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哪里能放她一人在此坐着,他一把将她拉起:“胤千如,枉你习武多年,竟如此不堪一击?你想让寒晔死不瞑目?”
千如一听“死不瞑目”这四个字时,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地栽了下去,她仿佛陷入一巨大的黑洞,黑洞的那头,传来寒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响起“如儿……如儿……”
千如奋力追着,无奈黑洞的那头深不见底,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到他,后来她摔倒了,那个声音更加清晰,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可是等她一站起身,那声音却渐渐地远了,她又追了上去,直到精疲力竭,再也爬不起来。
睁开双眸时,千如才明白,方才不过是个梦。
“小妹,你可真的吓死姐姐了。”千漪见她醒来,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昨日你这一晕,所有太医皆是束手无策,还有人说你中了梦魔的巫术,怕是不会再醒了,这巫术一说,我是从来不信的,幸好华大夫也不信,他给你施了针,你才得以清醒过来。”
“昨日?”千如只觉得身子很沉,四肢又乏得很,瞧着窗外夜色已浓,原来自己已经晕死过去一日有余,她拉着千漪的衣袖,道,“姐姐,我想出宫。”
千漪让宫女端来热好的粥,扶着她起身,然后亲自喂她。
喝完了粥,千如又道:“我想出宫,我必须出宫。”
千漪摇了摇头:“这皇宫,向来是进得出不得,不论妃子还是女官,既然你想出宫,且让我想想法子。”
千如想逃,可是如今再无和亲的队伍能让她逃,秦府的势力尚未瓦解,她若一走了之,只会连累整个胤府。待千漪回房后,她撑起着疲惫的身子,从衣柜最里头翻出了夜行衣,她本是想去寻百里无忧想想法子,可她刚解开衣带,手却被人按住了。
“你若想离宫,我可以帮你,何必如此冒险?”
千如问他:“你也是被太后囚禁于宫中,你要如何帮我?”
华大夫沉声:“我会向太后求旨赐婚。”
“赐婚?”千如有些吃惊,事到如今,赐婚确实是个法子,但他一介平民,太后怎会应允?还有秦怡,她又怎会坐视不理?
“你不必担心,只要你点头,我定然能保证顺利带你出宫,你好好考虑,明日此时,我来讨要你的决定。”华大夫说完,留下药,便走了。
翌日清晨,太后宫中传来一道赐婚的懿旨,华大夫居然成功了,可他分明说过,会来找她讨要一个决定,这懿旨来得如此突然,让千如全无防备。
送走宣旨公公后,千漪忙问:“这就是你想的法子?你要出宫,也不必急在一时,告诉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千如如今已不知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法子能出得宫去,她只有点头:“我必须出宫,一刻也不能再等了,姐姐,圣上说师兄已经死在风无麟手里了,三年之约还未到,师兄不会死的。”
“你要去西域?”千漪情急之下,只得拉着她,“你想出宫若是为了去寻风无麟,那姐姐说什么也是不会同意的,爹娘定然也不会同意。”
千如坚定地看着千漪:“姐姐,我们姐妹六人,应当只有你能懂我,你与先帝出生入死,可曾怕过?若是先帝驾崩之时,没有月儿,你会不会随他一同去?”
千如在赌,她赌千漪会放她走。
“会,就算有了月儿,我也想过随他去。”千漪松开了手,若不是答应了他要好生活着,她只怕早就随他西去,“你若执意要走,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嫁给华大夫,爹娘不会允这门婚事,华大夫早已有了妻室。”
虽已认定华大夫并非她的寒晔,可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里会一下子空了一块?
千如垂眸:“我愿意嫁他,我不介意他是否已有妻室。”
“我去求武帝赐婚,将你许给百里无忧,你要去西域,让他跟着你。”千漪说完,正要走时,被千如拉住,她摇头,“我不能嫁给百里无忧,姐姐,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瞒你……”
未等千如解释,太后娘娘已经亲自摆架漪云殿,随行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一行小太监,他们个个手上端着珍宝。
“臣妾给太后请安。”
“微臣参见太后。”
太后让她二人起身后,便走到千如身边,面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极小声地对她说:“莫伊,哦。。哀家应该叫你一声,胤千如吧?”
千如一惊,竟忘咬定自己是莫伊,而是连忙想要跪下。
她的双臂被太后牢牢地扶住:“哀家可以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可你必须知道,哀家绝对不会让你留在熙儿身边,既然华大夫有意娶你过门,哀家也欠他一个请求,如此一来,便是皆大欢喜,此生,哀家不希望再见到你。”
“你也别指望熙儿能来救你,他今日若是敢来救你,明日就只能下旨诛你九族。”太后说完,便挥了挥手,“来人,今日便送郡主出宫,三日后,风光大嫁。”
“谢太后娘娘。”千如跪拜谢恩,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千如其实也没有什么能收拾的,不过就是几件衣裳,别的她带不走,也不想带走。
太后一行离开后,百里无忧随之赶来,也不顾什么后宫重地,男子不得入内,更不顾一直陪在千如身边的漪太后,他一把抓住了千如的手臂。
这皇宫说大也不大,有个什么消息,一传便就传开了,他神色匆匆地问她:“你若是想出宫,想嫁人,为何不找我?那个华大夫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千漪拉住了百里无忧:“百里统领请自重,这旨是太后下的,并不是小妹求来的。”
百里无忧依旧怒视着千如:“她若是不肯嫁,谁能勉强得了?大不了我带她走。”
千如缓缓起身,有些事,此时不说,只怕再没机会说清楚,她扑进百里无忧的怀里:“哥,你是我的亲哥哥,当年我被弃河中,是胤将军救了我,正好胤夫人难产,他就将我抱回府上,当作胤府六小姐抚养。”
百里无忧如同被定了身一般,千漪也同样震惊。
“正是如此,当日秦丞相主张的滴血认亲,才未能如他的愿,不是我们施的计,而是我根本就不是胤府的小姐。”千如说着,便哭了起来,她多想认他这个亲哥哥,可是这个秘密,是整个胤府的秘密,她答应过,要让它烂在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