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顾明漾是说着玩的，不会太当真。当他从小篮子里掏出书本和笔墨时葵昧吃了一惊，毕竟一个上课总是走神，背不来书，还总是被先生打手板的小孩子说要教人识字，最多当个玩笑听听。看到顾明漾一脸认真，葵昧释然。
先是从最简单的《千字文》开始，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葵昧便学会了一百多个字，而且都认得，令顾明漾很是惊讶。
“你怎么那么厉害，一下子认得那么多字。该不会是骗我你不识字吧？”
葵昧笑眯眯道：“我没有骗你，我们鲛人一族记性很好的，所以记些字都很容易。”
顾明漾有些不服气，“这些字都很简单所以才好记，等你学到后面就知道难了，先不要太得意。”
葵昧耸耸肩，不置可否。
在几天的时间里，葵昧就将《千字文》记来了。顾明漾则教《三字经》，这个难度大一点，虽说花的时间比较长，但对葵昧来说也不算太难。由于河边的柳树位置有点显眼，而且有一次差点被人发现，他们转移了阵地。
在荷池的一个角落挨着假山，假山周围还种着矮矮的灌木丛，顾明漾只要坐下来几乎看不见，于是他们选了那个地方作为教学点。荷池里的荷花全枯完了，惨败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不太美观，管事派人把湖面的那些枯枝败叶全捞起来了，水面呈现光秃秃的一大片。
不得不说葵昧很聪明，顾明漾已经将毕生所学全教给他了，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本来就不多，后来干脆就没有什么货可讲。想到自己作为先生的职责，他开始上课认真听先生讲学，下课后自己找了很多书来看，自己琢磨，然后再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教给葵昧。先生看他上课开始认真听讲，心里甚是安慰；顾老夫人见他总是捧着一本书在看，觉得祖宗保佑，让自家孙儿开始奋发图强，高兴不已，从各地搜罗古籍给孙儿看。但是他们不知道，顾明漾的学习只是为了不让人笑话他而已，但这样都给了双方安慰。
当冬天第一场雪下来时池面结了半厚的冰，外面的景色一片银装素裹，积雪堆得有巴掌深。顾明漾起床时看到满天的风雪，心里一紧。葵昧还在水里，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冻死？
他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带着一个暖手炉和一件厚大氅就去了他们原来总见面的地方。当看到池面上结的冰时，他彻底慌了，红着眼眶趴在岸边拂开冰上的积雪，低声呼唤。
“葵昧，你在不在，你不要紧吧？葵昧，你在吗？在就回应我一下，葵昧。”
拂开积雪后，那层厚厚的冰就像一块模糊不清的镜子，影影措措的映照着水下的光景，除了一些模糊的黑影，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而他呼唤的人始终没有回应他，这让顾明漾更是心急如焚。他左右看了看，搬出学下埋藏的石头，用力的敲击着冰面，企图破开一个口子。可是冰面坚硬如铁，除了敲击出一些痕迹以外他根本无力破开冰面。
葵昧完全不知道冰面上的事，他正在水底休眠，是冰面上传来的震动将他惊醒。他伸了个懒腰，游向传来震动的地方。快靠近时他看到了顾明漾模糊的脸，还有听不清的呼喊声，还是辨的出来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伸手触上冰面，整个人离冰面很近。然后他轻轻敲了敲冰面，给予顾明漾回应。
感受到病下的轻敲声，顾明漾找回一丝理智。他喘了几口气，这才看到冰下的葵昧，虽然隔了一层冰，但是对方离得很近，大致可以看见他脸上温和的笑。他这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抚了抚冰面，也将脸凑近了些，问道；“葵昧，你没事吧？”
葵昧笑了下，摇摇头，指着他不断再比划。顾明漾看了许久才看出来是让他退开的意思。他猜测着后退几大步，退到了岸上。
就在他刚在岸上站稳时，平滑的冰面上突然产生“咔嚓”声，随即裂开几道缝隙，“哗啦”一声，一大块病碎成几块，露出波光的池面。
葵昧从水里钻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背后，笑弯着眉眼看他。
顾明漾伸手摸了摸他赤裸的手臂，触手微凉，他赶紧将带来的手炉塞给他，“你冷不冷，快拿去暖暖手，别冻着了。”
葵昧双手捂着手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手掌传到身心，好像流到自己的内心，整个胸口暖洋洋的。
“我没关系的，我是鲛人，不怕冷。”
顾明漾不赞同道：“怎么可能不怕冷呢？你看你身上都是凉的。更何况你还没穿衣服，不要逞强。”
葵昧失笑道：“我真的没事，你见过冻死在水里的鱼吗？”
顾明漾：“……”
葵昧笑道：“我是鲛人，体内有鲛珠，鲛珠是护着我们鲛人的身体，一般不会被外在环境的冷热所影响，自己就会调节的。”
顾明漾惊讶道：“鲛珠这么厉害啊！”
葵昧似乎说起劲了，兴头正足，眉飞色舞道：“还有呢。我们鲛人从小身体就有一颗鲛珠，这颗鲛珠会随着我们的修炼而增强。从最一般的维持我们的身体的恒温，到赋予我们双腿，可以像人族一样行走。”
顾明漾兴致勃勃道：“可以长出双腿？那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出双腿？”
葵昧笑眯眯道：“快了，我已经修炼了三百年，再过几年就可以长出来了。”
顾明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已经活了三百年，那得多长时间啊。难道你生活在这个池子里三百年了吗？”
葵昧笑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道：“没有，我才在这里生活十几年。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南海之滨，因为贪玩偷偷溜到人族的海域游乐，结果被人抓住想要贩卖给他人。有一次我趁人不注意逃到水里，十几年前这府里的水系是相连的，我就逃到这里藏了起来。最后这个府里的水系被切断，我只能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