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直到傅员外的出现。
傅员外黑了一张脸,“这关我什么事?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家大业大,还不在乎他丁家那小小产业。”
阿木转头看向郑伯,“你不在乎,你也不能常到丁家走动,但有的是人在乎。”
郑伯佝偻着身子,此时显得更加苍老,阿木声音响起,“丁家之人一个个死于非命,郑伯,为什么只有你安然无恙。”
“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因为你演戏演的太逼真了。”
“那后来为什么又怀疑到我?”
郑伯脱口而出,说出来却意识到不对,他看向阿木,“就因为丁家看家护院之人就活了我一个,便怀疑到我身上?”
“此其一。”
阿木开口,“还记得傅员外来上香时,你是怎么说的?”
“傅员外宅心仁厚,丁家出了这么大事,也丝毫没有芥蒂,还拿丁家当亲家,实是好人啊。”
“ 这有什么不对吗?”
阿木笑了,“你可记得当时我们的距离吗?以我们的距离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你怎么知道他就丝毫没有芥蒂,而且还拿丁家当亲家?”
这句话我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后来两家结亲的时候,我忽然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怀疑傅员外在丁家的内应,就是你——傅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傅展一脸愤怒,“老夫还没那么无聊。林捕头,你可真令老夫失望。”
阿木看着傅展,眼睛中带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知傅员外可听过‘解离症’?”
傅员外身子微微一震,却开口道,“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阿木继续开口,“解离之症并不多见,意为一个人带有多重人格,如果我没有猜错,傅员外曾被大夫猜疑患有‘解离之症’。”
看着傅员外游移不定,阿木走到那墙边,那一道深深的痕迹,阿木开口道,“还记得我问这痕迹是哪里来的吗?”
傅员外这下没有开口,却听阿木继续道,“就在前几天,我与傅员外打斗时留下的。”
傅展瞬间白了面色。
“员外记不得对吗?”阿木继续解释,“解离之症意味着人格进行了分裂,白天的你自然记不得晚上的你做了什么。但是,晚上的傅员外可是厉害的很呢。”
在我们打斗的第二天,我便随着君公子进入了傅家家宅,让我诧异的是,傅员外对我并没有多大的印象,这一点让我困惑良久,因为晚上的傅员外和白天的傅员外完全是两个人。
然后我便从大夫口中知道了这“解离之症”。
一言既出,丁锐、郑伯、傅展齐齐变了脸色。
阿木转头看向三人,“怎么样,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误会,今天终于得解了。”
一言既出,傅、丁、郑三人俱是一惊。三人只觉一壶冰水兜头而下,直冻得人浑身发颤。
三人的脸俱是白了。
“先皇麾下原有丁、傅、郑、白四员猛将,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四大猛将一夜之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猜这段历史三位应该都不陌生吧。”
但当年的皇后娘娘,保护丁、傅、郑逃出迫害,这三位便到山高皇帝远的芦花镇隐居起来,只听从皇后号令。
我想,你们三位便只效忠先太子了吧。
太子失利,要想复位,势必要大量的金银,若我没有猜错,傅员外的金银应该是双手献给了先太子。
那边,丁锐笑了,“不错,你所说的分毫不差,但这样又如何,不管我们犯下了什么打错,你们县令没有斩人的权利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能奈我们何?”
阿木笑了,“我是做不到,但有一个人能。”
金库的门大开,君成走了进来,一队侍卫整整齐齐跟上,那是曾经拥护皇帝上位的铮铮铁甲兵,如今未佩铁甲,但每个人身上的铁骨铮铮,足以让人为之动容。
君天宸自门外走来,一步一步都让人为之眩目。
“还记得我是谁吗?”
丁锐、郑伯、傅展面面相觑,忽然傅展开口,“你姓君,原来不是巧合,你是君家的人!”
君家手下无败绩,每一任皇帝都由君家扶持而起,君家可说是撑起了整个大元的半边天。
“放肆,我君家现任家主,也容尔等猜疑。”君成冷冷喝道,丁、郑、傅三人面如死灰。
“王县令听令。”
跟在君天宸身后的王县令垂首以待。
“傅展、丁锐、郑伯草芥人命,罪不容诛,特予你便宜行事之权。”
“是!”
王县令喜出望外。
傅展、丁锐、刘全三日后斩首示众。傅展失踪的银两竟全部没了下落。
傅紫衣在为父收尸后,不知和丁凝说了什么,一个人赴云岩寺,第二天便传来落发为尼的消息。
丁凝继续维持着自家镖局,却是终身未娶,当然这是后话。
遥远的长安帝都~
帝位上年轻的帝王,面沉如水。
地下文臣武将跪了一地,没人知道这个年轻的帝王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敢开口,怕惹得新君震怒。
这个帝王来自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诸位大臣纵是机关算计,也没想到这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居然一朝登位,这位皇子在君家辅助下,做事雷厉风行,丝毫不见半分手软。
快、准、狠是这位帝王行事风格,新君登位,诸位大臣忍不住的体寒,生在帝王之家,尤其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果然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所不能比的。
可是这位帝王,现在坐在龙座上,他看着底下诸人,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看向旁边的大太监李玉,薄唇轻启,“读~”
突厥使臣八十七人,大历元年八日离开国境,无一人返回国内。
吐蕃使节六十四人,大历元年十二日离开国境,在大元境内下落全无。
契丹使节七十二人,人马俱无。
回鹘使节……
扶余使节……
无一人返回国度。
“一十二国使臣全部没了踪迹,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或者朕应该换个说法,“诸位大臣认为以我大元现在国力,适合同时与十二国产生纠纷么?”
右手第一位大臣出声,“身为一国之相,发生如此大的事,居然不在朝堂,简直岂有此理。”
“萧大人,”年轻的君王眼中含笑,“若是那个人现在在朝堂,萧大人敢说这样的话么?”
自然不敢……
“那么,萧大人可有能力接下此案,让真相水落石出,还我大元一个青白?”
那萧大人低下脑袋,“微臣惶恐,恐怕,恐怕……”
说着低下脑袋。
年轻的君王嘴角的嘲讽划过,他听到左手边声音响起,“此事唯君大人不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外蛐蛐儿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两声犬吠。
屋内,阿木端了清蒸鲤鱼放到桌上,桌上家常豆腐,一叠小炒的花生米,两碗米饭,还有一碗烤的金黄金黄的烤红薯,桌上饭食热乎乎冒着热气,香气就这样慢慢散发开来。
林大娘眉开眼笑,自从阿木到了这个家,多了许多烟火气不说,她吃得也比以前多了,真正是心宽体胖。
君天宸一脚跨进来时,阿木左手拿着剥好皮的烤红薯,嘴里刚放入一块香香软软的豆腐。正吃得心满意足。
“大娘。”
君天宸朝林大娘颌首,林大娘眉眼都带了笑意,“天宸来了,快坐快坐。”
阿木余光看着君天宸,后知后觉想到两个问题。
林大娘看起来很喜欢君天宸,她看着君天宸没有动筷的意思,将阿木手中的烤红薯递给他,“来了大娘家,千万别和大娘客气。”
君天宸接过筷子,竟然仔仔细细吃了起来。
站在身后的君成,一张脸憋得发黑,刚刚出来的时候,公子是用过饭的。公子素来自律,很难得能再坐下来。
饭桌上不知说了什么,第二天早上阿木和君天宸离开芦花荡,在二人离开的当下,一辆华丽的马车载着林大娘进了帝都。
帝王番外
暮寒,是我的名字。
“房栊生暮色,小楼春色寒,一晌贪欢。纵风流,无情弃,尽是天下可怜人……”
我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我的母亲是昔年宸妃娘娘的一个婢女,先帝当初不知是何原因和宸妃大动肝火,酒醉之下临幸了她身边的婢女,那就是我的母亲。
后来宸妃郁郁而卒,先帝心生愧疚,更是不愿意看到我母亲。我母亲便被罚到浣衣局做了一个洗衣宫女。
纵容是有皇子怎么样,母凭子贵却从来落不到我母子身上。
母亲常常抱着我,“暮寒,你一定好好好活下去,要活得比那些人都要精彩,有朝一日走到最高点,一定不要放过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母亲在时,虽然经常是残羹剩饭,我还总是能填饱肚子,但母亲死去之后,我便常常只能饿着肚子。
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的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个小伙伴——林之沐。
林之沐,名如其人,就像树林里的木头一样,普通的扔到树林里可以再也找不到痕迹。
自从那以后,望不见天日的重重黑暗中便多了一个人陪我一起挨饿受冻。
忘了是多少个黑夜,我也会自暴自弃,在这深墙大院,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有时候甚至会忘了自己是谁。
那个木头一样的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那双眼睛看着我,声音带着超脱年龄之外的成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九岁那年,我获得到上书房学书的权利,其他皇子四岁就开始启蒙,但我比其他人少了整整五年。
我二人都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于是几乎是拼命学着这些东西。然后晚上偷偷练功。
我一直以为林之沐是男孩子,直到十四岁那年,林之沐声音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闲暇之于,我拿她取笑,林之沐奇怪的看我一眼,扔下一句话轻飘飘的走了,那句话直将我惊得目瞪口呆。
“我是女的。”
我是女的~我是女的~他居然是她?
一个女孩子?!
陪我度过漫长黑夜的人,一次次给我活下去希望的人,居然是女人?!
然后我就感觉到我对她的感觉变得微妙起来。
记得那天晚上,她的眼睛里带着痛苦,她咬着唇,身子柔软的倚在我身上,眼睛里却带着挣扎。
宫中侵淫多年,几乎只在瞬间,我便知道,她被下药了。
我所有的理智都丧失,就这样吧,十年的朝夕相处,十年的生死相依,十年的不离不弃,我将她揽在怀里,感受到她重重的战栗,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将整个天下许她。
她的发丝散落一床,她的眼睛带着迷离,我感受到她唇带了浓浓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将我的理智拉回,也将她的理智拉回了那么一点点。
她艰难的推开我下床,跌跌撞撞跑离了寝宫。
自被封为秦王,想要爬上我床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这是第一个,我第一个想要接受的女人,却避我如蛇蝎。
第二日,她从外面回来,身上带了浓浓的露水清香,除了面色微有些发白,其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那天我刻意冷落她,自己在桌案作画,任她捧了墨砚站在身后,我知道,没有我的吩咐,她也不敢动。
她一声不吭站在我身后,打开的窗户时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同时也将淡淡的血腥味吹入我鼻尖。
我转身看她一眼,低眉顺眼站在后面,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正回头的时候,发现她胸前黑衣带着濡湿,那是——血。
几乎疯狂地撕开了她黑色外衣,里面白色里衣,星星点点竟全是血迹。
“你做了什么?你对自己做了什么?谁允许你那么做的?”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她的声音凉薄的在我耳畔响起,“你们满意了?”
“不过是一枚棋子,你们何尝需要考虑棋子的感受?”
说罢看我一眼,拿起我手中黑衣,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