌霜记下了。”
恩怨分明的女子,林之沐喜欢。
林之沐眸光变换,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你记下的情,估计再也没有还的机会了。
林之沐拉着释空出了拜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