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花萝以为会兴奋得难以入眠,却一觉好眠到天亮。
次日清晨起来,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如果细辩,还能看清娇羞的面庞,含着一抹明媚的春色。
早读课后,花萝穿过德馨堂前的一片香樟树,拐进了办公署。
前日,李含笑帮她跟班教员请了假,她要亲自过来销假。
跟班教员要了假条,花萝乖乖绕到了小后桌去写假条,才写了几个字,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那个踏着王八步的熟悉身影。
正是薛楚西。
薛楚西看到花萝,颓丧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亮眼的神采,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扬起的脸,又垮了下来。
他黑沉着一张脸,大大的手掌撑在后桌前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薛楚西前两天跟隔壁班的人打架,被班教员逮到,这会正跑来写检讨。
花萝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毕竟薛楚西经常作妖打架,写过各式各样的检讨。
薛楚西看了眼她跟前的纸张,“你在写检讨?干了什么坏事?”
“还有脸问别人,赶紧给我死过来写检讨!”班教员在那端对薛楚西喝止道。
“一会你给我说清楚,那天为什么放我鸽子。”薛楚西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乖乖溜到班教员眼皮子底下写检讨。
花萝很快就补好了假条,交给班教员就作辞离开,薛楚西忙对她嚷了一嗓子,“在门口等我。”
花萝撇了撇嘴,背着身对他挥挥手就走。
薛楚西气歪了嘴,匆匆写完检讨,扔给班教员,追了上来,一把扯着花萝的胳膊就往德馨堂外的香樟树走去。
薛楚西拉着花萝绕绕拐拐就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花萝甩开他钳子般的手臂,揉着自己的手腕,不耐烦道:“你干嘛,我要回去上课。”
薛楚西看着她不耐的神色,更生气了,语带质问道:“你那天前脚信誓旦旦说不出去,后脚却跟桓子润那个小白脸出去幽会,大骗子。”
花萝当时纯粹就是瞎扯了一个借口搪塞薛楚西,不想跟他出去而已。
她那时也确实没有约人,这会他说这种话,显然是知道了那天她跟桓子润出去的事情。
花萝叹了口气,真是有理说不清,看着在暴走边缘的薛楚西,她安抚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虽然后面确实变了样。
薛楚西恶声恶气道:“我洗耳恭听。”
一根枯树枝掉了下来,薛楚西脚起脚落,咔擦一声,枯树枝瞬间粉身碎骨,扬起一阵灰尘。
花萝缩了缩脖子,眼尖地看到前边有个男郎探头探脑往这边观望。
她眼睛一亮,指了指他身后的男郎,催促道:“那人是不是在等你,你既然有事,那就先走吧。”
那男郎看到花萝对着他指,索性走了上来,默默站在薛楚西身旁。
“我们还有去靶场训练,最近有比赛。”声音温柔好似女郎,在这幽静的香樟林里显得有些突兀。
花萝转头望去,冷风停止,阳光明晃晃的透过树叶间隙,照亮这片土地,极近的距离,她一眼就看清眼前这个男郎的长相,瞳孔猛地一缩。
来人比高个子的薛楚西矮了半个头,白净的皮肤中和了普通的五官,看起来多了几分清秀,瘦长瘦长的,说话的时候有些腼腆。
花萝猛地转头看向薛楚西,有片刻的目瞪口呆。
特么,这不就是薛楚西上辈子的老相好吗?
什么心虚尴尬,瞬间被花萝抛在脑后,看着这两个人,脑海中闪过的是前世那些不好的回忆。
这一大清早的,两人不在课堂待着,还跟连体婴似的,一个到哪一个跟哪。
刚才没注意,这会仔细看,花萝当真发现了端倪,比如这位男郎看薛楚西的眼神隐藏着一股深深的情意。
花萝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鄙夷的不屑之声,对薛楚西意有所指道:“看好你的人,我对你没兴趣,没必要在我跟前刷存在感。”
想到前世她满心欢喜的跑去表白,迎来的却是他们热情相拥。
花萝觉得自己没有一鞋拔子敲碎薛楚西的脑壳,已经是奇迹了。
想想自己前世逝去多年的豆蔻年华,花萝心里就一肚子火气。
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对薛楚西冷笑了声,理所当然道:“我跟桓子润,一个男大当婚,一个女大当嫁,怎么就不能一起出去?最重要的是桓子润他性取向正常,不像有些人,总想找个替身形婚,无耻之尤!”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出来教训薛楚西了,这会终于找到机会一吐为快,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说完,她对薛楚西呸了一声,像只战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越过薛楚西,神采飞扬地退离战场。
薛楚西看着花萝远去的背影,眼睛黑沉,嘴唇微抿着,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周守仁看着薛楚西阴沉得吓人的面庞,不禁跟着抿了抿嘴唇,默默地跟了上去。
薛楚西一言不发地走着,花萝的话让他心里像被虫子咬了一口般刺痛。
他默默绕到了书院后墙,倔强地抿着唇,瞪着眼前两人高的墙,后退几步,调整呼吸,看准落脚点,纵身一跃上了墙头。
薛楚西没有在墙头多做停留,一个跳跃,身子轻盈地从墙头跳了下来,劲直朝着一辆载人的马车走去,对懒洋洋打盹的车夫道:“城东郊区靶场。”
对薛楚西这样的硬汉来说,并不是所有的伤痛都适合呐喊出来的。
半个时辰,薛楚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周守仁依然默默跟在他身后。
薛楚西从马厩房牵了匹马出来,一遍遍回想着花萝明显袒护桓子润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更痛了。
那种疼就像有一千只蚂蚁在啃咬着一样。
不爽有之,更多的是不甘不服。
今日是上朝日,偌大的靶场几乎没什么人,除了几个跟薛楚西一样来练骑射的学子,余下的全是靶场里的人 。
薛楚西垮上马背,拉开弓箭,心情暴躁的他,噼里啪啦连射了十几箭,箭箭剪头力透靶子 。
“你这样乱射,练不出效果。”大约是看出薛楚西心浮气躁,从后面骑着马背跟上来的周守仁忍不住善意提醒道:“看我的。”
薛楚西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守仁,依然我行我素,恨不得把靶子射成马蜂窝。
一路上默默无语的周守仁,终于憋不住,装饰不经意问道:“那个小娘子,你喜欢?”
薛楚西拿弓箭的手一顿,一箭射了出去,看着在靶心外围飘着的箭羽,他不爽的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继续搭弓上箭。
“她喜欢的是桓子润吗?我见过他,确实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卓尔不凡。”周守仁温和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这话似乎刺痛了薛楚西,他不爽地将手里的弓箭一摔:“你怎么回事?好好练你的箭,别跟个娘们似的叽叽喳喳。”
他骂骂咧咧捡起了弓箭,重新上马搭弓,专注地盯着前面的靶子。
他全心投入的情况下,连续十箭打中了靶心。
他没注意到的是,身旁的男郎因为他的忽视,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
下课后,花萝从学堂走出来,穿过月洞门的时候,一旁突然探出一只手来,一把将她扯了过去,她吓得将手中的书本扔了出去。
她一回头,薛楚西正一脸黑沉地看着她。
“我有话跟你说。”
见是薛楚西花萝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愤怒拥了上来,她对薛楚西吼道:“你想吓死我啊,突然冒出来拉扯人。”
薛楚西眼里带了几分无措,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道:“我们谈谈。”
语气中带着难得一见的不容置疑,眼神沉笃。
他话音刚落,花萝后面转出一个人影,薛楚西目光转向了那人,眼神顿时变得阴沉可怕。
花萝见薛楚西阴沉地盯着她的身后,不禁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一隅,桓子润从角落转了出来,目光淡淡,闲庭散步般缓缓走近,在花萝身边停住脚步。
冷风吹过,一时间场面静谧地可怕,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花萝看看神情暴躁的薛楚西,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桓子润,一时间呐呐无言。
桓子润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怎么还不走?”
花萝不知为何,在他清越闲淡的目光下,有些莫名的心虚,她转了转眸,“这就走,那边没有门,你怎么会从那边冒出来?”
她所在的学堂右边靠着围墙,根本没有门,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