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晟牵住文翊歆的手,柔声说:“走,我们回家。安东少爷想明白了,自然会找上门来,跟我们好好谈。”
文翊歆点点头,正要走,便听到郑安东不服的喊声——
“要我照顾文翊羡不是不可能!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不送翊羡去疗养院,让她在家里接受治疗!”
文翊歆立刻挣开元乔晟的手,越过他上前,皱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郑安东,“你把翊羡软禁在你家,你究竟想做什么?”
郑安东冷哼,“话别说得这么难听!那也是翊羡的家,怎么叫做软禁?”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让她去疗养院接受治疗?”
“疗养院那种地方,正常人进去都会疯了,更何况文翊羡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她能治得好吗?再说了,她是真疯假疯我都还不清楚,我又怎么能确定,她这不是在装疯,为的就是被送到疗养院,方便她再跟那个情夫幽会?!”
“郑安东你——”
文翊歆抡起的巴掌被郑安东截住,并借着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把她甩了跌进沙发里。
元乔晟没来得及阻止,再挥拳过去,已被郑安东躲开,他只好先把文翊歆从沙发里扶起来。
郑安东拉了拉外衣,整理得服服帖帖,有模有样,“放心,只要我跟翊羡的夫妻关系存在一天,我一定会善尽职责,做一个好丈夫。坦白说,我倒真心希望文翊羡就这么疯了,不记得任何人,那样,我守在她旁边,让她只记得我一个人,只知道只有我对她好,从此以后乖乖地待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所以,姐,姐夫,你们安心回去吧,告诉家里人,明天我就去接翊羡回家,让医生到家里来治疗她。”
文翊歆呼出一口气,找不出话来反驳,便挽着元乔晟的胳膊离开。
车子驶到半途,红绿灯处左转是开往滨湖佳苑,直走是回天水园,在这时,一路沉默的文翊歆开了口,“去看看翊羡吧。”
元乔晟转过脸来看着她,“不是说过……”
“她明天就要去郑家了,以后想见恐怕没这么简单。而且——”她忽而笑起来,转过来注视着他,“妈妈一定在等我回去把事情告诉他们,陪我去吧,乔晟。”
元乔晟点头,一切都随她心意。
来到滨湖佳苑,恰巧桂嫂还没走,元乔晟立刻请桂嫂下下厨,煮了两碗面线给他们做晚餐吃。周湘美看着他们为了帮翊羡的忙,这么晚都没吃饭,心疼不已,一再询问是否还要吃点别的。
文宽也有些感动,关心他们背上的伤是否好了些。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融洽和温暖,吃过了面,一家人都到文云伟那边去,好亲自把事情告诉他们。
待把情况说明白之后,文宽看了看四周,问:“翊羡呢?怎么都见不到她?”
瞿蕙妮立刻回答:“爷爷,翊羡在楼上睡觉呢。”
“现在才几点?怎么这么早就睡。”
这次是文云伟回答的,因为余梦佩的感冒愈发严重了,上午还发起烧来,嗓子哑得不好说话。
“爸,翊羡是下午四点的时候睡着的,之前一直在闹,到了那会儿才哄了让她睡着的。”
文宽皱眉,“那她不是连晚饭都没吃?给她留了吗?我到楼上看看去,梦佩你把放端上来,叫她起来吃饭。”
余梦佩想说拒绝的话,文云伟使了一个眼神就让她忍住了,乖乖地去端饭菜。
周湘美起身要跟着文宽上楼,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遂转身对二儿子这家说:“云勇,你们先回去吧。乔晟也带着翊歆回去吧,你们也该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好的,妈。”
却听到上了一半楼梯的文宽说:“翊歆留一下吧。我看翊羡对翊歆有点好感,让翊歆跟着我上去看看她,你们其他人该回去的就先回去,乔晟就在楼下等一等,远扬和蕙妮在楼下招呼好乔晟,太多人去看翊羡反而不好。”
他看着踏上台阶的周湘美,说:“你跟着云勇他们回去吧。”
周湘美顿住,不满地皱起眉来,“我是翊羡的奶奶,我去看她有什么不好?干嘛让我回去?”
“翊羡对你有感觉吗?你跟着云勇回去,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再跟你说。”
“唉——”
文云伟握住了她的胳膊,插话道:“妈,你就跟着云勇先回去吧。等爸看了翊羡,我再送他过去,有什么情况你都可以问我。”
周湘美斜眼看了看四周,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二儿子回家。
文翊歆拍了拍元乔晟的手,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恰巧余梦佩端着晚饭出来,便主动接过来端着,跟他们一起上楼。
房门是文云伟开的,但他一推开门就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门口,完全愣住。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文宽问。
文云伟低眉,神色黯然地往里走了两步,后面的人得意迈进屋,一看到屋里的景象也吓呆了。
文翊歆差一点没端稳托盘。
目之所及,墙壁上、梳妆台上、衣橱上,全是用口红写的字——
妈妈是凶手。
杀人凶手,还我宝宝。
妈妈杀了宝宝,我想去死。
宝宝不见了。
我要替你报仇。
……
余梦佩更是被吓得惊叫一声。
“怎么会这样?”
文宽刚问完,躺在被子里的文翊羡便睁开了眼,坐了起来。文宽看到了,忙走过去坐下,问她:“翊羡,下午睡得怎么样?”
文翊羡一脸疲倦,说:“我都没睡……”说着,她从床脚边提起一条线,拽出了那只她最爱的小熊,也是文宽送给她们姐妹的那只,“我被它吵得都睡不了。”
文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忍不住颤抖,问:“它做了什么吵到你了?”
“她吵着要去找她的宝宝,还要杀死她的妈妈替她的宝宝报仇,我看不下去,只有打断了她的腿,把她绑起来……”
文宽解开了捆住小熊的绳子,又把文翊羡用来裹住它的枕巾拆开,这才看见小熊的右腿已经被拽断了……
房间里飘散着一股莫名的气息,文翊歆端着晚餐轻手轻脚走到沙发处,把托盘放下,正踟蹰不知该留还是该走的时候,听到文翊羡惊喜的声音。
“你来了?你陪我去给宝宝买衣服,好不好?”
文翊歆一时怔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文云伟看出她的窘迫,便问:“翊羡,墙上的这些字也是它写的吗?”
文翊羡立刻冷下了欣然的脸,点头。
“那爸爸帮你把这个坏人拿出去烧了,让它以后都吵不到你睡觉,好不好?”
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你要是把她烧了,她会变成鬼来抓我。我要看着她,让她以后都不敢乱来,不敢去害她的妈妈。”
文云伟还想再说,已听到文宽顺着她的话说:“好,我们不烧。翊羡现在先起来去吃晚餐,好不好?来,先下床吃晚餐。”
这会儿,她倒是异常配合,坐进沙发里默默地吃东西。
文宽暗暗叹了一口气,对儿子说:“你去提桶水来,把墙上的东西擦一擦,别让远扬他们知道。”
文云伟黯然点头,离开了房间。
留下的余梦佩裹着披肩,满腹辛酸,想站又站不住,想靠又不知道该靠在哪里,只好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忍着泪,憋着哭声。
显然,翊羡是把小熊当成了自己,把她压在心里的怨气和怒气全撒在了小熊身上。
文翊歆看这情况,除了眼眶觉得酸胀之外,根本不知道还该有什么反应,只好趁着文翊羡专心吃饭的时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彼时,文云伟刚好提着水上来,看到她双眼通红,心中已然明了,便不再多问,径直到屋里去了。
文翊歆想走,又迈不开步伐,偏偏像找虐似的站在门口看里面的动静。
文翊羡吃得不以为然;文宽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心痛;文云伟夫妻拿着抹布擦拭墙上的口红字迹。
起初,文云伟不让余梦佩碰水,毕竟她的烧还没有退完全,可是她执意要做,不想傻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徒增伤心。可是擦拭着这些字迹,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更像是被千万根刺在扎心脏般疼痛,她每擦一下就深呼吸一口气,越想要忍住泪,越是无法忍住。
这一幕狠狠地印在了文翊歆的脑海,以至于她回到了家还是无法忘却,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莫大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元乔晟一直陪着她,劝着她,哄着她,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一遍遍安慰着让她入睡。
“乔晟……”
“嗯?”
“明天我想去送翊羡。”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她摇头,神情依旧低落,“你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陪着我。而且,我知道,伯父伯母也不会希望有太多人在场。我去的话,如果翊羡闹起来,也能帮个忙。”
元乔晟抿了抿唇,在她头顶印下一吻,拍了拍她的肩,“好,那先睡吧。”
翌日一早,文翊歆才起来,还来不及吃早餐就给滨湖佳苑那边打去了电话,告诉伯父她会到,不要劳烦爷爷劝翊羡,随后才整理好了一切出门。
文翊羡并没有之前那般闹腾,看到她来,又欣喜地挽着她的胳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幸福而天真地问她,“今天陪我去给宝宝买衣服,好吗?他们都不陪我去,你陪我去,好不好?”
文翊歆直觉要说拒绝,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答应。
眼看郑安东也该来了,也许这样骗着她,还能让她不吵不闹、顺顺利利地上车。
三分钟后,文翊羡从楼上下来,余梦佩已站在楼口眼巴巴地望着,伸手去搀她,却吓得她瑟缩了一下,快快地避开了。
余梦佩的心,犹如有千万把尖刀在刺。
文翊歆看到她悲伤的表情,很是不忍心,便对文翊羡说:“翊羡,这是妈妈,快去跟妈妈说说话。”
文翊羡睁圆了眼,呆呆地看着她,听她说话,却迟迟不见动静。
“去吧,翊羡,听话好吗?我们等会儿就要走了,去跟妈妈说说话,去吧。”
她这才愣愣地点头,抿了抿唇,朝余梦佩走去。
余梦佩早已露出一脸的期待,这份期待,在她因生病而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出,叫人看得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