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白蔷薇,花香甜滋滋的,特别好闻,特别好看。
雨停后的青山烟雾缭绕,很有些人间仙境的味道,空气干净又清新,只是没有太阳,略略有些寒冷。
在一片柏树林下,我找到很多新鲜的地耳,地耳吸了水,湿湿滑滑的,一小朵一小朵的铺在地上,很是不好采摘,我便叫来罗晟铭和阿吉帮忙。
罗晟铭一脸的厌恶:“我说慕容姑娘,你确定这个青青黄黄像屎一样的东西能吃?”
我没好气的向他抛去一个白眼:“你懂个屁,这可是难得的人间美味,不仅好吃,还有能让皮肤润泽、精力充沛、聪耳明目、抗老防衰的功效!”
罗晟铭也回过一个白眼:“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怎能如此粗俗!还有,你能不翻这白眼不?不过虽说皮肤润泽我是不需要,但精力充沛也还不错!”
有了地耳这几日的吃食算是得到了极大的解决,这东西一到下雨就出来,而且山上到处都是,只是采摘稍微麻烦些,三个人费劲力气,一天也只采够这一天的量,还得花时间仔细打理干净。
毕竟若是继续吃糙米,恐怕主人家回来的时候便没有吃食了,所以有了地耳以后,我们就减少了糙米的用量。
更为惊喜的是,罗晟铭发现,竹林外有一块小菜地,种着一小片韭菜,绿油油的,长势良好!
这天上午,我烧了一锅地耳汤,放了少许的盐,同样蒸上几个干馍,三人又对付了一顿。
这天夜里,又烧了一锅韭菜汤,山里韭菜肥美,吃起来嫩嫩的,特别好吃,又蒸了几个干馍,三人又对付了一顿。
因为昨晚罗晟铭竟然偷懒睡觉的缘故,我便命他守下半夜,自己守上半夜,结果我也坐着睡着了。
这雨足足下了五天,才放晴。这五天,我们都待在竹屋里,靠着地耳韭菜和干馍坚持着。
虽然雨停了,但道路湿滑,我们打算再待一天,等泥路吹吹风,干爽一些再行路。
不巧,这一日,这屋的主人却来了。
早上,我打开竹屋的门,门口赫然立着个人,一身月白色长裙,头发从两边垂下几乎盖住一整张脸,长长的发丝直垂到脚背,两条手臂从头发里伸出来,正摆出开门的姿势,我们把彼此吓了一跳,同时尖叫一声,弹跳开来。
罗晟铭听见声音,立马赶过来,拿着他的短剑就要朝那人身上砍去,呼道:“哪里来的鬼物!”
我连忙拉着他往旁边一带。
我实在不想再翻个白眼给他,但是还是又白了他一眼:“大白天哪里来的鬼,切莫伤到人!”
他鄙视的看了我一眼:“那你尖叫干啥?”
我尴尬的笑笑:“这不是没想到门口会有人么,且她这副模样,谁看了,都得吓一跳哇!”
那边被惊吓的差点摔倒,匆忙站定之后,随手把头发往面颊两边一抹,便指着我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道:“本姑娘天姿国色,哪里像个鬼了!你们谁啊,住在我的屋子里,还要对我欲行不轨!”
巴掌大的小脸,未经任何修饰,却是明眸皓齿,竟是个清秀的女子!
罗晟铭眼睛一亮,立马满脸堆笑:“啊,哈哈,啊,那个,额,你是屋子的主人啊,实在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主人啊,我要知道你是主人我能对你出手吗?我这不是担心我们自己人的安危嘛!”
女子白眼一翻:“不是主人,就要对本姑娘动手了吗?你这人怎的善恶不分?”
罗晟铭立马又谄笑道:“嘿嘿嘿嘿,这不是山中偏僻嘛,谁知道来的是不是坏人呢,先发制人总是好的!”
那姑娘又是一记白眼,推开挡在门口的罗晟铭,走进竹屋,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喂,我说,你们有没有点做客人的自觉啊,竟然把我的竹屋当成你们自己的家啊,什么东西想用就用啊,米不用花钱买啊?看看看看,好好的竹屋,都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了!”
我自觉理亏,也不如罗晟铭会说话,便拉了阿吉退到桌边默着。
罗晟铭见我和阿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给姑娘递过去,一脸谄媚道:“哎呀,你这姑娘,怎么也跟她一样爱翻白眼,也那么爱钱!”
姑娘喜滋滋的把钱接过去:“哟,既然有银子收,那我也就不追究了!不过我说,这天也放晴了,你们赶紧赶路吧!”
我见事情有了缓和,便对姑娘说道:“不知姑娘可否再容我们多住一日,我弟弟还小,道路泥泞,行路困难,我想等路没那么泥泞了再走!”
那姑娘把手掌摊开往前一伸,“行啊!只要给银子,你住多久都行!”
这时候自然又该罗晟铭出马了:“嘿嘿嘿嘿,姑娘,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咋啥事都要算钱呢,我刚不是给了你银子了吗?就容我们再多住一晚呗!”
那姑娘嘴一倔:“可别跟我套近乎,我长得漂亮还用你说吗?我长得漂亮不用吃饭啦?”
一直乖巧听话的阿吉开口了:“漂亮姐姐,阿吉和罗哥哥和姐姐发现好多地耳,我们吃不了多少粮食,我们再去采一些地耳回来,一起吃好吗?求求你了,就让我们再住一晚吧!”
那姑娘一改先前的态度:“哎哟,哪里来的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说话咋这么甜呢?行吧,谁叫我爱吃地耳又嫌采摘麻烦呢!只要你们能把这四个篮子全部装满地耳,我就允许你们今晚再住一晚!”
罗晟铭在我耳边嘀咕:“谁说长得漂亮不能当饭吃,你看阿吉长得漂亮,我们不是就有地方住了?”
我轻笑一声,那姑娘又道:“你们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看起来我们年岁也差不多,你们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芙蕖,李芙蕖!”
我愣了一愣,皱起眉来:“姑娘也叫芙蕖?”
李芙蕖嘴角一挑:“什么叫我也叫芙蕖?还有谁叫芙蕖啊?难道是你吗?”
罗晟铭阴阴地笑:“嘿嘿嘿嘿,你说对了,她也叫芙蕖,慕容芙蕖,真是有缘哪,有缘!”
李芙蕖竟过来亲热地拉了我的手:“是吗?你叫慕容芙蕖?倒真是有缘哪,有缘!”
随后我们聊了一些家常,竟越聊越投机。
原来李芙蕖是京城李大司马的嫡出大小姐。
满月酒那日一个满有名的游方僧人曾上门告知李芙蕖的父亲,小姐14岁以前不得居住在繁华处,否则会有生死大劫,只要撑过此一劫,便有大作为。
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于是她第二天就被送到了这蜀都,选了这山野之地,由府里的小厮夫妇带大。
既然不能住在繁华处,自然也不能有大把的人伺候,不能过舒服的小姐日子!
于是李家选了最忠实可信的小厮和他刚生完女儿两个月的妻子,假扮成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
虽然李府会定时送来银钱,吃穿不愁,但小厮仍是拜了师父学了木匠活。
用他的话来说,别人给不如自己有。
这竹屋便是小厮师父的住处,只是后来老师父去世了,又没有子女,孝顺的小厮就偶尔带孩子们过来小住几日,顺带修葺修葺竹屋。
这日,李芙蕖和小厮的女儿闹了些矛盾,受了小厮娘子好一顿责骂,一生气,便揣着个包袱气冲冲的出门了。
小厮尊重主子,小厮娘子却在日日的体面生活中,忘了尊卑,时不时的就要趁小厮出门干活,和自己女儿欺负李芙蕖一番。
小厮偶尔接的活计较远,或者雇主要做的家具较多,便会在雇主家里住上一晚两晚,偶或十几晚也是常有的事。
眼看李芙蕖已经快十四岁了,大家早忘记了当初游方僧的嘱托,搬到镇上去居住了。
小厮也渐渐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好小姐,而不是给自己多赚银钱。
每每李芙蕖和小厮娘子闹过之后便会离家出走,却也不去别处,专到这老木匠的竹屋居住,在小厮回家以前又会掐着点儿自己回去。
小厮娘子是个惯会做样子的人,绝不会当着小厮的面折腾李芙蕖,只要小厮在,总是小姐前小姐后的,任谁瞧了都是一副忠心奴婢的模样。
李芙蕖也慢慢学得精明起来,只要小厮在,也乐得配合小厮娘子。
但小厮一走就收拾包裹出门,眼不见为净,绝不多留一日。
有什么办法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就没有好果子吃。
反正等年满十四周岁李府来人接了她回去,到时候想怎么收拾小厮娘子还不是跟吹灰一样,毫不费力!
可怜这一点小厮娘子竟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