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的会客厅,摆放了两张小方桌,四把红木椅。
和平时的会客厅不同的是,正西方向外加了两把红木椅。
林之沐、君天宸就坐在那朝西的椅子上,看着秋缘君、袁修道、董师傅还有“张生”依次走了进来。
那四人一一走近,看到大家都在,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袁修道和董师傅对视一眼,均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丫头,”林之沐看向丫头,“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上来。”
“这个茶水,”林之沐嘴角带了一抹笑,“大家一定不会陌生。”
那青色瓷盏没有盖子,瓷盏里微微冒着热气,众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只见那青色瓷盏里,盛放的好像是浓浓的白粥,上面飘着的却是粼粼的清水。
不过是一眼,众人齐齐变了面色。
林之沐看着众人反映,忽然笑了,“喝呀,怎么不喝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却也没有人动那茶盏。
林之沐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声音中带了冰冷,“难道你们都知道这里面有毒,所以不能喝?”
秋缘君站起身来,她的声音带着粗哑,“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为了配合你查出杀害小秋菊的凶手,全部放下手头之事,林姑娘这是要逼供吗?”
“试问你与那些糊涂官有什么差别?”
秋缘君显是愤怒至极,说话间胸口微微起伏。
林之沐看向秋缘君,“您且稍安勿躁,稍后林之沐自会给您一个交待。”
秋缘君坐了下来,只听哐啷一声,站在门口的官差自外将门锁了起来。
林之沐眼睛在袁修道、董师傅、“张生”脸上一一略过。
“斑蝥和砒霜混合成的大热药,很熟悉吧?”
她看着他们,“因为熟悉,所以你们自然不会喝。”
林之沐嘴角带着冷笑,“小秋菊是怎么死的,你们应该比我知道吧。”
袁班主、董师傅、还有小“张生”。
三年前,秋缘君一夜倒了嗓子,袁修道想尽办法,所有医生找遍,都找不到解决之法。
就在袁修道一筹莫展之时,上任班主将小秋菊安排进来,指明了要她接下秋缘君的戏份。
袁秋道看着自家父亲还有小秋菊,一个是肖师傅的生身之女,一个是直系之徒。
袁秋道忽然想到了传说中的肖家不传之秘。
那本来不过是一个传说,袁秋道也不过是偶然听上一辈听过。
现在种种巧合结合到一起,袁秋道自然会想到那一方面。
小秋菊登场两个月后,袁修道去找了上任班主。
他将小秋菊房里剩下的半瓶大热药扔到了自己父亲面前。
“秋缘君她尚且下得去手,你猜她下一个要对付谁?”
老班主哆嗦着手将那瓶中的药看了又看,“你是说秋缘君是被这药所害?”
袁秋道没有回答他的话,“一个女演员能走到今天有多不 易,父亲应该知道。”
“父亲非但不去处理真凶,还将下毒之人引进戏班,父亲果真明智。”
袁秋道扔下大热药转身离去,只留下老班主,和那剩下的半瓶大热药。
袁修道去找了董师傅,董师傅眼中泛出恨来。
细长的竹棍一下又一下戳着地面。
“该死,该死的女人!”
就在董师傅的卧房里,两人商量着怎么将小秋菊赶出戏班。
要不就用大热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恰在这时,饰演张生的小生去找班主。
这个年轻人愤怒至极,“那个女人根本不适合演戏,只要她演,我一定不登场。”
看着“张生”,袁修道沉默了,要不要将小秋菊所作所为告诉他。
正自犹豫间,董师傅已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似乎被泼了一盆冰水,那小生从头凉到脚。
“该死的女人。”
为了自己的目的,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在这个卧房里,三个人达成了一致意见,让小秋菊喝掉剩下的大热药。
然而,袁修道拦住了蠢蠢欲动的二人。
“暂且不能动手。”
这又为何?
小秋菊一旦有什么不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秋缘君身上。
这是他们不愿见到的。
直到一年以前,袁修道让秋缘君随着戏班到了乡下演出,他们的计划才开始施行。
那饰演张生的小生忽然跪了下来,“大人,不要再说了,不关班主和董师傅的事,是我杀了小秋菊。”
那天我们的计划并没有真的施行下去,班主和董师傅心软了,我们三个说好的就此作罢。
但是我心有不甘,重新回去,杀了那个女人。
“哦?”
林之沐低头看着这个忽然跪地的年轻人,“你说,我听听你的说法。”。
那个女人登上舞台,是对戏剧的嘲讽。
所有的观众喝得是倒彩,渐渐的观众来得越来越少。
从原来的座无虚席到后来的台下只有六七个人,这样的心理落差你想得到吗?
我没有任何说法,待在戏班,就要为戏班做事,哪怕只有一个观众,我也要唱下去。
但是,那个女人不去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你知道吗?她说我是废物,一个大男人做什么不成,非要去做戏子。
她指着鼻子骂,“你怎么不去死?连个观众都留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我虽然钟爱着我的职业,却最讨厌别人打心里的歧视,所以,她必须得死。
小生话音已落,林之沐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转头看向袁修道,“袁班主,是这样吗?”
袁修道眼中不辨颜色,他正待说什么。
却见董师傅面色复杂,也忽然跪了下来。
“都不要替我遮拦了,是我杀了那个女人。”
我的戏本不会让这样一个不尊重戏本的人去演,她没有资格。
林之沐没有丝毫的意外。
林之沐看向坐着的袁修道,问的却是跪着的二人,“若想动手,为何要一直等到三年之后。”
秋缘君随着戏班到乡下,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为何一年前不动手,一直等到现在?
董师傅和小生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啊。
袁修道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却听林之沐声音继续响起,
“不过是因为你虽然身为班主,但戏班里一半的权利都在你父亲手里。
你便借着此机会,也利用你父亲的愧疚,将你父亲的权利一点点架空。
我说的是也不是?”
缘修道忽然抬头,“你是如何得知?”
如此一来便承认了林之沐的说法。
林之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袁班主好计谋,半瓶大热药要不了人的性命,就像秋缘君一样,最多失声。”
“小秋菊却死在了大热药下,班主不妨想想,您这大热药的配方是从哪里来的。也就知道我是如何得知了。”
大热药的配方,别人拿不到,身为肖师傅的徒弟,您的父亲,要拿到却是可能的。
原班主不管戏班之事多年,因为他的愧疚,让一个为戏台而生的人就此离开了戏曲舞台,因为他的失察让一个蛇蝎之女进入戏班,在强烈的愧疚下,他手中权利一点一点全交你手。
侍奉小秋菊的丫头走了进来。
林之沐看向她,说说那晚发生了什么。
那晚,三个人齐齐反悔,要丫鬟将那。
三个人转身离开,直到离开之时,还在怪自己为何下不去狠手。
服用燕窝的时间到了,
丫鬟将燕窝放在一边,正准备重熬一锅。
小秋菊竟然亲自寻了过来。
“好呀,我就知道你偷吃燕窝。”
端起燕窝就离开了。
这样,小秋菊死在了舞台上。
三人自忖没有对小秋菊用药,定是其中一人反悔。
三人俱是知才惜才之人,便一定要将此事扛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竟不知此事竟然是这样发展下来的。
林之沐将三人扶起来。
肖师傅说,人在做天在看,小秋菊是罪有应得。
就在同一时间,外面有人,“启禀大人,外面有一和尚求见,自称释空。”
林之沐眼前一亮,“快快有请。”
释空是自己来得吗?
当然不是。
三日前,林之沐一封书信传到了五台山。
说是书信,其实只有六个字:
旧疾复发,速至!
林之沐没有想到释空会到的这般快,从五台山到这里,至少需要五日的路程。
直到看到释空的时候,林之沐的心倏然变软。
释空的白袍从未染过尘埃,今日一见却成了灰袍。
他的眼睛微微凹陷,脸上是遮不住的风霜。
释空看到林之沐的时候,心下一定,下一瞬面色却黑了下来。
释空转身就走。
林之沐再是一块木头,也知道释空在生气。
“和尚,我错了。”
林之沐声音软了下来。
释空不理,继续往前。
林之沐换个方向,看着他,“和尚,我错了。”
直到转到最后一个方向。
林之沐气结,“和尚,林之沐知错了。”
释空终于看向林之沐,“错在何处?”
不该欺骗和尚。
释空看着林之沐,“以后找我过来,不要找旧疾复发这样的理由。”
说不感动是假的,林之沐,“是!”
“说罢, 这次找我来所为何事。”
林之沐虽然不忍心他就这样累着,但还是将秋缘君推到他面前。
“她嗓子受了伤,你看可有医治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