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看了看他,忍住没有再说。那天下班,回家的途中路过塞纳河,他看到文翊歆从任彦彬的车子下来,本想跟进去,不想车子还未挺稳,便瞧见舒梁明和那个女孩子从车上下来,往里面去。
这是舒家的家事,楚弦知道,他不该插手,舒昊也不会喜欢他插手。
再过两天便要随着Maria远赴纽约,楚弦继续手头的资料整理。
敲击键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舒昊默然看向楚弦,他的沉默不问让他感动,也可以让他无负担,也让他清楚地知道,他爱他,太爱他。
从他十五岁向阿弦伸出手的那一刹,他就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异样的光芒。
感动,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那时他是十一岁的男孩,皮肤白白净净如象牙般,双眸幽黑如墨,氤氲出的泪迷蒙了眼,仿佛初晨的露珠洒在了泼墨山水画间,偏偏颧骨上有挨揍的淤青。
那天文翊歆不在,其他人趁此机会又欺负他,他实在看不下去,搭了把手,没想到便是这么一伸手,注定了这一生的不同寻常。
至于楚弦说的那个女孩,他认识,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于父亲的行为,他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什么,他知道父亲把那个女孩留在身边 皆因她长得像那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只要那个女孩安安分分,不要痴心妄想即可。
天水园。
头发干得差不多,文翊歆正准备入睡,床头分机响了起来。
竟然是元乔晟打来的!她震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走了快三天,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打电话来。
甫一接通,他那嬉皮笑脸痞里痞气的声音就柔柔地传来,“老婆,又到睡觉时间,没人让你抱着,想我了吗?”
文翊歆满脸黑线,忍不住翻白眼,“元乔晟!”
“到!”
满脸黑线化成满头冷汗,她又不是在点名,“这么晚了你打电话做什么?”
那边笑得贼兮兮,却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老婆,你这问题问得很没水平啊。就是因为天色已晚才要打电话给你,不然大白天你上班,身边这么多人围着,怎么有时间品尝寂寞,想念我呢?你说是不是?”
“元乔晟,你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
“不正常吗?我说的都是正常话啊。老婆,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是不是因为我不在,没人让你抱着睡不着?”
文翊歆吐出一口老血,低吼,“没有你霸占床,我一个人睡自由自在,想怎么滚就怎么滚,怎么可能睡不着?”
他莫名地嘿嘿笑了两声,“老婆,原来你喜欢滚床单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让你定定地抱着我,这次等我回来,一定陪你滚床单!”
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无奈,文翊歆倒进床上,知道他又在逗她玩,想顶嘴又没有心情。毕竟明天一早,她就要陪着文翊羡去做一件可怕的事。
听不到她的回应,元乔晟轻声唤了一句,“老婆?在听吗?”
“嗯,在听。”她的声音倏地萎蔫下去,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很困吗?是不是我的电话打扰到你,让你没有办法睡觉?”
“没有,你不要多想。”
“我倒是想多想,但是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多想都想不了。”继而传来他似在自嘲地低笑,“老婆,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掩起心中的波澜,她咦声狐疑道:“元乔晟,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我的吗?怎么现在还说这种话?”
“你都说之前说的是喜欢了,但是现在我明确地说爱你,这是爱,跟喜欢不同的,OK?love differs from like, you know?”
文翊歆盘起腿,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此时此刻,远在新加坡的元乔晟亦是盘腿坐在酒店的床上,背靠着床头,手里把玩着车钥匙上的挂件。
挂件是一个水晶小相框,相框里有他们结婚时亲吻的照片,背面是她靠在他肩头,而他深情凝望她的照片。
这几天每到闲暇的时光,总是猝然想起她,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他的妻子,然后她各种状态的模样便跃然脑海,或生气,或开心,或惊奇,或发怒,或失落,或关切,或焦急,或冷漠,或畏惧……一眨眼一回眸,似佛前的莲花一瓣瓣盛开眼前。
每每想起这些,便忍不住笑弯了唇。
不知是否因为思念太浓,恍惚间,他仿佛嗅到她的气息,发间的清香,身体隐约散发的似奶油般甜蜜的香气。
第一次他这么强烈地意识到,他想念她,无比地想念,恨不得立刻搭飞机回去见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份思念?他不想去想,却忍不住要想,偏偏又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这份思念仿佛潜藏在心底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被遗忘……
思绪远飘,耳边忽而传来她轻柔的声音,“乔晟,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突来的话语打断了他,甚至没注意到这一句柔和的“乔晟”。
可是文翊歆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文翊羡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说出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还是不按时吃饭,胃又疼了?”
“不是,有阿弦监督我吃饭,很准时的,你不用担心。”她顿了一顿,转了话锋,“难得出差,你回来是不是该给我带一个礼物?”
他忍不住默默笑起来,“想要什么礼物?”
“哼,买礼物要表现诚意!你问我要什么礼物,而不是自己去选,多没诚意啊你!还不如不送呢!”
“好好好!以后出差的机会还很多,礼物倒是不一定带,不过会抽时间带你跟我一起出差,怎么样?”
文翊歆自小便喜欢出去游玩,看看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大有不同,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得挺直了腰板,“好啊,下次一定跟你去!”
“嗯,这样最好,也当是弥补我们的新婚蜜月期。”
高兴的某人在这句话后立刻跟霜打的茄子,颓废下去,无聊地在床上画圈圈,“乔晟?”
“嗯?”他把照片凑近了些,仿佛近距离看着照片中的她,就是在面对面跟她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元乔晟一怔,心中暗暗大喜,习惯性地想要借此机会逗弄她,进而让她意识到她似乎也在对他想念,只是她的语气里有厚厚的落寞与承受不住压力的无助,让他无法忽视。
“再过两天就回来了,这两天你要乖乖的,不要出什么差错,等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老婆,知道吗?”
“嗯。”
他笑容更深,翻转挂件,看到照片里她靠着他的肩,身板消瘦,“等我回来做好吃的给你吃,让你长点肉,这样抱起来也比较舒服。”
文翊歆渐渐清醒的神经又被刺激到,“你是不是还想说做好吃的让我吃了……”到嘴边的话又收住,在他面前,女孩子之间偶尔肆无忌惮讨论的问题还是不能暴露。
但是元乔晟显然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接了下面的话,“老婆,你不用这么没自信,我又不是要找新西兰奶牛,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满意。”
如果他在眼前,文翊歆一定抄起枕头劈头盖脸砸过去,现下也只能一拳打在枕头上,怒喊,“你给我闭嘴!你打电话来就是要刺激我是不是?”
“没有啦,老婆,我怎么舍得刺激你?我是不想你自卑,因为我对你从头发到脚趾都很满意。”
她冷哼一声。
他叹气一下,“不过有一点不满意,每天晚上你抱我那么紧睡得那么安稳,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真的很不公……”
“元乔晟!”
“好啦好啦,电话里就不说这些了。”他又在忍着笑,“老婆。”
“干嘛?”
“我今晚打电话给你就是因为太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撇撇嘴,“所以呢?”
“所以——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他质疑地哼了一声,“回答这么快,一定是口是心非!老婆,要你承认想我有这么难吗?我们是夫妻,坦诚相待很重要哦。”
文翊歆顿感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裹起被子来,哼哼唧唧地说:“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要睡觉了啊。”
元乔晟抬眼看了看酒店墙上的时钟,估摸着确实是到她睡觉的时间点,便柔声哄道:“好了,老婆,你睡吧。把窗子关小一点,我不在,被子踢开了没人给你盖,别着凉了。”
“嗯,我知道。那我不跟你说了,要睡觉了哦。”
“睡吧,晚安。”
挂了电话,他的脑海里却是她熟睡的乖巧模样,虽然会裹被子踢被子,并不怎么安分,但是这种感觉……好像家里养了一只波斯猫,稍微逗一逗,便会伸爪奋起;如果温柔地捧在掌心里顺毛抚摸,宠爱有加,把手伸到嘴边,它偶尔也会乖巧地舔一舔。
元乔晟无奈地重重叹息,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否则那种恨不能现在就回去见她的冲动会愈发强烈。
远在另一边的文翊歆,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耳边还萦绕着元乔晟的叮嘱,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播放着与他有关的画面。
翌日,彦悦综合医院。
文翊歆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到医院门口已看到文翊羡在等。
她站在左边的大盆栽旁边,面无表情,就连文翊歆到来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