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官道,荒草丛生,人迹罕至。山路俩旁是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
忽而冷冽的寒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从一条小径上跑出一身影,银色云纹的湖蓝色长袍,面色稚嫩,步伐踉跄,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臂,鲜血汩汩,滴落在铺陈的枯草落叶上,神色慌张的边往后看边往前跑。
不远处跟着几个持着兵器的黑衣男子,寒光闪烁,肃杀之气,紧紧追着不放。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逃跑的小公子猝不及防跌落到了一个陷阱里,摔得身上疼痛不已,头晕目眩。
“哎,人呢?”身后紧紧追着的蒙面人突然不见了那人影子,停下了脚步,失去了目标。
带头的那个蒙面人厉声道:“分开来追!”
半响,摔在挖的陷阱里的小公子吃痛艰难的撑起半个身子,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抬头望了眼天空,听着那些脚步声渐渐消失,暗自庆幸,这陷阱的伪装做的真不错,大量的枯枝烂叶刚好把整个洞口都掩盖住了。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鲜红的血还在不断倾泻而出,整个衣袖都染红了,他撕下衣摆的一角,牙齿咬着一头,另只手紧紧绑住伤口,勒住了手臂。
“呲——呲——”
什么声音?
他在伤口上打了结后的手一顿,绷住呼吸听这轻微的声音。
“呲——呲——”
这是……
小公子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双眼无神的慢慢转了过来,往土墙上移过去。
土墙上还垂在了一大片绿色妖娆的植物,那褐色的蛇沿着植物的根茎蜿蜒匍匐而下,身上的鳞片在稀疏的日光下更加闪闪发亮,鲜红的信子一伸一缩,俩颗绿豆大的眼睛仿佛也露出凶光。
小公子吞咽口水,绷住了呼吸,慢慢的往后边挪动作,可这蛇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位置,身体弯曲的径直朝他的位置慢慢游动而来。
小公子双肩不自觉的抖动,拼命眨着眼睛,“啊”的一声惊叫晕了过去。
“山儿!”床上的人儿猛地被惊醒,双眼瞪大呆滞的望着丹青色的床幔。
躺在床上的人猛然惊醒,丹青色的床幔恍若巨大的网,清澈温和的日光照亮双眸。
独孤西辞眨了眨眼睛,轻轻吐了口气,原来是场梦。
她还有些恍惚,偏头一看,已经日上三竿了。
怎么睡得这么晚?
她伏起上半身,揉揉惺忪的眼睛,刚离了被窝,只觉得全身发凉,尤其是后背,她伸手一摸,原来后背冷汗浸湿了一大块。
蛾眉轻蹙,双眼微眯,独孤西辞抿了抿绷紧的嘴角,下床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单衣换上。
“温小姐,不可啊。不可啊,将军还未起来。”
门外传来哒哒的一阵阵脚步声,一前一后,紧接着,随着女子清脆如铃的“西辞啊!”,卧房的门哗的被大大的敞开。
“啊!”俩人同时惊叫起来。
独孤西辞站在床前,紧紧捂住还没穿好的单衣领口,望着门中央用双手捂住眼睛的温锦书,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站在温锦书边上一脸无奈的安叔。
“将军,温小姐…属下没能拦住她。”安叔低下头解释道。
独孤西辞忍住怒意,抬了抬下巴,安叔便走了出去,关上了卧房的门。
温锦书从指缝间往外偷偷瞄了瞄,独孤西辞正低着头系着单衣带子。
“还遮着干嘛,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独孤西辞从屏风上取下衣袍穿上,束上玉带,面上已经风轻云淡。
温锦书放下双手,嘿嘿笑了笑,打趣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在外人前总该做做样子。”
话刚落,人就已经坐了下来,捻起桌上的一块精巧的糕点咬了口。
“这么一大早来,有什么事?”独孤西辞挽起墨发,用一根木簪盘起。
“西辞,你今日陪我去见个人吧。”
“什么人?”
“陆瑾。”正在喝水的独孤西辞差点一口都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你…”她一时真找不到话来形容自己的错愕。
这时,安叔送来了早膳,独孤西辞便在卧房里用了起来,温锦书坐在边上睁着大眼睛,欲言又止。
独孤西辞用汤勺舀了舀瘦肉粥,尝了一小口,问:“子折今日都在做些什么?”
安叔回答道:“子折公子今日起的早些,用完早膳后一直在厨房学做鱼。”
“做鱼?”独孤西辞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温情,望着浓稠的瘦肉粥,又问:“他做鱼干什么?”
安叔道:“属下去问了,子折公子说前些日子见将军很喜欢新来的厨子做的西湖糖醋鱼,刚好来了兴致,想去学一学,好做给将军尝一尝。”
独孤西辞手里的汤勺缓慢的绕着圈,眼里难掩住笑意。
“是吗,那我得去看看。”说完,人就站了起来,刚准备抬脚就去,反被温锦书牢牢攥住了衣袖。
“西辞,你说好今日要陪我去见陆瑾的,你不能出尔反尔。”温锦书嘟着嘴半撒娇道。
“可…我就去看一会会…不碍事。”独孤西辞哭笑不得,拽着衣袖和她拉扯着。
温锦书不撒手,撇撇嘴:“那可不行,你若是去了肯定就和那什么子折搅和着了,哪还会想着我。”
她继而又直接抓住独孤西辞的左手腕,强硬道:“不行,你现在就得和我去。”生拉硬扯的将独孤西辞往府外拉着,独孤西辞没了法子,连连说:“行行…我陪你去还不行,不过得赶在午膳前回来,可别耽误了我。”
温锦书俩只清澈的眸子眯了起来,讨人喜欢极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独孤西辞吩咐安叔再派几个人去找找山儿,她总觉得放心不下。
俩人到了府外,找了俩匹马,疾驰而去。
温锦书和陆瑾约的地方是在城外的一处桃花林里,芳草遍野,桃李芬芳,还有一处雅致的竹屋临水而建,郁郁葱葱。
俩人在城门外下了马,徒步走了过来,远远的看见不远处的水边站着一清俊身影,日光下,水里波光粼粼。
陆瑾衣裳翩翩,也遥遥的望着她们。
“锦书,矜持些,你可是丞相家的千金。”独孤西辞望着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双柔荑,叹了口气。
三人相会,先是简单的寒暄几句,接着三人成排沿着这河道踱步。
陆瑾是个琴师也是一介书生,锦书作为丞相之女,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陆瑾也有许多共同的话语,而身为粗人的独孤西辞反而站在一边插不上话。
独孤西辞侧头见锦书虽是脸颊绯红如云霞,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说话虽说有些期期艾艾,紧张到措词,但也不退缩,俩人谈论古人诗词琴韵,也都兴致勃勃。
沐浴日光,微风徐徐,独孤西辞跟着,也不怎么说话。
“哎,独孤少将军,怎么都有些心不在焉?”陆瑾疑惑的问。
独孤西辞面上一红,温锦书掩嘴笑道:“将军是在挂念着府里的午膳吧。”
“哦,不知将军府午膳有什么山珍海味,让将军这般心牵?”陆瑾看似饶有兴趣。
独孤西辞抿嘴笑道:“不过是一道西湖醋鱼,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啊。”陆瑾拢了拢衣袖,那表情似乎是很惊讶。
温锦书打趣道:“可是一位极好的厨子做的呢,在哪儿都尝不到的,就连是我想尝一口怕是也难。”
陆瑾哈哈大笑了几声:“看来是陆某孤陋寡闻了。”
独孤西辞剜了一脸贼笑的温锦书一眼,又偏过头,望着远方的萋萋芳草。
独孤府里,偌大的厨房里只有俩个人。
子折将案板上的鱼剖开,撒了几勺盐去了腥味,身旁还站着一青年男子,面色恭敬严谨。
子折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窗外,喃喃说:“瑞亲王该到了。”
日光透过窗口筛选成几缕破碎的光线,在案板上大片大片的落下,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平添了几分温暖。
子折低头望着手背上的光斑,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