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麒清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门一阵闷痛之感,扶着额坐起身来,看着床上一片凌乱的景象,他阖眼,想起了昨夜里她的魅惑,突然他低下头冷笑一声,那种催眠术,他从小就懂,这一次不过是带了迷香的催眠,他也不过是刻意松懈罢了。想到这里,想到白梨落的手段,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白梨落不知道的是,那日树林里第一次相见,离无双和云麒就开始怀疑她身份了。
房内一片冰冷,没了女子的身影,空气里却仍残留着她的淡淡的香味。云麒摸了摸自己的唇,想着昨晚那个吻,忽然感到心底一阵寒冷。若她就是顾念兮,他便感到些许心安,若她不是她呢?
云麒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狠狠地擦了擦唇,她若是另一人,那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利用她的身份来作恶的人。他绝对不能原谅任何人在她死后还如此打扰她。最让云麒不能释怀的是他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皮面具的迹象,白梨落那张脸是真的。这个女人,除了与顾念兮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外,她内力深厚、身体强健,完全与云麒印象中的顾念兮不是一个人。
白梨落回到别院时,刚好看见云麒从屋内走出来,两人在院子里相遇,四目相视,竟怔怔地站着发了一会呆。白梨落想的是如何继续利用眼前这个傻瓜,而云麒想的却是怎样才能弄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的目的。两颗心,各怀鬼胎,面善却都带着安稳的笑意,仿佛是相识多年的情人,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就是情人之间的缠绵反侧。
“你去哪了?”云麒先开了口,白梨落眸光一闪,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去买早点啊……”说着手中晃了晃,提着一篮精致的糕点。云麒眯了眯眼,他到真没给这别庄安排仆人,所以说到早餐的问题,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白梨落笑了笑,“先吃东西吧……”说罢,便上前拉着云麒进了屋,一点也没有生疏的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云麒眸子里闪了闪光,却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她坐下了。
“昨晚我们……”云麒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梨落眨了眨眼,“昨晚怎么了?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里竟然是你的别庄。”
云麒蹙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哦,你昨晚好像喝醉了……”她轻轻瞥了一眼那凌乱的床铺,毫无表情地说着。
“白姑娘今后有何打算?”云麒心中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刚才的话题。
白梨落收敛了笑,神色有些哀伤,“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后到底是什么打算。或许,我也该回家了。这一次前来中原,也不过是来寻访亲人的,不想家中消息闭塞,到了这里才发觉物是人非。既然,已经得知结果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云麒眯了眯眼,“哦?既是如此,那云某……”白梨落的脸色有些难过,“云大哥,你就这么想我走么?”她双眸眨了眨,露出了无辜的神色。
“……”云麒没有作声,梨落眼底闪过一丝冷凝,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失落,“那我今日就离开这里吧。”语毕,她起身,到了屋子一角,随意地收拾起自己的包袱来,云麒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桌边看她演着独角戏。
白梨落背对着云麒,眸子里满是冷意,从来还没有人如此忽视她,师傅那般将她呵护着,这个云麒,昨日还一脸痴情,今日便如此冷心,哼……暗暗捏了捏拳,她快速地收拾好包袱。
墙角那个箱子里的嫁衣还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梨落的动作在看到嫁衣时顿了顿,不由得伸出手去,将那件衣裳拿了起来,捧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心中某个角落一瞬又猛然刺痛了几分,脑袋中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快的几乎捉不到,她扶着额,咬了咬唇。
“你怎么了?”好像发现了她的异样,云麒站起身,走到了她身后,看她扶着额头的动作,不由得有些担心,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气恼自己,这个女人明明不怀好意,本来自己还因着她们相似的面容而有些怜惜她,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开始防备着她。可是此刻,看到她不舒服的表情,他依旧会不忍。
“没事。”她冷冷地哼了一句,猛然站直了身子,正欲转身,忽然,脑子里一阵刺痛传来,眼前一黑,便歪着身子倒了下去,云麒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的身子,才发觉她满头都是冷汗,似乎哪里疼得厉害,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他皱了皱眉,还是将她扶到了内屋的床上躺下。
云麒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替她把了脉,她的内息不顺,看来练的功夫太过于霸道了,但是这奇怪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总的来说并无大碍。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院子里阵阵鸟鸣。
手不由得伸了出去,他颤抖着手解开了她的衣衫。
他想弄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
一颗一颗纽扣解开,那一层外衣便被解开。
越来越接近真相的时候,人往往越发害怕知道真相。
直到,白梨落胸前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了,左心房那里一片雪白,没有任何疤痕。
云麒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胸口的怒气起起伏伏,她不是她!
白梨落。
她醒来的时候,感到身体一阵阵地发冷,那股熟悉的寒意从心底传到体表。“唔!”一口血吐出,白梨落暗自运气,果然还是内功反噬的问题。
“你好些没?”云麒推门而入的刹那却看到白梨落趴在床头吐血,他一步奔了过来,手中还端着药碗来不及放下。
“你怎么了?”云麒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开始把脉,白梨落目光猛然收缩,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云麒死死抓住,“你练了什么功夫?这功夫霸道非常,且反噬严重。你的身子不能弄了个再继续修炼了。”
白梨落推开了云麒的手,挣扎着要下床,“不关你的事!”
云麒抬手便点了她的穴道,白梨落头一歪,朝着枕头沉沉睡去。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嘴角的红色,云麒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可是,当他确认眼前的女子不是顾念兮时,他心中却是愤怒和悲哀夹杂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远在百里之外,也有一个人对白梨落牵挂不已。
离无双自从那日在别庄遇见了白梨落后心里便一直无法平静。他从未试过有如此纷乱的心境,至少三年前那一场变故之后,他早就心死,三年来只是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为的不过是不断自责,还有用这一生却思念她。他不知道,那一年为何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弄丢了她,他竟在她那般绝望无助的时候,放开了她的手。
一滴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过,离无双没有合眼,反而定定地望着墓碑上那三个他亲手刻上的名字发愣。他感到眼睛很酸涩,可是再酸涩也抵不过他心中的思念的痛,“兮儿,”他欲抬手,却在半空中收了回来,死死地握拳,垂放在身侧。
“告诉我,你真的离开我了么?”他喃喃自语着,心思却飘回了三年前那一日。
那日离无双牵着穆锦妍,缓缓从红毯上走过她身边,被她拉住了他的手。
她用有些发抖的手指死死扣着他的手,“这就是,你说的盛世婚礼?”
他的指尖也有着微微的颤,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一日听到顾浪之死的真相,还有他们的可疑的关系,还有母亲的逼迫……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敢看她的眼中的泪,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先缴械投降。那时候他想着,那一场与穆家的婚礼不过是为了稳住穆正华还有母亲,而且那也是穆锦妍求着自己帮她的。他想着,其实他没她想的那么生气,只是当时局势所迫,他不得不将婚礼继续下去,他没有丢下她,他会再跟她解释。
只是,他忘记了,曾经她也说过,要他听听解释。他忘了,他是如何对她的。
他也忘了,她是如何的决绝的性子。
“我会记住,记得很清楚。”她笑着,比哭得还难看。
“离无双,今日,是你负我。”
离无双永远都会记着那一天她的决绝的神情,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绝望。
“是我负了你……”离无双对着那一座冰冷的墓碑说着,心中却越发地痛,眼神却越发地寒冷。想起那一袭白色的身影,他眸色沉了沉,三年的时间,他早已查清当年的事情,包括她受了怎样的伤痛。紫玉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要揪出她背后的那个神秘人,为她报仇。
“门主!”一声低声呼唤在身后响起,离无双眼中冷光一闪,语气不悦,“何事?”
追风一身黑衣,单膝跪下,他知道门主此时心情定然很差,瞥了一眼墓碑上那个名字,他的心底也是一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不得不继续恭敬地汇报他刚收到的消息。
“夫人与顾……”
“啪!”隔空一个耳光扇来,追风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目不改色地垂下头,“属下知错,请门主责罚。”
离无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冷的怒气,声音阴沉,“再有下一次,你就自行了断!”
追风垂眸,他知道,这次被那个白梨落发现了那人的存在已是自己失职,险些坏了门主这些年的筹划。
“是。”追风捏了捏拳,“门主,紫玉那边似乎有新的动作。”
“盯紧了,务必要找出那个人。”
离无双负手而立,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墓碑上“爱妻顾念兮”几个字,心底却又是一阵抽痛,他强忍着心口的哀伤,淡淡地补了一句,“白梨落如何了?”
追风一愣,不禁抬眼看了他一眼,心底却是有些愤恨,没多想便脱口而出,“门主真的认为,她们是同一人么?”
离无双身子一震,猛然转身,眸光射向仍跪在地上的追风,眼中一冷,“本座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别忘了你的身份!”
追风心中一痛,从前自己虽是属下,可是他们也曾情同兄弟,现在却变得如此主仆分明,他真的要变到连自己也不认识了么。
“属下不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句话后,追风便不再言语。
“从今日起,我要知道白梨落的一举一动!由你负责!”离无双冷哼一声,不再去看追风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转身朝着竹林外走去。
追风终于再次抬起眼来,看着离无双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回眸望着那个名字也发了一会呆,“你既离开了,为何又会出现一个白梨落?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是不是一开始就注定了?”
远处,一抹暗青色的身影在树丛中晃了一晃,便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