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转身走出我的视线,我看着自己的手,终于还是没忍住,向她离开的方向走去。
房间内,那个人靠床坐着,额上汗珠大滴大滴滚落,面色苍白一片。
林之沐不愧是林之沐,纵然是受伤,还能保持一贯的警醒。
“谁?”她的眼睛向这边看来。
我正准备推门而进时,停住了动作,因为有一个人动作显然比我快了一步。
门口白河烟推门而进。
那个美的像仙女一样的女人,在狼狈的林之沐面前,更加美的不似凡人。
“你还好吗?”她低头看着她,声音中带着关心,脸上却带了浓浓的鄙夷。
“呵~”林之沐笑了,“我好不好白姑娘不是最清楚么,我若安然无恙,白姑娘岂不是白走这一趟。”
白河烟走在两步开外,坐了下来,阳光下,她伸出自己的手细细的端详着,那双手白皙透明,一看便是从来不曾沾过阳春水的。
“进宫十年,将自己活得像狗一样,林之沐,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毫无怀疑的喝下那药,不就是因为是君管家亲自送来的么?”
“你身上痛,其实这里更痛吧。”
白河烟指着自己心口,一张脸笑得云淡风轻。
“你以为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便能瞒天过海么?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的心思竟然丝毫不知么?”
“在他面前,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卑微了么?”
白河烟一字一字说着,林之沐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丝毫情绪的流露。
阳光淡淡的照在她屋内的桌上,林之沐却像被全世界的光明遗忘。她的手死死地握着,脸上却带了笑。
她的声音略微带着沙哑,“林之沐的一条命是公子给的,莫说是其他,便是鸠鸩之毒,吞了又如何。”
“至于不该有的心思,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
“白姑娘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忘了自己是谁。”
“还有”林之沐抬起头来,“林之沐最恨惺惺作态之人,所以这里不欢迎白姑娘,请白姑娘不要碍了在下的眼。”
白河烟步步生姿离开房间,我看到她看着白河烟离开的方向,捂住嘴唇,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第二天,后宫传来消息,先帝生命垂危,她却被调至最危险的对阵前线。
林之沐!那是我脑海里闪出的唯一的念头。她还受着伤,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君天宸一定不知道,她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忍不住想要飞出宫去。但宫内的局势千钧一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开,我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功亏一篑。
我握着手中拳头,看着乌沉沉望不到天际的夜幕,我告诉自己,“林之沐,只要你活着,我若坐拥天下,一定许你身为女子最大的荣华。”
帝王番外二
“林之沐和先太子同归于尽,一同坠下山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身边三呼万岁的声音高声响起,那是最梦寐以求的时刻,却半分化不开我心中的冰凉。
终于百官退下,看着面前的君天宸,我问出我心中最想问的问题,“天下女子,可有你中意之人?”
“白河烟在君府十年,朕观之甚好。你~”
君天宸一双眸子看着我,那是洞察一切的智慧,“皇上觉得好,不如收入后宫做后妃。”
“君天宸”我几乎控制不住体内的怒意,却死死握住双手,将滔天的怒火压了下来,“你明知朕没有那样的意思。”
他一双眼睛看向我,似乎又看向漫无边际的远方,“林之沐碗里的合欢散是我亲手下的,是皇上没有把握住机会。”
说罢,抬脚离开了大殿。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殿外,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声音竟带了微微的恳求,“君天宸,她若还有生还的可能,无论如何,带她来见朕。”
君天宸脚步一顿,离开了。
林之沐,朕登帝位,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功过分明,偏偏是你~
君天宸要到的地方就是泗水镇,十月底的天气,金黄的落叶在街上飘荡,褐色尘土在空气中荡开,脚下,空中飘的全是金黄色的大片大片的树叶。
凉风刮过,落叶随风而舞,平白的给这个街道多了几分森森鬼气。
君成一连敲了几家客栈,竟然都吃了闭门羹。
一直到最后一家,未待那小二说话,君成率先拿出一锭足足二十两的银子,那小二这才拉开门板让了进去。
店内带着些微的潮气,一看就是许久不曾营业了。
阿木看一眼君天宸,感觉他进入这样的小店有几分格格不入,但见他没有说话,自己便也没有吭声。
“几位客官,你们用点什么。”
君成看那人一眼,笑了,“现在泗水镇人心惶惶,你们店里有什么上什么好了。”
那小二将毛巾往身后一搭,道一声“好嘞~”退了下去。
君天宸低头看着手中的牛皮地图,没有看那店小二一眼。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小二才端着两碟菜上来。
一个清炒白菜,一个红烧鱼。
君成正准备动筷子,却被阿木隔空夹住了。
君成顺着阿木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那盘子边沿点点的粉末痕迹。君成点点头,眼睛中带了几分了然。
几人酒足饭饱,店小二进来收盘子。
“果然都吃的干干净净”店小二嘴角带了不以为然的笑。
转身便去翻找几人的包袱,然而下一瞬转头的时候,看到几人就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就呆住了。
“谋财害命?”君成拿剑指着他的脖子,“说,用这招把戏,你对付了多少人?”
那小二小心的避开脖子,“哪里有害命啊,我只想趁你们睡着了,过来图点银子,怎么敢要你们的命啊。”
“这要人命可是要吃官司的。”
忽然,烛火跳动一下,那店小二的脸倏然就白了。
“十、十五了,那女人又来了。”
“那女人一来,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什么女人?未待问出口,阿木和君成齐齐愣住。只听屋外隐隐传来歌声,似哭,似笑,似喜,似悲,似哀怨……
那声音乍听起来很远,忽然就变得近了,然后一瞬间又飘的很远。
阿木只听到一句话,但那一句话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君非君,国将变~
听着那声音飘忽远去,阿木推窗,跃了出去。
前面一个灰影走的很慢,但忽然就变得像风一样飘忽不定。
阿木和那影子始终保持在一丈远,于是那声音也就清晰起来~
昆仑山,宝藏见
悠悠龙脉护万千~
君非君,国将变~
治国良方隐千年
阿木将那唱词记在心里,忽然一阵风吹起,地上黄叶卷过,阿木一抬眼,那灰衣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客栈内,君天宸看着地上的店小二,薄唇吐出几个字,“你不是店小二,你是谁。”
那店小二梗着脖子,“我不是店小二难道你是?”
君天宸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你已经很努力的模仿一个店小二的神态了,但很遗憾一点也不聪明。”
他视线看向桌上的两个菜,“一个清炒白菜里面放了当归,一个是红烧鱼,烧得却是甲鱼。”
这分明是有人在发出信号,那做菜的一定是店家。跟着你便很容易找到原来的店家。
那店小二梗着脖子,“当归甲鱼又怎么了?不是你们说有什么上什么的吗?”
君天宸看一眼那跪着的人,“还记得刚进门时莫成给你的银子,你是什么动作吗?”
那店小二想想,他拿到银子自然就收起来了。那有什么动作。
忽然那店小二就愣住了,以前他见到的店小二,收到银子都会不自觉的用牙咬一咬,确定那银子是真的,才眉开眼笑的放到怀里,相比而言,他的反应确实太过自然了。
客栈的门轻轻敲响,莫成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灰头土脸,却不难看出是老板的服饰。
那小二瞬间白了面色,他看着君天宸,“那又如何,我又不曾害谁的命,谋财也没有成功,罪不至死,你们不能杀我。”
君天宸右手微抬,再不将视线放在那小厮身上,他看向桌上的地图,“门在哪里,你自己清楚。”
那小二眼睛里带着惊讶,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屋外挪去,果然真的没有一个人敢拦。
那小厮眼睛里带了惊喜,一刻不停向屋外奔去。
君成欲言又止,他看向自家公子,却不敢问出口中的话。
君天宸扫他一眼,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屋外夜色沉沉,直将整个世界重重笼罩,“君成,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么?”
君成,看着街上那个奔跑的身形,君成瞬间变了脸色,“公子,您是说…”
君天宸点点头,却再不复一词。
是夜~
那声音再度响起,阿木却不在自己床上。
屋顶之上,阿木静静伏在屋顶,看着一个披着白头巾的女子边走边唱,她像是哭,像是笑,让人看不清她面上表情。
那女人走得很快,几乎是眨眼就走了丈把远,阿木不出声,直到那女人走得远了,这才施展轻功跟在那女人身后。
那女人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居然飞了起来,阿木屛住呼吸,那人快,她也快,那人慢,她也慢。
不知道跑了多久,阿木有些诧异前面那女子的体力,殊不知那女子也在暗自诧异身后这人的轻功。
那女子舒了一口气,一晃身,居然消失在山野林间。
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放眼看去,不知何时,她竟到了一座山前,那山上摆放着一具具棺材。
凉风缓缓滑过,阿木抬起一脚,脚踩在地下的枯枝上,吱咯~一声。
将手伸向了那棺材壁,忽然身后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阿木暗自戒备,转过脸来,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君天宸。
看着一脸戒备的阿木,君天宸嘴角难得的勾起一抹笑意。
阿木有些不大习惯,看着冷风飘过的山谷,问向君天宸,“那女人是前太子之人?”
君天宸摇头,“不是,她身上没有杀气。”
阿木挑眉,“你的意思是这泗水镇还有第三方势力?”
君天宸抬步,负手走在阿木前面,看向那一望无尽的黑暗,“或许不止,这泗水镇只会越来越热闹。”
忽然想到什么,君天宸停了下来,阿木差点没有刹住撞在君天宸身上。
君天宸没有转身,他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带着丝丝压抑,“此次泗水镇之行,无论结果如何,一定注意自身安全。”
阿木一愣,看着君天宸率先抬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