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充斥着无精打采的背书声,嗡嗡嗡地像有几百只苍蝇瞎哼哼。
卢洋看着靠花园那边的三扇窗,天气阴沉,连猫都不来了。
白子雯又在粘笔筒,上学期那个因为期末考试撕了下来就没再弄,这回这个更高级了——因为是个真笔筒。
卢洋回头说:“多余,你不粘它也不会倒。”
“没人碰当然不会倒。”白子雯在机器猫的底座上贴了一排双面胶,一片一片将白条撕下来:“昨天前桌靠咱们桌子上,把我彩笔都弄断了。”
整天花里胡哨的倒是什么都有,卢洋抽出一根荧光笔上下看了看,觉得没意思。
大概这学期就这个样子了,不学习的人找不到学习的乐趣,学习的人也不懂不学习的人每天按时上下学有什么意思。
过了期中考试,学校开始安排晚自习了,理由是为大家以更优异的成绩升上毕业班做准备,所以以后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坐到晚上九点放学。
第一天,下课铃声放了林俊杰的《江南》。
女生们为之着迷,自早亢奋到晚只为了那一声**的圈圈圆圆圈圈,结果第二天等来了周杰伦的《听妈妈的话》。
于是大家期待着第三天是张杰还是许嵩的时候,学校送上一首席琳·迪翁的《我心永恒》,集体蔫了。
回家的路上,卢洋用口哨重复着最感人部分的旋律,听的白子雯想哭。
第四天,她要的飞轮海来了,一首《动脉》燃爆了校园。
这首歌上榜的翌日,学校广播站接到了高中部学生会的联名抗议。卢洋路过听闻,回程笑了半个小时,白子雯却陷入审美不被人理解的郁闷当中。
最后一首,播在隔了周五周六两天以后的周日那晚——一周的开始,也要从这首《玻璃杯》算起了。
这歌是白子雯第一次听,但卢洋哼着哼着就唱起了词。
“你曾说我的心像玻璃杯……单纯的透明如水……就算盛满了心碎,也能轻易洒掉装着无所谓……”
“你怎么会唱啊?”
“我姐去年来我家,用我nano听歌老循环这一首。”
白子雯抓错了重点:“你还有姐呢?”
“昂……有个堂姐。”
“喔……怪不得,你会喜欢比你大的女朋友……”
“嗯?”卢洋皱皱眉:“有关系吗?”
“你姐肯定对你很好,我觉得你家看上去很像阴盛阳衰。”
“我姐对我好我家就阴盛阳衰了?”这词,怎么让人这么不爽:“什么歪理?”
“感觉呗。”
卢洋想了一会:“不过,我家好像真的阴盛阳衰。我们家所有结了婚的,都是女的比男的大。”他没说别人,就以他姐为例了:“我姐家不在池南,结了婚就去北京了,然后我姐夫**,她来我家散心,就一直听《玻璃杯》,说什么年轻不识人,被小白脸的花言巧语骗了。还老说姓卢把她这一生给毁了,她当初落地就应该跟我大娘姓王。”
“……”不懂。
卢洋想起**的推理论断,乐的有点没心没肺:“因为我姐夫比她小。我妈说,这是我们家的基因问题,从我奶奶就有了,我爷爷六十多岁了还上法院离婚呢。姐弟恋,害死人啊。”
白子雯关心的是:“那离了吗?”
“没有,我奶奶嫌丢人。”
“我爷爷窝囊了一辈子,除了对我好,什么都不会。连吵架都没我奶奶嘴利索。”
“哈哈哈哈,为什么?”
“我跟你说过啊,因为我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
“……真爽啊!”
白子雯又问:“那你跟汪艺分手,也是因为你家这阴盛阳衰的诅咒?”
“你拉倒吧,要真是个诅咒,我压根就分不了,肯定被折磨一辈子。”
“你才拉倒,要不是诅咒,你俩肯定现在还好着呢。”
“……你就那么盼着我俩好啊?”
“看你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感觉肯定没用真心。”
“那怎么才算真心?我现在得以泪洗面还是寻死觅活啊?”
“至少也得说句你心里挺不好受的吧。”
“我心里是真不好受,被甩的颜面尽失,没见我现在都不出去瞎混了嘛,没脸。”
“……”
自打上晚自习,他俩就默认放学一道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开始了,然后等到了路口小手一挥,她先走,他看着她走一会才走。
五一假期,白子雯去奶奶家住了三天两晚。
卢洋练字。
他把自己几个月的成果拍下来用电脑传给了白子雯,白子雯在十几张不同时期的练习纸上一眼找到了《国风·王风·君子阳阳》。
白子雯:你从头练啊?
卢洋:不然呢?
白子雯:你这人真是找罪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卢洋:那有什么的?我这叫后来居上。
白子雯:好吧,夸你一次,写的真好看。
卢洋:这次家长会我爸要去,你呢?
白子雯:当然是我妈。
卢洋:那我穿什么呢?青春点还是庄重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咋每次见都没见她对我笑过?
白子雯:她只是笑得不明显。
卢洋:是吗?算了,还是穿校服吧。
白子雯:……
卢洋:你也穿校服啊。
白子雯:为什么?
卢洋:整齐划一,学生就得穿校服。
聊完以后,他看着摊了一桌子的书法纸,出神。白子雯的眼要是没毛病的话不应该看不出来他故意把《君子阳阳》那篇诗经拍的很大吧?
看来看去,他就是觉得那张好看。
“卢洋,你到爸书房来,爸爸有事问你。”
“喔。”
啥事还得书房说?卢洋呼啦一把收拾了桌上的废纸,团一团扔了:“来了。”
临进书房前,被**拉了一把。
卢洋:“?”
方援摇摇头,脸色难看到法令纹都出来了。
孩子几乎秒懂,进屋就表态:“不同意。”
卢屹昌夹着香烟的手指斗斗烟灰:“什么你就不同意?”
“跟那狐狸精有关的我都不同意。”
“你小子,跟**学会了是吧?狐狸精狐狸精的,没她你爸早破产了!你爷爷都同意了你有什么好说的,在我这你没有发言权!”
卢洋脸色也不好了:“那您叫我进来玩呢?”
“通知你。”
“行。”像是豁出去了,卢洋使劲点了点头,绷紧了的下巴和抽烟那位简直一模一样:“她有本事我就让她生!”
“你敢给我乱来,我揍你啊!”
“留口气就行。”
卢屹昌吐出一大口烟,叹了口气:“爸舍不得揍你,她不进门,只要个孩子。”
“除了我妈生的,我谁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