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如怔怔地看着手中这枚剑宗宗主的令牌,双眸一闭,似乎想要站在寒晔身边,成为与他并肩的女子,哭闹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们一个个都让她振作起来,可谁知道,她只想好好地哭一哭,哭完了,自然就能振作了。
胤将军道:“孩子,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得赶路了。”说完,便领着所有人退出了营帐。
这场仗打了大半年,终于是要停了吗?以寒晔一人,换来了两国三年的相安无事,真的值当吗?
千如想忍,却忍得极为辛苦,不多久,便有一道冰冷的触感从她脸颊抚过,她睁开了眼,望进眼里的是百里无忧哀伤的眸光里,他肩上的箭伤才刚处理好,赵神医再三嘱咐,要卧床休养,可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她。
百里无忧拍了拍她的额头:“想哭的话,就哭了吧,不要憋着,只是,哭完之后,一定得还我们一个顶天立地的胤千如,一个让寒晔以你为荣的胤千如,三年有什么了不起,他本事那么大,风无麟又岂能困得住他?再说了,当初进宫时,不是也决定等下去吗?到时寒晔回来了,让他看看剑宗是如何在你手上发扬光大的。”
百里无忧不说倒还好,这一说起当初进宫的事,千如心里头便更加难受。
当初十年,虽与他隔着一道宫墙,但是他安好,她亦安好。
可这三年呢?他生死未卜,她又怎能好得了?
千如想了一想,觉得百里无忧说得也对,寒晔本事那么大,风无麟肯定困不住他,待到他回来之时,若是看到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会不会瞧不起她?若是发现剑宗同她一样萎靡不振,她又如何对得起他?
或许回到剑宗,师傅能有办法救他。
千如手一抬,拍了拍百里无忧的肩膀:“我不哭,我要好好守着剑宗,等他回来。”
百里无忧却吃痛地跳了起来:“你不哭就不哭,非得让我哭给你看吗?”
千如这才知道,原来他冒死背她回来的路上中了箭,他还警告她,若是轻贱自己的性命,那就是对不起他。
可是百里无忧并没有告诉她,箭上还有风无麟留的字条,一来,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自诩身手矫健,居然会中箭,还成了信使,二来,那信上写了五个字:小东西,等我。
待谈和一事落定,胤夫人和胤府两位小姐,执意前往西边营地,与家人团聚。
全军休整数日后,便动身撤离西域境内,同时,西域军队也依照协定撤离罗刹战场,从此,世间再无罗刹,大宁和西域两国各占一方土地。
二姐一家先行回了边关,虽说战事消停了,但边关的布防依旧不可松懈,所有人都可以回帝都,唯独他们不行,与家人短暂相聚几日,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完成了奢求多年的心愿。
罗刹这座大山倒了,罗刹的百姓们虽有丧国之耻,心有不服,却不敢造次,坊间怨声载道,对于两国而言,安抚民心亦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两国也无心再起战事,民安,则国强。
千如在返回帝都的路上,身子仍些有不适,一直由四姐和五姐照看着,起先她还有些怨百里无忧,可一看他那样子,便怨不起来了。
胤夫人虽然也有伤在身,但她坚持随胤将军一同回无忧谷,去接自己的三女儿回家,璃儿便前去带路,同行的,自然还有负伤的百里无忧。
出发前,百里无忧抱怨,说他上辈子不知道招谁惹谁了,这辈子要来还两个丫头的债。
千如隐约发现,百里无忧似乎与璃儿亲近了一些,虽然成天怨她烦,却也默默地接受了这种心烦的生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千如扯了扯帘子,她出城时,也是这般坐在马车里,颠簸数日,可那时,让她依靠的人是寒晔。
“小妹,其实姐姐挺羡慕你的,帝都的女子,能有几人有幸经历这样一段旷世奇缘。”四姐千嫚先开了口,这一路上,都是她和胞妹千姝想方设法找来话题与小妹闲聊,否则,她们这个小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望着帘外。
往日意气风发的女侠,如今这样闷着,确实不好,试剑大会后那一场大病,着实吓坏了全府上下。
千姝接上话茬,道:“寒晔那么厉害,没准过几日便回帝都来寻你了,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地再迎娶你一回,你可得赶紧好起来啊。”
千如只是笑了笑,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曾几何时,这确实是她所憧憬的,但是如今她亦知道,几日后又会有几日,无数个几日,那便是遥遥无期。
她不要什么旷世奇缘,也不要十里红妆,她只要他回来。
三年也好,十年也罢,她只希望能够将他等回来。
大军回到帝都,是在十日之后,武帝因伤势严重,还未返回帝都,众将士便各自回去与家人团聚,待武帝归朝,再论功行赏。
四姐和五姐也回各自的府上去了,千如谢绝了二人的好意,执意带着剑宗宗主的令牌,要回剑宗。如今她再不是胤府的六小姐胤千如,而是莫伊,众人皆知她是山间一名救了寒晔的采药女,不过就是生得像胤千如了些,而承蒙胤府诸多照拂罢了。
既然不再是胤千如,那如今的胤府,自然也是归不得了,寒晔将剑宗托付于她,何尝不是给她选了一个安身之处。
千如换回女装,回到了剑宗,发现这儿一如往常般肃穆、威严,却更多一分清冷。
守山的两名弟子认得宗主的令牌,却不认得千如,其中一人说要禀报代宗主,才能验明令牌真假。
千如等在山门外,半晌,看见自己的师傅缓缓走来,慕白山见着她时,便是一愣,轻唤道:“千如?”
千如连忙跪下:“拜见代宗主,我并不是胤府的那位小姐,只不过长得相像罢了,我叫做莫伊,在野狼谷中救下寒晔,兵荒马乱时,当了他的副将。”
慕白山道:“起来吧,既是寒晔的恩人,那便是剑宗的恩人,随我来吧。”
千如起身,跟着慕白山去了宗主祠,慕白山将门一掩,便只剩他二人,他将令牌置于一块牌位前,上头刻着“第七代宗主寒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