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们在此做什么?”
“我们……”李冶与陆疾想编个瞎话,奈何马缰绳还在手里。又想起往日每每撒谎被拆穿后被罚得更重,便收了此心。李冶小声道:“我们去骑马,刚回来……”
“好,为父的话你从来不听!你……”
“阿叔,是、是我带季兰姐姐去骑马的,要罚就罚我!”陆疾见李济善脸色铁青,慌忙道。
“你也跑不了,”李济善瞪他一眼,又对李冶道:“你二人中,你为年长,该怎么领罚,还要为父说么?”
“是……”李冶看着父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女儿自会去领罚……但是爹爹,女儿想知道,别家的姑娘都能骑马出游,为何单单女儿不行?”
“别家是别家,你是我李家的女儿,就得按李家的家法来!”
“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爹爹待我如此严厉?”
这一问触动了李济善的心事,他无法说出是因李冶六岁时的“蔷薇诗”心生忌讳,只冷着脸道:“你是越发出息了,还学会了犟嘴?还不速速领罚去!”
李冶点点头,嘴角苦涩一笑,扭头便往柴房跑去,一边跑一边抹眼泪。
“姐姐!”
陆疾要追上去,李济善道:“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是……”陆疾看看李冶的背影,心里焦急,却不敢动,“阿叔,今日之事都、都是我的主意,您别生姐姐的气……”
“是多吉大叔教你们骑的马?”李济善忽得一问。
“不是,多吉大叔去临、临镇办货了,诺布教我们骑的。”
“诺布阿妈的身体可都恢复了?”
“嗯!诺布阿妈已经都好了,她、她还用荼草煮了酥油羹给我们喝,味道可好了!”
“哦?”李济善顿时来了兴致,仔细询问起酥油羹之事。陆疾如实说了,提到文成公主也曾煮过这样的酥油羹时,李济善若有所思。待都问完了,李济善沉下脸来,严厉道:“今日之事,你知错了么?”
“疾儿知错了,都、都是我的错,季兰姐姐她……”
李济善向柴房望了望,道:“你也要一起受罚。”
“是,疾儿这就去!”陆疾转身就往柴房跑。
“等等!”
“阿叔,又、又有何事……”陆疾一头冷汗。
李济善瞅着他的一脸苦相,叹了口气,道:“去跟你姐姐说,以后许她骑马,但你要跟着她。你们两个都得小心着,别摔了碰了,惹人担心!”
“是!”陆疾喜出望外,跳着高道,“阿叔你真好!”进到柴房里,见李冶抱膝坐在地上,仍在抽泣。陆疾推推她道:“别、别哭了,阿叔同意咱们骑马了!”
李冶抹着眼泪:“你少骗我……爹爹才不可能……”
“真的,阿叔刚才亲、亲口说的!他让咱们小心点儿骑,别摔着就好。”
“真的?!”
“真的!”
李冶这才破涕为笑,哭得红红的眼睛,弯成月牙。
“姐姐,你还是笑、笑起来好看。”陆疾说着在她身旁坐下来,往后仰倒在地上,“太好了,又能睡、睡柴房了!”
李冶白他一眼:“睡柴房有什么好的!”
“与姐姐一起,怎么都、都是好的!”
“你这个小傻瓜!”
“哼,说我傻瓜,明日不、不带你去学骑马了……”
“别别,疾儿最好了!”
“哈哈,还有呢?”
“疾儿最聪明!”
“对喽!”
“你呀,不知羞!”
“哈哈哈……”两人在柴房里说了一夜笑话,倒也不觉难捱。第二日起,便时常去找诺布学骑马。如此学了两月,夏季来临,原野上油菜花开遍,金波摇荡,清香四溢。李冶与陆疾已能骑着小红马在花海边自由驰骋。
一日,二人正与诺布在油菜花丛中玩耍,忽见极远处黄沙浮动,烟尘滚滚。诺布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道:“好像有马蹄声!”陆疾与李冶正在纳罕,诺布又道:“阿爸说若听见许多马蹄声,要马上去告诉族人,我们快回去吧!”
“好!”三个孩子赶忙各自归家,将事情说与大人听。
李济善听后颇为警觉。上次他禀报之事,朝廷极为重视,玄宗命皇孙广平王李豫亲帅大军到西北坐镇,不日便会到达。难道吐蕃的军队这么快便来了?他想到这,即刻派人向承风戌驻军统帅禀报事态。果不其然,当晚吐蕃五万大军从西北突袭而来,大战爆发了。浑崖峰的大将率领五千精兵与吐蕃大军交战,承风戌陷入一片战乱之中。
李济善命手下严阵以待,务必守住朝廷一尺一寸的绢帛,那都是百姓用血汗织就的。只要能撑到广平王的大军到来,一切就都好了。可最令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吐蕃大军人多势众,大唐军队一时不敌,败退下来。
吐蕃铁骑冲进城中,第一件事便是点起火把将互市监团团围住,声称若不交出所有绢帛,便一把火将全城烧干净。李济善等官员都被捆绑着押到大厅上,吐蕃大都护大喇喇坐在堂上,喝道:“哪个是互市监的长官,给本都护押上来!”
李济善被推推搡搡押了上来,身虽被绑,但却傲然面对吐蕃人,站立不跪。
“你就是这里的长官?”吐蕃大都护擦着佩刀,瞥了他一眼。
李济善不答。
“大都护,他就是我那日会见的官员。”
李济善听此人声音熟悉,一看,原来是那日来的吐蕃商人,暗道果不出所料。
吐蕃商人来到李济善面前,冷笑道:“李大人,快将绢帛交出来吧!”
李济善冷哼一声:“休想!”
“大唐有句话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你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交不交,可由不得你作主!今日我们大都护心情好,若你能主动将绢帛全数献上,便不放火烧城,否则……”他边说边打量着四周,“这小小的互市监,料你也藏不住,到时大火无情,你便是全城的罪人!”
李济善微微一笑:“既如此,你们便自己去搜吧!”
吐蕃商人见他毫不屈服,也不想再废话,带着人在互市监中搜寻起来。半个时辰后,回禀道:“大都护,我们将互市监翻了个遍……”
“怎么样?”
“没有找到一匹绢帛……”
“什么!”吐蕃大都护猛然站起身,“刷”一声拔出佩刀,指着李济善道:“交出绢帛,否则,本都护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