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佩还在咳嗽,听了这话,拽了拽丈夫的衣角,插话道:“算了,她现在神志不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跟她计较,算了……”
“这怎么能算?!难道她真的把你掐死了,也算了吗?”文云伟叉腰喘息,又恨又同情地看着呆滞的女儿,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再陪着她演戏了!这样只会让她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我们就应该告诉她实情,让她勇敢接受面对!她要是不接受,那就一遍遍地告诉她,直到她接受了为止!”
再也没有其他办法,更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家里的人都没出声,默许了文云伟的提议。而后,瞿蕙妮哄着文翊羡,让她入睡,其他人都下楼去了。
刚到楼下,便听到门铃声响起,文远扬忙去开门。
来人是夏筱雨。
那三人一看到她,都没有好脸色。但文云伟还是客气地请她坐下。
刚一坐下,便听到余梦佩的风凉话,“弟妹的好福气真是叫人羡慕啊,竟然还能有时间到别家去窜门。”
夏筱雨神情严肃,努力地将自己的真诚展现出来,说:“大嫂,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翊羡是什么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帮得上的。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跟我们说,我们会努力地办到。”
“话别说得这么笃定,到时候真让你们帮忙了,做不到又怎么办?”
“大嫂不如说出来,我先看看是不是能做到。”
余梦佩斜眼睨着她,欲言又止,可瞥见文远扬的那一刹,心中便有了数,才道:“我让你从公司回来,帮我照顾翊羡,换远扬去上班,怎么样?做得到吗?”
在来这里之前,夏筱雨就已经听够了公婆的讽刺,才和文云勇商量,愿意答应哥嫂的任何提议。
不管怎么说,翊歆是被抓着不放了。
“做得到。”
她答得很轻松,也很淡然,倒让文云伟夫妻有些始料不及,一时怔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夏筱雨这才淡淡地笑了笑,说:“哥,大嫂,其实我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之前是因为远扬还没有成家,一个男孩子不成家要做事业,就总显得没有那个气场。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所以才会让他一直在副总经理的位子上。不过,现在他成家了,我也该把注意力多分一些到家庭的事务上,这个时候把总经理的位子让出来,应该最合适不过。”
余梦佩和文远扬还处于震惊得难以置信之中,不敢相信地看着夏筱雨。
文云伟倒是回过了神,也弄清楚她在说什么,问:“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说,云勇也知道了?他支持你这么做吗?爸那边又怎么说?”
“云勇是知道的,也支持我这么做。爸妈年岁大了,身边总该有个人时刻陪着。而且,爸爸的心脏又不好,桂嫂也上了年纪,我要是能留在家中,遇到突发状况,才能有人拿主意。至于爸爸那边,现在倒是还没说,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妈一直希望有一天远扬能够接手繁鸿的事业,趁着这个时机,让他练练手,更加熟悉繁鸿,爸也会同意的。”
文云伟听了,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赞同地点头。
文远扬终于如愿以偿,能够坐上总经理的位子,暗自窃喜不已。
反而是余梦佩,倒疑心起来,问道:“你们夫妻会有这么好心,愿意让出总经理的位子来?夏筱雨,你会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早已习惯了余梦佩的多疑和说话尖酸刻薄,夏筱雨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多分一些精力到家里。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什么事?”
“关于翊羡的事……”
一提及文翊羡,余梦佩那因得到总经理位子的喜悦霎时被冲淡,神情黯淡下来不说,泪水也涌出。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开始抽噎哭泣起来。
“翊羡这一生难道就要如此定型了吗?她现在不认识爸爸妈妈,原本想着她还能认识爷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她今天竟然要来掐死我!被自己的女儿喊作杀人凶手,这种痛苦,你是无法体会的。”
“正因为我无法体会,我才能更冷静地看待这件事,也才能有理智的解决办法。”
文云伟坐直身体,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和云勇商量过,觉得如果把翊羡继续留在家中,对她的病情没有什么帮助,不如把她送到医院去,让医生和护士来照顾她,对症下药才能好得快。”
文远扬警惕起来,直问:“什么医院?精神病院吗?”
此言一出,惹来余梦佩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肩上,怒骂,“你胡说什么?什么精神病院?翊羡是你的妹妹,她好得很!去什么精神病院?!一个女孩子去了那种地方,她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办?外人又要怎么说三道四?”
文远扬无奈地叹气,“妈,这不是我说的!这就是阿姨的意思嘛!”
“大嫂,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筱雨瞥了一眼文远扬,眼神冷清,在公司里不怒自威的气质又散发出来,让文远扬立刻瘪嘴,“我的意思是送去疗养院治疗,那个和精神病院是不同的概念。更何况,昨天医生检查过,也是建议能够让翊羡早一点接受治疗……”
“不行!”余梦佩僵冷地打断,态度坚决,“翊羡留在家里,有家人的爱心和耐心陪着,总有一天,她会恢复的。”
夏筱雨欲言又止,看她这么坚定,就此作罢。
却听到文云伟沉思着说:“如果真的要把翊羡送到疗养院,也没什么不好。”
“爸……”
“云伟……”
“我和远扬还要去公司,你今天外出找翊羡又受了风寒,短时间内,要蕙妮一个人照看她,她根本忙不过来。再说,翊羡要是一见到你就冲过来掐你,我们不在,蕙妮能拦得住吗?再从长远的来看,要是为了翊羡好,还是得把她送去接受治疗。今天,郑安东走之前话也说得很清楚,他不离婚,但是也不会承担照顾翊羡的责任,一切还得我们自己拿主意。”
夏筱雨听得皱起了眉,“郑安东真的这么说吗?翊羡是他的妻子,他怎么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余梦佩抹泪回答,“郑安东这个没有良心的畜生!说什么翊羡离开他郑家的时候,是好好的一个人,这会儿变成这样了,要我们负责,还他一个健康清醒的妻子!可他自己却一点都不管!”
“这样可不行,既然他不离婚,那就应该尽职尽责对待自己的太太,他说这些话像什么样子?!”
“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是翊羡有错在先,我们还哪有脸面要求他什么……”
夏筱雨叹了口气,轻声说:“这样吧,我明天把公司的事务处理好,就去找安东谈一谈。有些话,你们也许不好开口,换我这个阿姨来说,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文云伟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夏筱雨双手握了握,起身要走,说,“关于把翊羡送到疗养院治疗的事,如果你们想好了,也可以跟我说。我这边有认识的人,可以打个招呼,让翊羡得到很好的关注。”
那三人没有正面回答,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什么。夏筱雨也不再多说,暗自离去了。
翌日,夏筱雨交代完公司的事务,正准备离开繁鸿,驶向远东集团的时候,恰巧文翊歆坐着元乔晟的车子到了公司门口。
他们把车子顺着路边停好,均下车朝对方走去。
先问话的是文翊歆。
“妈,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妈有点事要去处理。你怎么会到公司来?乔晟不用上班吗?怎么也跟来了?”
元乔晟微笑着叫了一声妈,才解释道:“翊歆挂念你和爸,我才提前下班陪她过来看看,等你们下班一起去吃个饭。”
夏筱雨叹了口气,“吃饭恐怕不行。我现在得去一趟远东,跟郑安东把话说明白,让他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好好照顾翊羡。”
文翊歆惊诧得睁圆了眼,提着包的手指也不自觉收紧,“郑安东……他知道翊羡?”
“这事又瞒不住,他迟早都知道。不过,他不跟翊羡离婚,说要文家自己负责,把翊羡照顾得恢复到原来正常的样子,再给他还回去。你伯父伯母因为理亏,没有办法开口,一些话只好我去说。”
文翊歆听得很是生气,为自己的母亲感到不平,“当初要翊羡嫁过去,偷偷把翊羡孩子拿掉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想那么多?奶奶呢?奶奶不是最支持让翊羡嫁过去吗?这会儿她怎么不出面,为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讨个说法?”
夏筱雨握了握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当着乔晟的面,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文翊歆早已不以为意,她都把家里的情况跟元乔晟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让他听到和知道的?
她和元乔晟对视一眼,那一瞬的眸光好似春日的阳光般温暖晴朗,照过她的心,霎时柔软下来。
文翊歆撇撇嘴,握住母亲的手,说:“妈,我知道你不愿意计较这么多,今天会为翊羡做这些事,也是因为我。这件事,我脱不开关系,我也不打算躲避,不闻不问。你现在就回家吧,郑安东那边,我会去说。”
“你怎么……”
“妈,你放心,郑安东那边我一定会处理好。而且——”她握住元乔晟的手,紧紧地握着,像是在汲取他给予的勇气,“乔晟会陪我一起去,有他陪着,妈你应该放心才对。”
夏筱雨摇头,“你不应该被……”
“妈,”元乔晟上前打断她的话,“你放心吧,我会陪着翊歆,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你先回家,如果你不答应,翊歆不会安心,晚上又该睡不好了。”
夏筱雨还想说什么,一听这话,又看着女儿诚恳哀求的眼,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