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院已经是傍晚时分,花萝坐在铁皮水管下,打着满手的香皂,正在洗手,她只要一想到不久之前,她曾用这双手帮桓子润那个混蛋做了某种不言而喻的事情,便羞愤欲死。
寝室里的其他三人下午约着一起去逛街,这会才刚回来。
刚放下绣包,李含笑一脸八卦兮兮地冲上来:“花萝,你知道吗?薛楚西今日下午在书院靶场那边,先是跟他班上新转来的学子骑射比赛,输的人,头顶核桃,站在五十米之内,给赢的人射十箭,还不得动弹。”
李含笑说着,仍心有余悸:“你也是知道的,薛楚西那人读书不行,却是个学武的料子,结果豪无悬念是他赢了,他那人真的很没有人性,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的同窗,他愣是一箭没少,直往人头顶上射,我们这些看的人都吓得脸色苍白,可想而知,那个被射的人,啧啧啧,薛楚西那人怎么那么野蛮。”
花萝一听到薛楚西这个名字,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从铁皮水管里拧出水来冲手。
李含笑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她手里拿着个苹果,站在花萝旁边,嘴上就没停过,一边吃,一边说:“你知道薛楚西打的是谁吗?隔壁书院新转来的学子,现在是薛楚西的室友,两人这阵子一直同进同出,你说他怎么能怎么丧心病狂到打自己的朋友呢。”
“…… ……那男郎长得秀气瘦弱,这薛楚西得多狠的心才能下得去手,也不知怎么惹到他了。”
李含笑像是想起什么,碰了碰花萝的胳膊,“对了,你听说了吗?今天下午我们东林书院有学子揭发同窗府试买卖试卷,科场舞弊。消息递了上去,天子大怒,下令彻查东林书院。本届摸底考试最高命题官已被关押起来等待发落。因买卖试卷,泄露考题的考生与揭发者均被下令看押起来。”
“听说李艳、郑满蕙等人也被波及,现在都不敢出门,变得低调谨慎,以求自保,幸好我平日跟她们走的不近,不然此次事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含笑见自己说了那么久也没得到回应,不仅纳闷道:“你在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花萝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苦着脸对她说;“此次舞弊案爆发,今年出的这一份摸底的卷子势必不能录入,我们很有可能还要重考一次。”
花萝说着,自己也纳闷,上一世,记忆中,好像没有爆出舞弊事件,难不成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李含笑闻言一呆,后知后觉哀嚎一声。
…… ……
许是这一日经历好几个糟心事的缘故,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来,整个人无精打采,仿佛霜打的茄子,朝食还是李含笑买了送到寝室的。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她匆匆收拾了自己,拎着书包,嘴里叼着个包子就往外走。
谁知,刚走出寝院,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现今陷入舞弊案风浪口的李艳。
李艳脸色苍白,两眼空洞,看到花萝,一把揪住她。
“花萝,快与我一道去救郑满蕙,她现今被家里囚禁了,我要去救她。”
花萝闻言一阵纳闷,按理说她跟李艳、郑满蕙等人,平时接触的也不多,谈不上有啥交情。
如今郑满蕙被人囚禁了,李艳要去救人,也不应该来找她啊,毕竟她们没交情,顶多就是同个书院的学子。
李艳见花萝迟疑,干脆将前因后果告诉她。
郑满蕙此次涉嫌舞弊案,败坏了家族名声,她父亲乃郑家族长,因出事的是自己女儿,为维护家族名声,便将郑满蕙的婚事提上日程。
郑满蕙之前才声远播,求亲者不计其数,郑家族长再三考虑,选了朝堂上的新贵礼部尚书之子。
礼部尚书之子除了有个好出身,平日里吊儿郎当,无一是处,也算是大都城有名的膏梁纨袴。
郑满蕙自然不满意,对于父亲的决定,拒不妥协。
郑家族长无法,过继了族中旁支的女儿家相替,到时候对外皆道是郑满蕙。
本是水到渠成的好事一双,却没想到现今因郑满蕙涉嫌舞弊案,礼部尚书便遣人前来强行把婚给退了。
好好的事情,因舞弊案,弄成这般模样,郑满蕙名声再难挽回。
族中有人提议,这婚退了也好,保全旁支过继的女儿家。
未免郑满蕙出去事败,将其锁在闺楼中,待事情平息后,再做打算。
郑满蕙自然不愿意,一直想办法与好友传信,意在脱身,心中自然焦急。
“之前算科比赛时,你正好替人上台比试,满蕙输给了你,当时她就曾与我说过,要与你堂堂正正比试一回,她这人十分傲气,得到她的认可极为不易,你现今既得她看中,便证明给我看,你当得起她如此高的评价。”
“你同我一起去郑家救她,可好?”
花萝听言,只觉得这人想法可笑,她干脆双手抱臂,睨着眼睛看她。
“你可说完了?”
李艳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表情有些难看:“你,你这是何意?女子立身不易 ,本就应守望相助,满蕙现今身陷囹圄,正是需要相助的时候,同为女子,你怎可这般置身事外?”
花萝闻言,差点要笑出来。
这人是有多自大,自以为读了点书,就满嘴的仁义道德,似乎天底下的道理规则就围着他们转。
“李女郎,你这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顺着你?你是我何人?你叫我同你去郑家,我就一定要同你去?”
花萝嘴角噙着冷意,眼底一片默然,带着丝丝的寒气。
李艳抬眼一望,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
细细地将先前自己那番话在心里反复咀嚼,并无察觉异常。
李艳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温和起来:“我并无此意,若有冒犯之处,我在这里与你赔罪了。”
言罢,李艳一个大礼行了下来,接着道:“但郑满蕙何其无辜,她难得如此欣赏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与我一同去郑家。”
花萝心中冷笑,总觉得事情不是 李艳口中所诉这般简单,这样一想,她眼睛转了转,这李艳明显有事瞒着她,她不能坐以待毙,索性跟她一同前去,看她要做什么,半晌,她露出踌蹴之色来。
“虽说我与郑满蕙是同窗,但平日并无往来,这时候去郑家拜访…… ……”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艳打断,她看着花萝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视:“这你无需担心,我们并不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你我偷偷进去,只要我们不说,无人知道我们去过。”
花萝沉思片刻,神色有些松动,似乎被说服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这几日天气越发阴冷,似有要下雪的征兆,寝室院里的学子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影。
与李艳约好时辰,花萝趁着时间还赶得及,便匆匆赶去学堂上课。
上午只有两节课,昨日事发之后,李艳因涉嫌舞弊案,便被书院停了课,正勾着头焦急地往学堂这边望,看到花萝出来,明显松了口气,便上前两步等着她。
花萝跟李含笑打了声招呼,便跟李艳出了书院。
索性郑家就在大都城北,离万林书院并不远,两人坐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青天白日的,郑家大门紧闭,门前冷清。
花萝从绣包里拿出今日课堂上做的笔记,闲闲的坐在一旁台阶上坐等接头的李艳。
就在她看完了一遍笔记后,后背方有了点动静,听脚步声不止一人,还未等她转头望去。
后颈便被敲了一棍子,倒在地上,晕过去之前,她隐隐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一男一女。
“我已经按照约定,将人给你骗来了,快把东西还我。”
这熟悉的女声,不久之前正求着她办事,正是李艳。
接着另一个不耐的熟悉之声响起。
“急什么,待我将她处理了,自然会给你,不过她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 ……”
李艳眼中闪过一抹嫉妒,随口道:“这怎么能怪我,不是你要我将她骗来的吗?要怪也只能怪她倒霉…… ……”
“行了行了,这没你的事了,你快走吧。”
…… ……
桓子润第无数次抬头看向学堂讲台上墙壁上的西洋挂钟,同桌见桓子润一直抬头看西洋挂钟,小声打趣道:“子润,一直看西洋钟是何意?难不成佳人有约?”
桓子润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毛笔,眼中却带了几分温柔。
他十分坦荡回答:“跟人有约。”
四个字刚落,一旁竖着耳朵的几个蹴鞠队大块头立刻趁着夫子没注意时,小声私底下小声起哄:“什么‘人’啊,前面是不是少了个‘佳’字啊。”
最先说话的人跟桓子润坐了一年同桌,两人也算很熟了,不怀好意道:“我们桓公子真是万年铁树开花啊。我跟桓子润坐了三年同窗,从未见他为了跟谁的约如此紧张过。”
他一脸八卦,贼兮兮凑上脸:“说!是谁!”
恰好此时下课鼓声响起,桓子润淡定地用手推开眼前的脸,收拾桌案上的书本,淡淡道:“下课了,我先走了。”
听桓子润这么一说,众人拍着桌子,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起哄声。
桓子润从学堂出来,便加快了脚步。
他刚要往低一级的教学楼走去,就在路上遇见了李含笑,他的视线落在她四周,并没有看到花萝的身影,不由皱了皱眉,张嘴唤道:“李含笑,花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