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尸体抬入云家堡的同时,云家堡的四个长者接到了一封拜帖。
拜帖烫金带蓝,足见主人讲究。
拜帖在四人手中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李蓬莱手中。
卓清涟看着李蓬莱手中的拜帖,“君天宸,可是与堡主齐名的君天宸?”
四人之间矛盾时有发生,但是一旦对外,四人便会立即变得和谐起来。
她看向李蓬莱,不假思索提出自己的质疑,“堡主的失踪和门口悬尸,可与这君天宸有关?”
李蓬莱眸光沉思间,缓缓摇头,“无关。”
堡主失踪一个月,那时候君天宸尚不曾进入大理,也没有和堡主有任何联系。
而且,今日悬尸之事,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赵吴钩是个粗犷的汉子,“而且那君天宸是个和堡主齐名的,俱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么做,也不是英雄所为呀。”
四人争执不下,所以君天宸走进来的时候,四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去。
屋内顿时沉静下来,竟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他墨发披肩,蓝色丝绸外袍,一步一行间似乎有光在身后绽开。
直把这云家堡照得亮了又亮。
他一步步走来,眸光没有丝毫情绪翻动。
他走来的同时,所有人都想到,就是这个人,将没有任何可能的皇六子推上帝位,就是这个人平定突厥,安抚诸国使臣,就是这个人十二岁出道,十四岁扛起君家大梁,江湖中无人再是对手。
就是这个人,和以剑为痴的近乎妖孽的堡主齐名。
他每走进一步,就好像走在了在场之人心上。
如果气势可以定胜负,那么,在场的四人无疑是输了。
叶廷贤率先走出来,他手中折扇一折,微微一躬,声音中带着儒雅。
“叶廷贤拜见齐王,见过林姑娘,还有这位李公子。”他身子微躬,“不知三位深夜到访我云家堡有何贵干?”
君天宸右手虚扶一下,“叶先生多礼了。”
他看着叶廷贤眼睛,“贵干说不上,月前,云堡主传信本王,约本月十五云家堡决一胜负,本王今日初到大理,便来云家堡拜访。”
“希望不会打扰到贵堡。”
叶廷贤笑了,“齐王到访,蓬荜生辉,又怎敢说打扰。”
“只希望齐王莫怪我等招待不周。”
林之沐没有开口,眼睛在叶廷贤身上扫过。
云家堡每十年进行一次角逐。
上来的四人对现任的“智慧”“神通”“持律”“多闻”第一进行挑战。
这李蓬莱、赵吴钩都是战胜上一人关主,继而上位。
而这叶廷贤,二十岁第一次获得“多闻”第一,到现在已连任三届,不得不令人注目。
林之沐眼睛看着叶廷贤,“拜帖上并未写我的名字,你是如何得知我姓林?”
叶廷贤笑了,笑得儒雅有礼。
“林姑娘为保今上上位,不惜与先太子共坠山崖,后为解渭州之危,更将生死置之度外。
今年三月破获七人凶手案,月前,君公子和林姑娘会面,共同破获戏班杀人一案,还邀请五台山释空为戏子秋缘君治嗓。
林姑娘之名,实属贯耳,这个时候站在君公子身边的,除了林姑娘,在下不做他人之想。”
叶廷贤朝林之沐一拜,“林姑娘所为,不吝世间任何男儿,我等佩服。”
林之沐和君天宸对视一眼。
与先太子共坠山崖、渭州之危尚且不说,坊间之人编成了说书话本,供茶余饭后消遣。
这七人凶杀案不过是月前之事,还有这秋缘君一案,几乎是案件一结束,他们就动身大理。
而今他们来得没有任何征兆,他竟能够得知。
叶廷贤倒不愧为多闻第一了。
君天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那抹笑意没有到达眼里。
他看着叶廷贤,“叶先生见多识广,本王有个问题想请叶先生解答一下,不知可否?”
叶廷贤含笑看着君天宸,“自当尽力。”
君天宸收敛起唇中笑意,他看着叶廷贤,薄唇冷冷吐出一句话,
“ 令主约本王云家堡比武,而今不过半月,不但令主没了下落,云家堡更是出现悬尸之事。”
“本王想知道,令堡主所作所为,是随意玩笑之举吗?”
君天宸不怒而威,他看着叶廷贤,周身气势点点散发出来。
叶廷贤不敢有丝毫怠慢,“齐王明鉴,堡主行事自不敢有丝毫玩笑。”
“我等也不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堡主何以突然约齐王前来一决高下,而且在信笺发出后,堡主便再没了下落。”
“而且刚好遇上了这堡门悬尸之事,”他拱手对着君天宸。
“不是我等不给齐王一个交代,只是我等也尚未理清头绪啊。”
林之沐看着叶廷贤,见他说话不像有假。
那卓清涟更是一派担心。
林之沐眼睛一一朝面前的四个人看去,李蓬莱智,赵吴钩刚,卓清涟忍,叶廷贤稳。
四人各有特色,利用各自特色,运作着整个云家堡。
但是,如果云家堡真有表面这么风平浪静,云中歌为何不声不响就消失在众人视线。
林之沐看着这四人,是他察觉了什么?还是有什么样的危险让他不得不由明转暗。
那让李布衣送过来的“鱼传报应”又是什么样的意思。
林之沐看着这四人中的唯一的女子卓清涟,长久的自律让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像是一个颇具风韵的年轻少妇。
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已年过四十。
她眼中对于云中歌的关心做不了假。
林之沐在市井中听说过于这个女人的种种传言,于是开口,“卓姑娘,在令堡主失踪之前,堡中可发生什么怪异之事?”
一声“卓姑娘”叫出口,林之沐也不禁恶寒。
那卓清涟虽已上了年纪,但她最喜欢的便是听别人叫她姑娘。
她看着林之沐,脸上露出一分满足,“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卓清涟记忆回到一个月前。
她晚上心烦意乱睡不着,便披了衣服到桥上走走。
那天已经很晚,云家堡几乎所有的灯都熄了。
偶有蟋蟀声音响起,让这湖边显得更加静谧。
忽然,卓清涟眼睛一凝,她向桥底看去,桥底有白烟冒起。
她登时恼怒,谁深夜不睡觉,跑出来偷偷烧纸。
她想,让我抓住,一定饶不了你。
她便轻手轻脚向下走去。
她一下桥,就看到一人蹲在地下,她一拍那人肩膀。
那人扭过头来,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
“堡,堡主?”
那半夜在桥下烧纸的,不是他们堡主云中歌是谁?
他直直地看着她,带着朦胧雾色的头发在月下显得更加妖娆。
越发的不像人间生灵。
她当下就跪下请罪,冷汗渗了一背。
良久,头上没有任何声音。
她偷眼向上看去,却见自家堡主好像忽然醒来一般。
他看一眼湖边烧纸,再看一眼她,只说一声,“起来吧。”
就再也不回头向着自己卧房走去了。
林之沐听着,只觉这云中歌行为似乎有些古怪,他竟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赵吴钩看卓清涟开口,眼中带着奇异,“原来你也遇到这样的事。”
卓清涟看向赵吴钩,敏感捕捉到他的字眼,“这么说,你也撞见过堡主?”
赵吴钩点头,“是啊。”
赵吴钩性格粗犷,具体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但就记得有一个晚上,他像往常最后巡视了一圈古堡。
想起有个事尚未处理,便耽搁了两个时辰。
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湖面。
刚开始远远的看不真切,以为自己眼花了,湖面上哪能站人。
后来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悬空站在湖面的,可不就是自己堡主。
这么晚了,堡主不休息跑出来干嘛?
他不敢惊动任何人,就那样走到桥上,等着堡主吩咐,谁知道堡主在湖面站了一个时辰后,忽然转身,走上桥来,也没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第二天,他见到堡主时,问起过这事,谁知堡主竟是一愣,说他看错了。
虽然是晚上,但他记得清清的,记忆也不曾出现任何错乱,怎么可能看错。
卓清涟看着他,嫌弃毫不掩饰的就从眼睛里流露出来,“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赵吴钩也有些恼怒,“我以为堡主就是心情烦闷,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所以也没有说出来。”
“那你呢,你不是也没有说出来?”
李蓬莱和叶廷贤对视一眼,二人一个以“智慧”著称,一个以“多闻”著称,不知他二人是否撞见过云中歌什么事,或许撞见了,以他二人的心智,也绝不会对外人提起。
卓清涟看着林之沐,“你不是以破案著称吗?你可能替我们将堡主找出来。”
卓清涟斜斜地看着林之沐,心中实有几分看不上,她实不知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如何就名扬天下了。
林之沐笑了,她看着卓清涟,眸中带了笑意,更深的亦带了嘲讽。
她的声音清浅响起,“传闻中云家堡卧虎藏龙,我随公子应约前来,谁知道邀请的主人没了下落不提,待客之道尚且不说,你们堡主失踪,还要求我们这外人参与此事吗?”
“你!”卓清涟气急败坏。
李蓬莱适时拉住她。
他拱手看着君天宸和林之沐,“贵客到来,云家堡招待不周,得罪了。”
“只是现如今堡主失踪,外敌冒犯,我等急于找出这幕后滋事之人,找到堡主下落,云家堡内便请贵客自便,有何要求我等尽力满足。”
李蓬莱说罢看向赵吴钩,“检查一下他的死因。”
赵吴钩蹲下身子,一张铁手在那尸体上从肩膀捏到手腕。
然后再从脖颈按到小腹。
赵吴钩抬起头来,面色上带了凝重,“五脏六腑全碎了。”
“是被般若掌一击而碎,”
话语既毕,除了林之沐三人,在场的四位面色齐变。
众人皆知云家堡掌事四人分别以智慧、武功、自律、博闻强识著称。每一个人掌管云家堡的一项命脉。
也就是四个人几乎操控了整个大理的运作,政治、经济、盐铁……实比中原宰相还要风光,端的是风光无比。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能爬上如今的位子付出过多少。
云家堡每十年进行一次大比,来自各地的高手进行生死角逐。
角逐之后向上一任的“智慧第一”“神通第一”“持律第一”“多闻第一”进行比试。
胜者便可以享有“第一”的称号,从此一跃而上成为云家堡的掌权者之一。
败者则在十年内再不允踏入大理一步,甚至有的败者直接死在台上,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让他们皆自惊讶的原因,上一任角逐“神通第一”的,使用的招式便是般若掌。
而那人,就是在台上,死在了赵吴钩手里。
(假期还有最后一天,好好休息,好好玩,大家们假期快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