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迷情
桃小茜2018-09-15 21:395,663

  白梨落清醒后,便发现床头的银发男子正撑着胳膊打盹,她试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全身上下仿佛被拆卸了般毫无力气,只是丹田处没了晕倒前的痛楚,屏住内息重新运气,才发觉体内的混乱的真气都被外来的内力调整过。她微微侧目凝视着距自己不过一尺距离的那张脸。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都已经知道自己图谋不轨,竟然还肯救她。

  白梨落若是还没想清楚她的算计的失败,那她也算是白活了,昨日看到云麒的脸色和异样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的计谋败露了,难道是催眠术不管用了,还是眼前之人真的对顾念兮用情至深,乃至面对这张很相似的面容都不为所动。

  “不可能……”她低语出声,最后那个想法有些……荒谬……却也,她又看了一眼云麒紧闭的眼,心底的疑惑逐渐浮起,难道她的身世有其它的秘密?

  白梨落越想越觉得心慌,昨夜脑中闪过的片段让她感到一阵头痛,她到底漏掉了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身体的疼痛却让她不由得痛呼出声,也惊醒了坐在一旁的云麒。

  “你醒了?你在做什么?”云麒倏地睁眼,看见白梨落的动作,连忙制止,扶着她重新躺下,口中却忍不住轻斥道。

  “我……我没事。”白梨落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云麒看她的眼神与昨日完全不一样,带着淡淡的怀疑和疏离。

  “昨日你体内真气逆流,我用内力封住了你的穴道,三日之内你不能动气。你练得到底什么功夫?”云麒蹙眉,脸色有些不悦,但手中仍就没停下,浸湿干净的布子,开始帮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白梨落微微侧头,“我没事。”

  “这样都叫没事,什么才叫有事?”云麒眸子沉了沉,将帕子扔进了盆子。

  白梨落的脸颊渐渐出现了一丝绯红,表情变得更加不自在,但却也没再动作。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心底却因为云麒的疏离而感到一丝丝难过。

  一时间,屋内悄然无声,只听得到两道浅浅的呼吸交错着。

  “你知道我不是顾念兮。”白梨落此刻身子极乏,心里竟也不想再演戏,只觉得精神十分疲累,索性便捅破了这层纸糊的窗户,她有些倦了,面对云麒,她不想继续待在他身边。躺在这里,两人不超过三尺的距离,让空间显得有些狭窄,这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让她有种想夺门而逃的冲动,只是身体的无力没办法实现她所想的。

  云麒的手顿了顿,便将布子重新浸入水中泡了泡,再重新拧干,“是。”

  白梨落转过头看着他,他的神情平静无痕,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接近你是别有居心。”她冷冷地说着,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你……”云麒听到这句坦诚的话,略有吃惊地看着她。

  之后,便是片刻的寂静。

  白梨落瞪大了眸子,眼中的血丝在烛光下看得分明,她死死地咬住牙,才没让自己的怒气立刻爆发出来,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怒火,夹杂着些许不为察觉的痛。

  “你怎么了?”云麒看她不寻常的脸色,伸手便探向她的发红的前额。

  “啪!”她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手臂挥动,打开了云麒伸来的那只手。

  “你明明就很失望,为什么还要摆出这副关心我的样子!”她狠狠地吐出了这三个字,便合上了眼,脸色铁青着,却不再理会僵在床前的云麒。

  云麒怔怔地看着全身有些僵硬的女子,半晌,他站起身,低低地道了声,“你且好好休息。”说罢,便端了东西出了屋子。

  “你站住!”白梨落想要起身拦住他,云麒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径直出了门,还不忘关上了门,留给白梨落一个安静的空间。

  白梨落发觉屋内只剩下自己时,眼底是翻涌的惊恐和不安,“疯子!”她呐呐自语,想要确定什么似的在告诫着自己,身子已经渐渐缓了过来,胸口的痛楚已消失不见。

  走到窗口的位置,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啾啾”两声微弱的叫声,她垂眸,瞥见一只青灰色的小雀正站在窗棂上,她眯了眯眼,将小雀拿了进来,取下它腿上绑着的一条小纸带,看了一看,便将之扔进了烛火之中。重新坐回了床上,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运气,她需要继续修炼,内功心法已然到了第十层,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烛火一闪一闪的,亮了一宿,直到拂晓时分才完全熄灭。

  床上仿佛老僧入定般的白梨落,猛然睁眼,一抹冰冷划过眼底,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从丹田到左心房的位置,先有一股暖流游动而过,紧接着一阵寒流从心房的位置游走到了全身的每一处角落,昨日的痛楚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情无欲的冷漠。嘴角微微勾起,她下了床,简单地整理了包袱。再次看到那件火红的嫁衣,她愣了一愣,随即便挪开了目光,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打开了昨夜那扇窗,窗户是朝着后院的,那里常年无人。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住了好些日子的房间,目光扫过墙角的箱子,面无表情,心无波澜,一个纵身,人已经从窗外消失。

  别院,忘忧居。

  就在白梨落查看的那间房的隔壁。

  穆锦妍呆坐在窗边,脸色苍白而惶然,眼底却还存留着一丝期待,那日的情景,让她几乎死去的心又有了复活的希望。她身上已换上春装,粉色的纱裙衬得她更加病态的面色,从前的精致和神采奕奕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落寞和悔恨。

  “吱”一声,有人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穆锦妍没有转身,仿佛对着周围的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一颗心,只除了一个人还被她关心和牵挂着,然而这其中满满的却都是千丝万缕的爱与恨。“你要这样到何时?”冷漠的声音在略显空荡的房屋里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我还能怎么样……一切都如了你的愿,他恨我……他恨我!”穆锦妍那双毫无神采的眸子忽然迸发出一丝狂暴,她猛然站起身,朝着来人扑了过去,狠狠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答应过我不会说的……是我害了顾念兮,是我带紫玉去了浪悠山庄,你可以杀了我,你可以杀了我为她报仇!但你为何要告诉他,他不会原谅我了……不会!”她瞪大的眸子仿佛要迸裂出来,一脸的惊恐和悔恨,一脸的绝望和无助,掩面哭泣,却不能引起那人的同情。

  “你能为了他逼死兮儿,我就能让他为了兮儿亲手杀了你!”那人眼眸一冷,恨意浮现在眼中,“你问我为什么?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你的好姐妹!兮儿把你当做最好的姐妹,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当日若非你泄密,兮儿就不会被紫玉伤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不会杀你……”他冷笑一声,一把捉住了穆锦妍的手,将她扯近几分,面色狰狞地看着她,“我要你也尝尝兮儿的痛,我要你也知道被最爱的人伤害的滋味!我要你生不如死!”

  穆锦妍浑身颤抖着,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离无双,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她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大喊。

  “当我知道紫玉冒我之名去伤害兮儿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恨不得立刻将她千刀万剐!可是我不能,我要揪出她身后那人,我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而你,最好祈祷兮儿无事,否则,我定会叫你心爱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我绝对做得到!”离无双冷笑着,阴森森的声音惊得穆锦妍一身冷汗,她死死地咬着唇瞪着他,“你好狠!你自己护不了你心爱的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离无双怒目看着她,“你闭嘴!”

  “是我害死顾念兮,是我害死了她,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穆锦妍跪倒在他脚边,乞求着。

  “让你多活了三年,不过是想让你也尝尝这滋味……被顾清越伤害的滋味……他心里从来就只有兮儿,你算什么?”离无双眯了眯眼,扔下这句极度伤人的话,随即一把推开了她,冷哼一声,“留着你还有用,你若再敢擅作主张,我保证顾清越一定比你先死!”

  穆锦妍已经完全哭不出来了,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目痴狂地看着地面清冷的石砖,脑海中不断回放三年前的场景,那些让她后悔莫及的回忆。

  三年前,盛世婚礼,穆锦妍是新娘,嫁的却不是自己爱的人。

  “我!我当你是姐妹,你当我是什么!你明明知道……可是你还是跟你哥哥纠缠不清!没有你,我们相处得很好……可是一回来,一切都变了!都变了!” 穆锦妍哭泣的场景,她历历在目。

  那一天,当她和顾念兮一起被吊在山崖上时,她曾有过期待的,她期待着在他的心中还有一席之位。然而她彻头彻尾地输了。输给了所谓的兄妹之情,输给了他的真心。所以她选择离开,她浑浑噩噩地被父亲送上了花轿,最后,歇斯底里地报复。

  她不甘心,所以明知紫玉不怀好意,她还是答应与她合作,带着她到了浪悠山庄。

  “主子要的是离无双的命,我不会有事,你只需引开顾清越即可。”紫玉尖厉的声音仿佛魔音一般,这些年她从未忘记。

  “你确定?你不能伤她。”她犹豫过,可是最终却被一颗私心蒙蔽。

  “主子不会要她的命……”紫玉狞笑着,穆锦妍那时并未发觉,那个幕后黑手不会要她的命,可是紫玉会。

  所以,她跟着紫玉去了药王谷,看着紫玉杀了所有人,包括那个可爱的小孩子,她听到他们叫他小聪。他才十来岁,她都做了什么。她后悔过,可是当她看见顾清越再一次挺身护在她身前时,她的理智全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质问,只有怀疑。“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要护着她?为了她,你连死都不怕吗?”那一日,顾清越身受重伤,却给了她永世不换的承诺,“换做是你,我也不会犹豫。”浪悠山庄里,顾念兮不敢置信的眼神,她至今都记得。她不知道她的身体为何那般娇弱,她也不清楚紫玉怀了杀死顾念兮的心思。

  看着他信任的眼神转为惊愕,倒在她怀中,她颤抖着手才将他扶起,转眼看着顾念兮同样震惊的质问,她只是淡淡地想到紫玉的承诺,却没想过紫玉是什么样的人。最终,她带走了顾清越,带着他回到了以她的名义买下的不为人知的别庄,她不能回无双门,也不能回穆家,她只想与他长相厮守,浪迹江湖。

  然而,她又错了。

  顾清越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恨你!”

  她无法忘记他失望却没有绝望的眼神,她不在乎他的失望,因为她没想到,后来的事情会让他对自己绝望。

  她用药力锁住了他的内力,他无法离开别庄。她陪着他,在那里熬了将近两个月,对他来说,是煎熬,对她而言,却是幸福。

  直到,传来顾念兮大婚的消息。

  她不知道,顾念兮怎么会被御风带走,又为何会成为澜风堡的女主人,那日穆家秘密地送来了消息,她看着顾清越期盼的神色,终于决定替他走一趟,她还是不让他离开别庄,她答应了他,会带顾念兮回来。

  那时候,她已经决定放弃仇恨,她知道,顾念兮将永远是他们之间的刺,除非她安好地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她永远进不了他的心。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她只是在澜风堡外恰好遇到了离无双,却被人传成了一同前来。明明自从大婚之后,他们便很有默契地选择忽视了彼此的存在。

  直到,她的出现让那个善良的女子最终崩溃。顾念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她绝望的眼神竟然让穆进眼心底竟划过了一丝小小的痛快,她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是看着她最后一步步朝着悬崖而去,她却也没伸出手。

  直到断峰崖上,退无可退,身后是万丈深渊,是绝望。

  直到,她亲眼看着她决绝地飘然而下,留下一地红色的嫁衣,还有一袭惨白的幻影。

  那一日,穆锦妍瞪大了眸子,震惊和害怕充斥了她的神经,那一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无声地崩溃,碎裂成千万片,那时她想拉住她,然而,一切都迟了,那个女子坠落的身影比流星还快,一眼,已是万年。

  再后来,一切都完了。离无双疯了。御风狂了。顾清越也疯魔了。连云麒也一夜白头。

  他们疯狂地在崖下找她,那里是一片荒地,还有一汪深潭,听说名叫忘川。她曾站在断崖边朝下望去,一堆凌乱的荒草,还有一条流淌的河流,她猜想,他们也都抱着希望,顾念兮不过是顺流飘走,总是能找得回的。

  然而,一切都完了。

  当她的残骸出现在荒地与河岸的下游,那支离破碎的残躯,明明都只剩下带着血肉的躯壳和面目全非的脸庞,却仍是那一身白裳,还有随身的一块帕子。被野兽吃的七零八落的肢体,却还掩盖在那些令人发憷的布料之下。腕上的伤痕,胸口的伤痕,一切都表明着,顾念兮,这个曾经让她嫉妒地发疯的女人死了,以一种极其悲惨的方式,终究是死了。

  活到现在,穆锦妍该是庆幸的,但此刻却恨不得死掉的那个是她,这样至少她会被顾清越记住。跌坐在冰凉的地面,困在这无双门内,泪流满面。

  隔着一堵墙,隔壁的房间内,顾清越看着离无双,眼底划过一丝冰冷,“你没资格说她。”他恨穆锦妍所做的事情,却更恨自己,若不是他的含混不清,一切都不会发生,当年她所担心的,不过是他的肯定。

  离无双也沉着眸子,“我是没资格。我们都没资格。”他负手立在窗前,眺望着院子里那一棵参天大树。

  “主子……”追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慌乱。

  顾清越漠然地坐在了桌边,自己给自己倒起了茶水。

  追风从门外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毫无表情的顾清越,垂了垂眸子,便听见离无双没有感情的声音,“说。”

  “白梨落失踪了。”

  “什么?”离无双脸色陡然一青,一步上前揪住了追风的衣领,“本座叫你看着她,什么叫失踪了?”

  顾清越看到离无双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由得抬了眸子看着他们两人。

  追风因被衣领窒息而满脸通红,却不能为自己争辩,“是属下无能,白姑娘的内力似乎比前些日子更精进了,轻功更是超出属下太多,所以,我没能跟住。”

  离无双一把推开了追风,“本座要知道她的行踪,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查!滚!”

  追风跪在地上,抱拳,“属下领命。”说罢便站起身,飞快地走了出去。

  离无双脸色铁青,转眸看着顾清越的淡淡的神色,掌心捏了捏拳,还不是时候,现在一切都还不是时候。顾清越注意到离无双怪异的眼神,不由得看向他,离无双却移开了目光,冷哼一声,“你休息吧,兮儿也不会想见到你这般模样的。这个月的解药,今晚会有人送来。至于穆锦妍,你们自己的事,本座不想再管,从今日起,她不会再踏进无双门一步。”

  白梨落失踪了,除了尚不知情的顾清越外,另两个男人都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离无双派出了自己无双门的眼线去寻找她的下落,云麒试图去打探,凭他一人之力却一无所获。白梨落就像是一场梦,他们两个人做了半晌,结果一无所有。

继续阅读:第十三章 花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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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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