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双虽然没死,但铁孟泽确实真真死了,对于当年慕容双和铁孟泽的相继离奇死亡,那个孩子其实也一直都很怀疑,毕竟慕容双和铁孟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忽然离世已经够奇怪了,两个相继死亡,那更是匪夷所思。”
“那孩子便认定那二人是被人所害,只是他不知道是谁,便托了一个朋友下山探查,这个朋友不牵扯绝杀门中利害关系,又是那孩子的谷外多年密友,自然是信得过的。”
中年美妇道,“那人是谁?”
“这名字你可能听过,就是多年前很有名的“妙手探花”岳霜,但如今他已经改了名字,叫做温弈。温弈调查之后,不但发现了慕容双和铁孟泽死因蹊跷,还发现了另一件事,一件让那个孩子彻底下定决心要杀凤绍焉的事,就是掌门人的死。温弈将三人死因全部查清楚,告诉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知道事情真相后,便自编自演的一出戏,狸猫换太子。”
洛轻挽歪头俏皮的对木小尹笑了笑,“我说的可对,狸猫殿下?”
木小尹此时全身不能动,否则非一拳打在洛轻挽那张笑的很欠揍的脸上。
“其实你的计划很完美,已经骗过了所有人,知道你和你的合作人太贪心,非要来个一石二鸟,拉我下水,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一下子就出了很多马脚,要知道,越是复杂的计划,马脚越多,反而在街上随随便便杀了一个人,这种案子最难查。”洛轻挽道。
木小尹忍不住道,“什么马脚?”
洛轻挽看向一边低头不语的景子吟道,“第一,你不该让景子吟讲故事误导我,景子吟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他的话里纰漏实在太多了。”洛轻挽摇了摇头,“他一开始说你是灾荒中捡来的孤儿,后来却又说‘那时我也只有十四岁,见那孩子唇红齿白,甚是可爱’。请问,一个灾荒里的孩子,不饿的面黄肌瘦就算了,还唇红齿白?明显他在说谎。”
洛轻挽竖起两个手指道,“第二,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时我在景子吟那院中时,已经发现堂内有人,但景子吟却按照之前你叫他的剧本,继续念下去,让我去找岳霜。屋里既然有人,那岳霜这个人要么是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一个诱导我的假陷阱,幸好岳霜还有个化名叫温弈,而江湖上知道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的并不多。”
“我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是因为你想故意引我去找温弈,便要留下点东西,作为线索。于是你就选择留下了一封信,一封话最少,却言简意赅,直指重点的信,你觉得你这样做万无一失,一封说的含糊其辞的信,就算是起不到帮助自己的作用,也绝不会害了自己。但你忘了一件事,就是两个多年好友,怎么可能偏巧只有一份信呢?你把其他信都拿走,怕我看出什么其他东西,只留一份信,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吗?”
“第三,就是我无意中发现你已经身受重伤,虽然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除掉的凤绍焉,但我知道,想除掉凤绍焉这样一个人,实在是难如登天,虽然你计划的滴水不漏,但最后还是被凤绍焉重伤。我曾在药铺见过一个人,他当时来去匆匆,但我还是看清了他的脸,然后取了一份和他一模一样的药,那药看起来没什么,但若是那个人抓的,就有些奇怪了。因为那个人是绝杀门中的一个侍者。”
“我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但看见他抓的药,才开始有些奇怪,天麻叶,黄葵,地丁都是加在一起是止疼的,而白冬是治疗内伤灵药,谷中到底是什么人受伤了,要这么偷偷摸摸呢。”
洛轻挽忽然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轻轻一划,木小尹身上的胸前的衣服就划开了一道口子。洛轻挽拉开那件衣服,让所有人看,此时已是六月热暑,木小尹却穿了五六件衣服,怪不得体态看起来有些臃肿。
“我不知道你具体受了什么伤,但能看出来你受的伤让你中了寒毒,浑身发冷,想必不久之后你就得去陪凤绍焉了。”洛轻挽说着,眸子中竟有些哀婉。
“你为了报仇,做的一切都无可厚非,但如今你却也是命在旦夕的人了。”
木小尹凄惨的笑了,“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我自然会负责,我已杀了凤绍焉,就算死了,也替父亲和两位师兄报了仇了,我死后,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他们了。而且,就算我当初能放下仇恨,不杀凤绍焉,凤绍焉却也不会肯放过我的……他早已经知道,我其实是师父的私生子,他原来一直觉得我是个孩子,没有夺他威胁性,再者已经连死了三人了,我若再死了,就太明显了,他才留了我一命。但随着我日益长大,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除掉我这个心腹之患的。”
木小尹闭上了眼睛,“虽然细节的地方你不知道,但事情的大体你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是我威胁景师兄故意说那些话诱导你,我知道你很聪明,骗你必须要七分实,三分虚,所以对你讲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在关键的地方改了一下,就将整个故事的走向变了。”
他闭上的睫毛还在颤抖,是伤心,还是害怕呢?
洛轻挽道,“凤绍焉虽然信任你,想杀他却不是易事,是有人帮你吗?”
木小尹忽然睁开眼睛,惶恐的看着洛轻挽,但很快又归于死水,“不是,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是我端了一碗他最喜欢吃的冰糖燕窝,里面下了化功散。我亲眼看着他喝下了那碗燕窝,然后很快他就倒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小尹眼神空洞,似乎在回忆那场景,“我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趴在我脚下,喘息着几次想要站起来,最后都失败了。然后……我用匕首挑断了他手筋脚筋,废了他的修为,又用药水将他一双眼睛弄瞎……”
木小尹开始浑身颤抖,这事情明明是他做的,为什么他会颤抖,他在害怕什么呢?
殿内很安静,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凤绍焉杀了慕容双,铁孟泽,木小尹为了报仇杀了凤绍焉,杀死一个有罪的人,到底是否有罪呢。
他们可以杀了木小尹为凤绍焉报仇,毕竟凤绍焉是他们的掌门,但也可以继续拥戴木小尹,毕竟他是他们师父的骨血,而凤绍焉也确实该死。
所有人都不说话,似乎都想等别人开口。
气氛有些压抑,幸好有一个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以己度人啊……”洛轻挽叹道。
木小尹楞了一下,道,“你什么意思?”
洛轻挽苦笑,“你不觉得你整部计划太顺利了吗?”
木小尹咬了咬下唇。
洛轻挽道,“你千辛万苦,誓死要保护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木小尹惊愕道,“你什么意思……”
“刚刚我说,我要给大家讲两个故事,刚刚已经讲了一个,现在该讲第二个了。”洛轻挽道,“其实这第二个故事,和第一个故事里时间人物地点都一样,只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罢了。”
洛轻挽忽然插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声音很低,但所有人都听见,不过谁也没有在意这句话。
“任何故事,都有两个以上的版本,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都是不同版本的故事。”
洛轻挽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得,她继续刚刚的话题道,“第二个故事,也是十七年前,前掌门抱回来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的木小尹,和刚刚一样,刚开始几年,谁都不知道木小尹的真实身份,包括凤绍焉,那时凤绍焉不过也是十三四岁,具体处于什么动机我不知道,但凤绍焉对这个孩子很好,也许是他和其他师兄弟年岁差不多,而和木小尹却比他小了十几岁。”凤绍焉果然喜欢正太萝莉这一个类型的啊,洛轻挽心中腹诽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凤绍焉也渐渐发现了木小尹的真实身份,但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管木小尹是谁的儿子,都不会妨碍他们的情谊,所有一直没说,也没有放在心上。但凤绍焉没有放在心上,却有一个人放在心上了,他想尽办法想要害木小尹,因为他认为,木小尹一定会成为他掌门路上的绊脚石,但凤绍焉这座靠山实在是太强大了,只要凤绍焉在一天,他就动不了木小尹。”
木小尹的脸色更白了,道,“你说谁要害我?”
“就是你千辛万苦要保护的那个人。”洛轻挽淡淡一言,木小尹却如遭五雷轰顶。
“你……你胡说!”木小尹吼道。
洛轻挽却不与木小尹做口舌之辩,继续道,“那个人心中一直觊觎绝杀门掌门之位,所以他一路帮你,不过是为了除掉凤绍焉罢了。”
木小尹冷笑道,“呵,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扶我上位?”
洛轻挽道,“因为你本就是个快要死的人啊。你们两个固然可以杀掉凤绍焉,但杀掉凤绍焉后,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坐到掌门的位置了,所以他就想出一个办法,先杀了凤绍焉,再让你假扮成凤绍焉。这样一来,凤绍焉死了,木小尹也’死’了,一石二鸟,他一下子就除了两个对手。”
“绝杀谷中最熟悉凤绍焉的就是你了,自然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凤绍焉的习惯。他知道你也快死了,就大方的将掌门之位让给了你,然后让你用凤绍焉的名义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你胡说八道!”木小尹想要站起来,却重重的跌回了椅子上,这情况到是与当时凤绍焉被自己下药时一模一样,真可谓是报应。
“一石二鸟虽然好,但一石三鸟更好,毕竟木小尹的死得找个人栽赃吧,否则一向身强体壮的木小尹莫名其妙不明不白死了,是个人就会怀疑啊,于是那个人便想到了我。”
洛轻挽继续道,“我曾经在一年前或有意或无意中得罪了那个人,而我修为不低,名声不好,又有前科,实在是最佳人选。”洛轻挽说着还颇为自豪。
“他生怕别人不信,还故意在木小尹死前死后冒充我,杀了一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然后留下我姓名。”
向云飞忍不住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洛轻挽笑了笑看向景子吟,道,“景师兄,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景子吟藏在袍袖中的一双手在颤抖,虽然藏在袍袖中看不见,但颤抖的双肩确实很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