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歆……”夏筱雨惊呼。
文翊歆扶着妈妈的胳膊,气势凶狠,不顾及其他别墅里的人在观看,瞪着扶起郝仪琳的舒梁明,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们还来闹,我一定会报警,告你们擅闯民宅,破坏别人和睦的家庭!”
“好啊!”手腕处还火辣辣的疼着,舒梁明怒气冲天地驳回去。为了领回自己的女儿,他已经够忍耐了,他们却不知好歹,非得逼得他发飙不可,“我也不怕把这件事闹开了,闹到法庭也无所谓!是我的女儿我就一定会带她回去认祖归宗!夏筱雨,这个孩子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血缘是你无法改变的!今天我就看在文老板还要去医院的份上,先让你们忍一忍,你最好也告诉文云勇,他替我养孩子的情分我记在心上,将来会还他,但是我绝对不可能让我的女儿一直养在别人家!”
“你!”夏筱雨被气得胸口喘不过气来,可就算她再如何抵抗,文翊歆是舒梁明的女儿,这一事实是她无法辩解和掩饰的,也是她最无力的痛处。
车子似箭般驶了出去,周围零零星星围观的人还没散。住在滨湖佳苑的人均是在繁厘市有头有脸的,这下子文家的笑话被他们看了去,不知道什么人一旦嘴贱说了出去,会引来什么后果。
文翊歆无奈地扶着夏筱雨进屋,门还没关上,就听到救护车的声响,又急急忙忙扶着昏迷中的文宽上救护车。
周湘美沉浸在丈夫晕倒的惊惶无措中,此时此刻还没有精力算这笔账,但潜意识里还是抵触得厉害,在夏筱雨要跟随救护车去医院的时候,一把将她推了开,吩咐桂嫂去叫余梦佩到医院照看公公。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母女,做好的饭菜从厨房传出阵阵香味,勾不起一丝食欲。
坐了一会儿,听得夏筱雨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轻轻地笑似的,手足无措地说了一句“我给你爸爸打电话”就去拨号码。
“妈……”文翊歆低着头,脸色白得厉害,漂亮的眼妆经过一番挣扎吵闹之后依旧精致,却看不出是何神色,“能跟我说说吗?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舒梁明会来闹?为什么……”
“翊歆……”夏筱雨说不出口,才喊出这个名字,眼泪就不可遏制地哗哗流淌。如果可以,她何尝不希望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何尝想让她的宝贝女儿承受身世之苦,这个秘密的揭穿就意味着她和丈夫的婚姻,她的这个家庭要支离破碎。
她的心都在流血,该怎么办?
文翊歆从妈妈的泣不成声中感受到了苦衷,也更加确定了这是真的。从刚才所发生的那些事来看,她就应该知道舒梁明所说的不会假,可是她无法接受。
活了二十三年,很快就要二十四岁了,突然有人告诉你,你的爸爸不是你的爸爸,那种震惊过后的慌乱、茫然、不知所措就好像一双双魔爪把她的神智撕成了碎片,她仿佛被丢到了荒无人烟的沙漠,找不到前进的路,也退不回原地。
刚才她的反应完全出于抵触的本能,可静下来细想之后,才开始后怕,无助地怕,无措地怕。她抱紧了自己,只觉得这温暖的屋子像冰窖一样寒冷,冷得连心脏都快要被冻起来了。
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究竟要怎么办?
“翊歆,翊歆……”夏筱雨流着泪坐到她身边,把她抱进了怀里,泪水全落在了她的衣服上,被全数吸收,“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一直闷闷啜泣的文翊歆终于哭出了声,张开双臂抱住妈妈,“妈……”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对不起……妈妈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妈妈也不知道……妈妈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不要离开妈妈,不要离开爸爸,好吗?爸爸妈妈都不是刻意要瞒着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因为爱你,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文翊歆哭得眼泪鼻涕全抹在了妈妈的衣服上,听着妈妈一遍遍在耳边说“对不起”,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妈……妈……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你和爸爸!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事情是什么样,我只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妈妈,只有文云勇一个爸爸!我是文翊歆,是文家的孩子!我是你和爸爸的女儿,是夏筱雨和文云勇的女儿!”
“翊歆……”
文翊歆吸着鼻子从夏筱雨的怀抱中出来,一把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又轻轻地为妈妈抹去泪水,微笑很是甜美,竟没有再哭,“妈,你放心,就算那个舒梁明再怎么闹,就算他真的有本事闹到法庭上,只要我们一家人的心牢牢地在一起,就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我知道我是文翊歆,是文家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妈妈,也只有一个爸爸,我的妈妈是夏筱雨,我的爸爸是文云勇,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就够了,不是吗?只要我们一家人团结一致,就算有再大的磨难,我们也会勇敢地走过去,对不对?”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勇敢地宣誓般,夏筱雨的心反而痛得更加紧了。女儿从小就调皮,又爱捣蛋,不管发生什么,过不了多久乐天派的性格就发挥作用,她很快就开心起来,丝毫不受其他影响。然而眼前的她,不知又是乐天性格在影响,还是刻意要强装坚强不让她担心,她反而无法确定了。
“翊歆,当年的事,其实……”
文翊歆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泪光闪闪的眸子跳耀着调皮的光,“我不想听过去的事!我没兴趣!反正我只认定你和爸爸,其他的都不管!”
从滨湖佳苑出来,那股支撑着文翊歆坚强冷静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随风消逝,少了支撑,她踉踉跄跄地走着,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入口的出租车一见到她,立刻笑脸相迎,她却全然不知,木讷地往前走。
天空渐渐洒下了细细的雨,下得不大,但没过多久就夹着雪花落了下来。那雪起初是细细碎碎的,五分钟后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瓣,纷纷扬扬地洒下。
而文翊歆也不知在这雪里走了多久,直到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胳膊被人握住,她才回过神来。可一看到那人,她便狠狠地皱起了眉,奋力地挣脱他的束缚。
“翊歆!”舒梁明再次握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快跟爸爸上车,走!”
“你放手!你别抓着我!你放手!”使尽浑身解数地挣开了,文翊歆头也不回跑远,多一秒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离开文家之前,夏筱雨还是坚持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她,因为她有知情权。文翊歆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故事,胸口沉闷得透不过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接受才不会让自己无措,只好选择先离开。
终于回到天水园,门才关上,她就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哭不动了,才抽噎着从包里翻出手机给元乔晟打去电话。
这时,元乔晟正在医院和医生做更具体的商量,包括手术后的照顾细节,突然接到文翊歆啜泣打来的电话,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儿地哭,让他心烦意乱,再也无法待下去,忙驱车回天水园。
门一推开,就看到文翊歆靠坐在吧台的角落里,目光涣散,泪水把脸蛋冲刷出凌乱的痕迹,像一只被丢弃的布娃娃,毫无生气。
元乔晟忙把钥匙丢在吧台上,蹲下身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往客厅沙发去,“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告诉我,我帮你分忧。”
他的关心让好不容易镇压住的无措又破闸而出,文翊歆紧紧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上放声痛哭。
“不哭了,不哭了,有我在呢!不要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不哭了,好吗?”元乔晟心慌得不行,连轻拍她后背的手都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的哭泣让他紧张到不行,害怕得不行,一个大男人竟被浓重的无措感勒紧了脖子。
“翊歆,翊歆不哭了,好不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不哭了,好不好?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哭了……”
“乔晟……”
“我在,我在!”
“乔晟……”
“我在的,老婆,我在的,不要怕,我在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元乔晟没有再问,只愈发紧紧地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告诉她“我在,不要怕”来安定她慌乱的心,让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自然而然说出来,而不是在他的追问下才说出。
“我的爸爸……我的爸爸不是我的亲生爸爸……我不是文家的孩子……我该怎么办?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我该怎么办?”
元乔晟怔住了,连轻拍她背的动作也止住。
“乔晟……”文翊歆用力地抱住他,紧紧地贴着他,像是抱着最后的浮木似的,“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我是……我不是文家的孩子,舒梁明才是我的生父……爷爷已经到医院了,奶奶把妈妈推开了……乔晟……”
一时间,元乔晟也说不出话来,僵硬的动作慢慢恢复了节拍,声音也轻轻地哄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于他而言并非什么新闻,早在文翊歆检查自己血型的时候,他就有过怀疑,只是不便多说,也不曾想到竟然会是舒梁明……眼下他虽然很想知道文翊歆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但他心里无比清楚,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她的情绪。
“没事的,老婆,没事的,你是文家的孩子,爸爸认你是文家的孩子你就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爷爷到医院去,我们就去看望他,奶奶把妈妈推开了,我们就努力地表现好,让奶奶接受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