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萌教教主2018-07-03 17:275,775

  阿阮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双眸之中瞬间就激出了泪,让她的双眸变成了绯红。她比谁都清楚杜笙有多在乎别人的看法。他怕别人说他没有能力赚钱养家,竟然要靠自己的妻子出来抛头露面;他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起自己曾是末代王爷,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可现在他却因为阿阮的这场比赛,故意放出了这个消息,以此让她得到足够的关注度。

  身侧的白月猛得看向阿阮,眸中带着深深的不敢置信和冷冽,仿佛要将阿阮看穿。阿阮接收到白月的眼神,只是十分淡漠地对她微颔首,便再也不看她。

  最终的统计结果很快出来,阿阮比白月足足多了一倍的票数。强烈的灯光全都集中在了阿阮的身上,而她身边的白月则站在黑暗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阮享受着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

  最终结果就此确定,阿阮成了这次歌唱比赛的冠军,成功签约仙乐斯,成了仙乐斯的签约歌手。

  仙乐斯的门口换上了阿阮的巨型海报,海报上的阿阮笑得温柔如水,正对着仙乐斯前方的黄浦江,对着整个上海滩微笑。

  而阿阮亦承包了接下去七日的上海日报头条。

  ‘歌手阮阮竟是晚清郡王之妃,卖唱背后蕴藏怎样人生’;

  ‘阮阮喜得最美歌喉赛之冠,歌声惊艳上海滩’;

  ‘……’

  晚清王妃的头衔太有用,足以吸引每一个上海滩的民众前往一看。曾经的晚清政府如今只剩一个傀儡空壳,曾经高高在上的晚清皇室竟也沦落入了红尘,成了人人都可以看上一眼的歌者。这种猎奇心态驱使着无数的上海滩民众走入仙乐斯的大门,以至于只要阿阮出场唱歌的夜晚,仙乐斯总是人气旺盛,尖叫沸腾。

  阮阮的歌声为她赚足了十足的人气,很快的,仙乐斯便专门为阮阮开设了贵宾室,这个房间是专属于她的,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进去房间化妆,休息,谁都不能轻易打扰她。

  短短半月时间,她就成了仙乐斯的头牌。

  仙乐斯还专门请了国内的作曲大家,来给阿阮专门量身定做自己的唱歌专辑,一首《相见时难》瞬间刷爆上海滩热潮,横扫收音机播放量之最。

  当初参加比赛时的阮阮终于凭借仙乐斯的打造,成了上海滩的灵魂人物。在大街小巷上,不管是百货公司咖啡馆还是弄堂转角的小收音机内,众人全都在听着阮阮的歌曲,看着阮阮的海报。

  她再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阿阮,而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女歌手,拥有大批的歌迷。就算她素颜走在大街上,也会被无数的歌迷认出来,并找她索要签名。

  第一年间,阿阮的签约身价不过才一万大洋,可等到了第二年,仙乐斯就开出了三十万大洋的高价;等到了第三年,阮阮已成上海滩的代表女性,身价更是直逼百万大洋。

  她的气质和三年前已经截然不同,此时的她是百货公司的贵宾,是奢侈品牌商们争先恐后想要合作的女性。她不再是当初的素人,可以随心所欲行走在大街上,她一眼不眨就刷下三十万大洋买下一辆美国福特的老爷车,然后带上墨镜和檐帽,低调又华丽地行走在人群里。

  而杜笙在这三年间却越来越落寞,他不论走在哪里,总有人喊他是‘阮阮的丈夫’,又或者便是又八卦又好奇地问他,他当真是晚清时的王爷吗,为何这个王爷过得这么窝囊,竟同意自己的妻子出去抛头露面,难道便是打算靠着自己的妻子赚钱,吃妻子的软饭不成的。

  起先这杜笙尚且还能微笑以对,他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更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明白他是在成就阮阮的梦想,他一直都想要把最好的给她。

  可随着阮阮越来越红,杜笙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强大的舆论压力如海啸般朝他袭来,轻易就将杜笙的自尊心给打倒。

  他开始厌恶社交,不愿再去和上海滩的上层人士打交道。名流圈的贵妇小姐们看不起杜笙,觉得杜笙是一个利用自己妻子赚钱的渣滓,更不愿意去杜笙开的服装店去光顾生意;而名流圈的男士们,则总是用一种嫉妒又鄙视的眼神看待杜笙,杜笙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轻蔑和鄙夷,他们在鄙视他拥有一个漂亮的歌手妻子,可他们同时又十分羡慕,羡慕他的妻子这般耀眼,忍不住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杜笙开始变得越来越孤僻,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变得不爱出门,总是整天整天地躲在家中,看着阿阮每日出门,每晚回家。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瘦削,他总是一遍又一遍问她,你爱我吗,阿阮。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去吗,那些过去是多么美妙呀,又甜蜜又芬芳,那些都是我们的爱情呀。

  阿阮在杜笙面前,依旧是当年那个在弄堂口等着他出现的小丫头,她总是每天都粘着杜笙,要杜笙抱着自己睡觉,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在杜笙耳边说,我爱你,夫君。比何时都要爱你。你看清楚,我是阿阮,是你的妻子呀。

  黑夜里,他们不停地交媾,仿佛要把对方都融到自己的骨子里去。

  可阿阮却始终没有怀孕。

  一直到阿阮一眼不眨买下了福特的老爷车,还请了个司机回到家时,杜笙站在二楼卧室的窗边,看着阿阮精致耀眼地从老爷车上下来,他终究还是明白,他和她之间的距离,真的已经越来越远。

  哪怕他们每天夜里,都距离彼此如此的近。可实际上,早已有一条无形的银河,横亘在了他们之间,将他们分隔成两个世界的人。

  深夜,他们又一次抵死缠绵,阿阮照例去卫生间,而杜笙却无意中见到阿阮的床头柜上,竟有个小小的暗格。他心底一颤,伸手将暗格打开,便见暗格内,是一小袋子的暗色药丸。他脸色变得难看,取出几颗药丸偷偷藏在袖中,这才佯装睡觉。

  第二日,杜笙带着药丸去了药店。直到很久,他才缓慢地离开药店,整个人都宛若失了神。

  当日阿阮回家后,杜笙再也没有出来迎接她。尽管他依旧在对着阿阮笑着,对阿阮说着关切的情话,可阿阮总觉得杜笙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当日夜晚,阿阮想要抱住杜笙,可杜笙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便背过身去。

  黑暗里,杜笙的声音轻轻传来:“阿阮,我累了。”

  阿阮从背后搂过他的腰际,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

  房间便陷入一阵死寂的沉默。许久,阿阮又说道:“我买了一辆小汽车,从此你出门去,都可以叫司机带你的。是我买来给你和祖母使用的,祖母的腿脚愈加不方便,如今倒是最好了。”

  杜笙说道:“好。”

  阿阮将身体朝着杜笙挪近一些:“你今日怎么话少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杜笙的声音依旧温柔,可那双眼睛却如此幽深:“没有,你很好,别多想。”

  阿阮也已经很累了,她又絮絮叨叨在杜笙耳边说着什么,哪怕杜笙没有回应,她也能一直说下去,只是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已是睡着了。

  黑夜里,杜笙睁开眼,只是淡漠地看着前方。

  亦是从这一天开始,每日夜里,他都长时间地透过窗户看着头顶越来越圆的满月,然后整晚整晚的失眠。

  他和阿阮之间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阿阮无数次试图和他好好谈谈,可杜笙总是回避,不愿意和阿阮再多交流。

  阿阮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日阿阮下班回家,给杜笙带了最好吃的奶油蛋糕,和杜笙最爱吃的玫瑰饼,可杜笙却一口未吃。

  夫妻二人回到房间后,阿阮便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伸手捂住口鼻,脸上尽是痛苦的心碎。她哑声说道:“夫君,这段时间你为何变得如此冷淡,难道你不爱阿阮了吗?你不知你这么冷淡,我会难过吗?”

  可杜笙却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双眼眸中竟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伸手揉上阿阮的长发。她的长发被烫成了非常时髦的卷发,将她的脸蛋衬托得愈加有女人味。

  杜笙轻声说道:“阿阮,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已是渐行渐远了吗?”

  阿阮猛的摇头:“不,我不觉得。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我们此生都不会分开——”

  可杜笙却突然打断阿阮的话,语气第一次透露出厉色:“阿阮!”

  阿阮停止了说话,睁着泪眼,模糊又震惊地看着他。

  杜笙的声音变得沙哑,讥诮说道:“为何你我成婚四年,你却始终没有怀孕?”

  阿阮抿着嘴,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杜笙伸手指着床头柜,说道:“我无意中在你的床头柜内发现了藏红花颗丸。呵,原来不是没有怀孕,而是你一直在刻意避孕。”

  阿阮终于惊慌了,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捏住杜笙的衣袖,急声道:“夫君你听我说,前几年我尚未曾在仙乐斯站稳脚跟,不宜有孕,所以才会——”

  杜笙一下子就甩开了阿阮的手,双眸绯红地怒喝道:“所以你就长期服用这种药丸,因为你要唱歌,你要整个上海滩都听到你的歌声,哪怕如此伤透我的心,哪怕把我对你的爱肆意扔在地上践踏也无所谓——对不对?!”

  阿阮被杜笙推得差点摔倒在地,她十分狼狈地站在角落,双手捂脸,哭得不可遏制。

  她哽咽着说道:“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足够优秀,我是整个上海滩最当红的歌手,夫君,我想要和你一起生个孩子,我们之间的孩子……”

  杜笙背过身去,双眼愈红。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失落:“十月怀胎,三年育儿,阿阮,优秀的歌手层出不穷,你就舍得现在退隐,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地位,就这么白白让给别人吗?”

  阿阮却沉默了,许久都没有接话。

  杜笙自嘲地笑了起来,说道:“阿阮,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人了。你十四五岁就跟了我,如今十九岁,我眼看着你一日日成长,懂事,然后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我陪过你最美好的四年,我其实已经没有遗憾。”

  阿阮猛的回过神来,从身后紧紧抱住杜笙,说道:“不,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杜笙低声说道:“阿阮,我总是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当年我可以搜罗整个老京城的唱片送给你,三年前我也可以倾尽一切助你签约仙乐斯,现在我也可以顺着你,让你依旧在我旁边。只是阿阮,你我终究已经相聚一条银河,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说及此,杜笙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身后阿阮的哭声隐约从房内传出,楼下祖母正坐在沙发上,一脸担忧地仰着头,看着出门来的杜笙。

  杜笙想要对祖母露出一个笑意,让祖母不要为他们担忧。可杜笙却只觉得脸上不断传来阵阵凉意。他伸手一探,才发现自己早已留了满脸的泪。

  自此,阿阮和杜笙开始了分居生涯。

  白日里,阿阮依旧是万众瞩目的阮阮,唱着最脍炙人口的时髦歌曲,穿戴打扮地耀眼动人,拥有无数的歌迷。可晚上回家时,她又成了褪去所有包装的阿阮,偌大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忆里为了让自己开心可以不顾一切的那个男人,如今已经不在身边。

  *

  阿阮总是日日都会去找隔壁房间的杜笙,可杜笙对她依旧冷淡。又是一个夜晚,有位疯狂的歌迷尾追阿阮到家中,吓得阿阮花容失色,可那个歌迷却愈加疯狂地拦着阿阮,不让她回家去。

  这位歌迷对阿阮一直非常热枕,阿阮的每场演出都会到场,且永远是贵宾座第一排第三位,阿阮的专辑他总是通过仙乐斯贵宾通道第一个得到,眼下他竟然还一路尾随阿阮,还将她拦在了自己身前。

  这位歌迷长得高高大大,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俊美,气质阴柔。他对阿阮说道:“我叫何以,是何氏茶叶的少庄家。也是阮阮小姐的头号歌迷。不知阮阮小姐肯不肯赏脸,和我一起喝杯咖啡。”

  他的体型带着强烈的压迫性,让阮阮觉得害怕。她忍不住后退,可何以却步步紧逼,对阮阮说道:“阮阮小姐似乎很怕我吗?可我只是单纯喜欢阮阮小姐的歌声,并没有什么恶意。现下也只是想和阮阮小姐一起喝杯咖啡罢了。”

  阮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不好意思何先生,我要回家了,我的夫君还在等着我回家的。”

  何以却笑了起来,说道:“莫非便是传言中的那个晚清王爷吗?可大清早已亡了,这个王爷头衔,比路边的芥草还不如。且据我所知,这个晚清王爷这几年的创业全都以失败告终,如今竟还闲置在家,无所事事。”说及此,他眯了眯眼,愈加嗤笑,“所以阮阮小姐也是非常辛苦呢,又要每夜唱歌,又要养活那个废王爷。”

  阮阮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待斥骂,可就在见一道人影从身边的黑暗里走出来,对何以笑着说道:“何先生说得没错,阿阮确实非常辛苦。不但要这么辛苦的唱歌,还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歌迷骚扰,我都要心疼了。”说及此,杜笙走到阿阮身边,紧紧挽住阿阮的肩膀。

  阿阮紧紧反握住杜笙的手:“夫君。”

  何以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他再也不看杜笙,只是对着阿阮愈加温柔地说道:“既然竟然阮阮小姐不方便,在下就改日再约你。告辞。”

  何以离开之后,杜笙搂着阮阮走到拐角后,便放开了搂着阮阮的手。自顾沉默朝前走去,一言不发。

  阿阮轻声说道:“夫君。”

  杜笙的声音冷淡又疏离:“祖母还在等着我们。快些罢。”

  阿阮还想说些什么,可杜笙已经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闪身进入了家门之中。

  当日夜里,阿阮又一次来到杜笙的房间,手中还端着一盘过果盘。

  进房时,杜笙正在看书,只是就在阿阮进门来时,杜笙才放下了书,抬头看着她。

  阿阮沉默地走到他身边,哑声说道:“夫君。”

  杜笙说道:“我正在看书。可是有事吗?”

  她的心底忍不住就是一疼。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杜笙也可以这么冷淡。她低声说道:“你一定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杜笙平静地看着她:“阿阮,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你能明白吗,不管是我,还是祖母,都不能一直一直陪着你,若是今日的经历还有下次,你至少应该学会怎样才能让自己不动声色地全身而退。”

  阿阮说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呢?”

  杜笙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阿阮走到杜笙身边,紧紧抱住他,低声说道:“不,我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夫君,我需要你,我不能离开你。”

  可杜笙只是沉默许久,然后默默地别开了阿阮圈着自己的手臂,低声说道:“还记得当初在老京城内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你还那么小,却被几个渣滓欺负,让我忍不住就被你吸引了。”

  杜笙轻轻笑了笑,似是沉浸在了过去。可很快,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他声音愈加轻柔地继续说:“可是人总会长大。你如今已是上海滩最出色的歌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我出手相帮的小丫头了。”

  阿阮哑声道:“就因为我服用藏红花,你就不愿意再原谅我了。”

  杜笙说道:“人心这样脆弱,经得起几次伤害。”

  阿阮沉默,再不说话。是她做了错事,可她却没想到杜笙这次竟会如此决绝。在她的印象中,杜笙就该是永远宠着自己,不管自己做什么事,都能包容自己的。

  是她被他护得太好,让她失了理智,以为自己再怎么胡闹,他都可以无条件地包容她。

  阿阮独自一人沉默地回了房,便蹲在地上,将自己独自缩成一团。伤害已经造成,她要永远失去他了,就像当年自己被亲生父母所抛弃那样。

  她又要变成孤独的一个人。

继续阅读:第九话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满月书坊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