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三三两两聚了几个男女学子,似乎在商量比试的对策。
“哎?郑满蕙旁边那个长的高高瘦瘦的少年是谁啊?面生得很,不像是我们书院的。”这是不了解情况的了。
“你说那个啊,好像是郑夫人娘家的侄子,不过我听说现任郑夫人不是原配,郑满蕙母亲前头还有个原配出自平阳张家,与郑满蕙他爹育有一子,所以郑满蕙前头还有个哥哥,叫郑义宣……这张铮就是张夫人娘家的侄子。”
被科普的人这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样的还有一旁听“小壁角”的花萝。
她从食盒叼了一个果脯在嘴里,正准备好好看看望京城最高水平的学子比试,肩旁上就被人敲了一记。
花萝转头,对上了干瘦的一张脸。
教算术的刘夫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身上披着黑沉沉的大炮,表情近乎扭曲狰狞地看着花萝。
花萝被吓了一跳,这,这什么情况,她貌似没有得罪刘夫子,怎么刘夫子这幅样子看起来跟得了面部癫痫症似的。
桓子润抬头望了一眼隔着座位的刘夫子,对刘夫子点了一下头。
刘夫子看到桓子润,瞬间秒变脸,不仅微笑颔首,还春风和煦般地跟桓子润打招呼,“桓同学也在,老夫听说你并未参加今次的联赛,这是为何?”
“联赛的名额有限,学生已经连续参加了两年,不好再占着名额,遂将更多的机会留给更优秀的学生,如此一来,同窗们多了机会,同时书院能培养和挖掘更多的优秀学生。这对书院和那些优秀的同学都是件好事。”
刘夫子感动地看着桓子润,真是无私奉献的好学生啊,这咋就不是他的学生呢,看看,带出去多争脸,哪像他看上个不像样的学生。
这样想着,刘夫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花萝一眼,“所谓读书一道,考取功名且是其次,当学古人圣贤修身之法。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之而后天下平,桓学子不愧是我东林的学神,不仅为国为民,高风亮节,连声音都如春风般温暖,堪称天籁。”
刘夫夫子大论说了一通,而后转头看了一眼花萝,“你能听一听,也是种荣幸。”
花萝:“……”
花萝感觉自己的心一痛,躺着也中枪。
她默默闭紧了嘴。
这哪里是她的夫子,分明是别人家的夫子吧。
接下来,刘夫子跟桓子润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不过短短几息的时刻,刘夫子瞬间化身桓子润的迷弟,直接跟花萝换了座位,以便更近靠近偶像。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这还是花萝第一次听桓子润朗书,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从桓子润的嘴中说出来,却犹如清泉之音,声线朗醇,语调崔准,优美得似上古箜篌。
花萝在一旁听着,一下子软了。
但闻卿音已近痴,说得便是此情此景。
世上怎么会有人的声音怎么好听呢,这大概就是话本上写的“听得耳朵怀孕了”。
就在刘夫子和桓子润聊得正酣之际,比赛开始了。
比赛一开始,刘夫子便有些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跟偶像的聊天。
托了李含笑的“宣传”,李艳一出场,花萝就知道这一场比的是礼科。
分列的学子,举着各种器皿,有规矩地进行,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动作,养眼至极。
“这是飨燕之礼。”刘夫子看出花萝脸上的疑惑,帮忙讲解。
本次联赛礼科考的飨燕之礼属于嘉礼的一种。
嘉礼是几百年前周朝五礼之一,其主要内容六一曰饮食,二曰婚冠,三曰宾射,四曰郷燕,五曰脤膰,六曰庆贺。
嘉礼的用意在亲和万民,其中饮食礼用以敦睦宗族兄弟,婚冠之礼用以对成年男女表示祝贺,宾射之礼用以亲近四方宾客,脤膰之礼用以亲兄弟之国,庆贺之礼则用在国有福事时。
燕又通宴,即宴饮之礼。
花萝很少看过怎么隆重的场面,场上举止有度,凤仪丰姿的学子让她很有新鲜感,是以看得津津有味。
兴致上来,也能忽视自己学渣的身份,与刘夫子、桓子润交流一二。
“这便是斟酒?主客分别是哪个?”
“斟酒的书院是主方,《周礼》称之为‘献’,对方便是客方,次而还敬,称之为‘酢’。”
场上,李艳正将酒注入一尊青铜器中,随后自饮,再请对面的青衫学子饮用。
“那个称之为觯。”刘夫子指着李艳饮酒的青铜器,解释道。
刘夫子一解释,花萝也看出点了门道。
礼科分两次两两书院进行比试,分别作主客方,以模拟宴会的形式对礼仪进行考察。
作为主人家的一方书院,饮宴劝酒,而作为客方的书院,则还礼答谢。
到时候考官就通过观察学子们的利益套路来打分。
花萝也只学过嘴基本的礼仪,但凭她初学者的观感来说,场中的学子行至得体自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还有一番韵味,谁看着便是及其顺眼,实在看不出好坏来。
比试就在她们的谈论中度过了,东林书院这边拿了第二,第一则是万松书院。
因为只拿了第二名,伸出东林书院的大本营观众不念叹气可惜。
反观另一边的万松书院,学子脸上的喜气盖都盖不住。
礼科过后,接下来就是诗作比试。
花萝不懂礼,更加不通诗了。
在她听来,几首诗歌死早花萝,读起来优美,感情到位。
两次比试下来,现场的气氛瞬间嗨了起来。
各种加油喝彩的号子声音夹杂在一起,飘满了全场。
前面一两场比赛时,评委还是相亲相爱,无波无澜的样子,越是到最后,却一个个露出了狼性,一个个挣得脸红脖子粗,争得跟斗鸡眼似的。
期间又一两场考官们争到无法调解,一路烟尘滚滚杀到了后台去了。
全场哗然,花萝这下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索性最后也没有闹出夫子大打出手有辱斯文的事件。
很快就到了算术科了。
郑满蕙、李子期等参赛的学子已经陆续就位了,花萝习惯性在心里点了一下人头,发现竟然烧了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哟呵,东林书院这边少了那个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公鸭嗓。
果然过得片刻后,有学子匆匆忙忙地过来与刘夫子报备情况。
花萝离得近,听得一耳朵的“阿正如何如何不见了”。
花萝心知这事情有了变故。
“阿正被万松书院的人叫走了,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刘夫子皱着眉,当着花萝和桓子润的面,毫不避讳地直言告之。
这很显然是万松书院耍的一个不入流的手段,几乎每次联赛都会发生一两件类似这样的龌蹉事情,简直防不胜防。
“阿正也真是的,明知道万松书院的没安好心还靠近他们作甚。”赶来报告的学子一脸的愤然道。
当然现在讲这些也没甚用了。
得快点将空出来的名额补才是正理。
不然平白无故少了一个参赛者,可不就称了万松书院的心意。
“按照往年的情况,都是桓子润上场,他的算科在四大官学中一直名列前茅。若是他上场的话,冠军非他莫属…… ……但今年桓子润退了下来,换了阿正就完全不够看了,一个是小巫,一个是大巫,根本没有可比性,但现如今除了阿正,去哪里再找个合适的?”原先说话的学子是个急性子,连炮珠似的滚出一大串。
旁边后面几个追上来的学子试探地提了几个名字,但还未举到刘夫子跟前,就被他否定了。
眼看着比赛就要开始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喷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沈师兄你自己上得了。”
炮嘴沈鑫源这下慌忙起来了,对刘夫子打躬作揖道:“不知夫子可有合适的人选助我?”
刘夫子展了展黑沉沉的大炮,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深沉模样,突然摇手指了指花萝,不慌不忙道:“你不防试着求求她,她或许能帮你。”
说完甩袖拢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冷样子。
花萝含在嘴里的果肉咽不下去了。
“咦,这不是那日在松涛亭实力力挫陈香的小娘子么!”
“对啊对啊,就是她,貌似昨日骑射的小娘子也是她,长得没有宋浅汐好看的那个呀。”
少年你是不是破案本看多了……花萝觉得跟这些少年没什么可谈的,干脆拿无辜的眼睛去瞪从头到尾事不关己的罪魁祸首刘夫子。
刘夫子显然已经为花萝考虑清楚了,将参赛的好处摊在她的面前,难得温声软语道:“此次联赛的所得分数将加到摸底考试的总分数里,于你有利无弊,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而不得,你就等着偷笑吧。再则,万松书院手段这般低劣,作为东林书院的学子,你有义务维护书院的名声和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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