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塞过去后,花萝的脸上有些发烫,隐约有些懊悔,不该这样子捉弄他的。
但转念一想,依着桓子润高傲的性子,定然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纸条。
这样想着,花萝便渐渐放下心来。
过一刻钟后,见对面隔壁还是没有动静,花萝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
但不知道为何,想着他不回她的纸条,心里头便有些不得劲,花萝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晌,她从被窝里爬起来,在一旁的案桌上又撕了一张纸条递过去:“寂寞小野猫,热情似火,送货上门,包君满意。”
纸条发出去之后,花萝躲在被窝里咬着被子,脸颊越发地烫起来,心里不断唾弃自己,也许是单身太久了,见个俊朗的郎君,就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色心。
就这样过了好久,久到花萝快要睡着了,对面竟然递来了纸条!
接过纸条的一瞬间,花萝一阵懵逼,还有点受惊若宠的小震惊!
打开纸条是这样一句话:“三更半夜,你闲得睡不着?”
花萝震惊!
快速撕了一张纸条刷刷写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过来一会,花萝便收到了纸条,“只有你才会这么无聊。”
而隔壁男寝室,桓子润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嘴角上扬,眉间藴了几分柔和。
睡在他隔壁的林森,许是被他的动作吵醒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子润,你怎么还不睡,睡不着?”
桓子润唇角有了一丝笑容,“刚被一只野猫吵醒了。”
林森一听有野猫,赶紧爬起来四处张望,好奇问:“野猫在哪?”
他们的对话声量不大,但此时万籁俱静,竟被花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噌一下红了。
然后花萝听见桓子润面不改色地说:“她胆子小,怕生。”
花萝默默爬进被子里,将整个脸埋在被窝里。
翌日上完早课,花萝找了个地方吃朝食。
她刚在学堂前的桃树下坐定,就见几个少年簇拥着一个头上系着锦缎绦子的少年向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花萝抬头看着走在最前头的少年郎,长得白白净净的,身材挺拔,也算是有几分俊俏。
来人正满脸厌恶地看着花萝,四目相对,少年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
花萝于是把头扭回去,一边吃着咸香的烙饼,一边想着,好像是同个学堂里的同学,嗯嗯,没错,可是……叫什么来着?
庞思齐见花萝一副故意无视他的样子,眼中一抹阴芒闪过。
他突然故意大声对同伴说道:“我庞家以前在青州城也算势大,难免会有些求到门上来的各色人等,当街自荐之事时有发生,但那些求人的人自己不露面,却叫个才及总角的小儿拦路,装模作样,藏头露尾,沽名钓誉,不巧,我们学堂便有这样一位同学,这种人,我庞三郎向来厌之。”
几个打闹的同堂学子立刻竖起了耳朵,凑上去,好奇问:“谁啊,谁啊?”
庞思齐却不急着回答,而是斜眼看着花萝的方向。
花萝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针对她,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打算理会这种胡搅蛮缠的人。
庞思齐瞪了半晌,等不到她的回应,顿时气得不行。
庞思齐与陈香蔫是表兄妹,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庞思齐自小就对陈香蔫有男女之情,再加上长辈的默许,他自小便将陈香蔫当做自己的妻子看待,对她自是疼爱。
但几日前,却发生了一件让他十分气愤的事情。
那日,陈香蔫回到寝室,一直坐立不安,索性叫了马车回家,将事情同其母小蒋氏说了。
小蒋氏听了事情的原委,心中便有点慌,且女儿的症状与那小娘子说的十分对症,那便绝不是信口开河。
第二日,小蒋氏就请了大都城的大夫上门诊脉,上门的大夫最擅妇科,蒙着手绢给陈香蔫诊了脉,来回诊了好几次,细细问了饮食起居,还隐晦地向她身边的丫鬟问了一下经期。
最后给出的诊断却是,脉象无碍,只是体寒,多吃点温补的补品,并不需要用药。
陈香蔫被男大夫诊脉,颇有点害羞,又听被问及经期诸事,便觉得脸皮烧得慌,不好意思说话了。
小蒋氏却在一边问:“小女却说这阵子总是背疼,这是何故?”
“背疼?”背疼一般可能是伤及筋骨,大夫又重新细细诊了脉,却摇头说:“脉象看不出来,你请个这方面的大夫瞧瞧吧。”
没办法,小蒋氏又请了四五个大夫来,人人的说法却都一样。
那同济堂的大夫好歹还真出一个体寒出来,其他人却说陈二娘子身体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香蔫便惊惶地哭了起来,最后还是小蒋氏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看出了点门道,一检查才知道陈香蔫只是背部长了个暗疮。
但陈香蔫当时请大夫这事闹得不小,因而那些大夫便在背地里打探消息,又加上当时东林书院关注这事的人也不少,一个个都跑来凑热闹。
这下可不得了,陈香蔫背部长暗疮这么丢脸的事情,几乎半个大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陈香蔫在自家闺房气得直摔陶瓷茶碗,连着跟书院请了好几日假。
听说自己的未来媳妇受了委屈,庞思齐自然不干,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原委,这才今日的这一幕。
李含笑突然凑近花萝的耳边,小声说道:“那庞思齐是陈香蔫的表兄,听说这人还是陈香蔫的倾慕者。”
陈香蔫?
倾慕者?
花萝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李含笑这些日子隐约听到一点风声,不由问道:“那陈香蔫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萝摊摊手,老实说:“陈香蔫没有病,我吓她的。”
“吓她的?”李含笑懵了一下,“可为何你说的那些症状,陈香蔫都有呢?”
“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小娘子,长一两颗豆包疙瘩不是很正常吗?是陈香蔫自己疑神疑鬼,又因为面对的是男大夫,自然不好意思将话说清楚。”
妇科之所以难治,就在于女性面对男性大夫的时候,根本羞于描述自己的病症,全靠诊脉,如何想得到这上面去。
李含笑对花萝无语,“你这样胡编乱造,信口开河,真的好吗?”
“我这也是有缘故的。”花萝道:“陈香蔫因着松涛亭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就心生报复,故意与我口角,企图污蔑我的名声,我不想同她吵,所以就那样说,谁叫她就信了呢!”
花萝诚恳的说:“是她自己送上门,让我有机会胡编乱造的。”
“……”
李涵小觉得这话没错,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庞思齐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尴尬又愤怒,表妹本来没有病,却叫这小娘子一说,陈家一大家子惶惶不安。
庞思齐不由气愤地把拳头捏地咔嚓作响,威慑力彰显,“你……”
“你什么你。”花萝光明正大说道:“是陈香蔫居心不良,怪不得我。”
花萝说得理直气壮,庞思齐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知谁说了句:“夫子来了。”
周围的学子顿时做鸟兽状,四散开来。
这节课是算术课,教算术的夫子姓刘,三十多岁的男人,容长脸,脸色青白,绷着一张严肃脸,学子们都有些怕他。
连平时上课爱撩来撩去的薛楚西,都乖乖坐着听课。
刘夫子的脸转向别处时,花萝悄悄打了个哈欠。
学子们的听课情绪都不高,刘夫子讲了半堂课,就抓住了几个发呆走神的。
他看着下面一张张无精打采的面孔,吹了吹胡子,将书本架在腋下,“这样吧,课本的内容就讲到这里,余下的半堂课,我出几道小题,你们来作答,答不上的,就罚你们回去把《孙子算经》抄写一遍,如何?”
学子们立刻垮了脸,要知道,一本《孙子算经》就有一万二千九百八十七字,抄完一本,手都快要废了。
几个算术不好的哀嚎起来,被刘夫子一眼扫过去,赶紧闭嘴坐直,虽个个都不情不愿,却没有哪个敢开口反对。
几个平时上课活跃的,此时缩成一团,生怕被抽中。
“都安静,认真听着,老夫要提第一个问题。”刘夫子手提戒尺敲了敲台上的案桌,撩起眼皮在学堂转了一圈,这才开腔道:“李艳,你来作答。”
“是,夫子。”
坐在前排一位女学子站了起来,绸缎白衫整洁又干净。
学子们穿的白青衫都是书院统一制作发放,‘白女青男’。
不过有些像李艳这样家里富裕又爱俏的小娘子,都会私底下偷偷挑选自己喜欢的布料,按着书院白衫的样式设计裁剪,还会在袖口绣纹,这样显得雅致又好看。
“凡乘之法:重置其位,上下相观,头位有十步,至十有百步,至百有千步,至千以上命下所得之数列于中。你背诵以下的内容。”
李艳想了一会,答道:“言十即过,不满,自如头位。乘讫者,先去之下位;乘讫者,则俱退之。六不积,五不只。上下相乘,至尽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