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奇洛原想说些什么的,可是他摁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就这些人,他们再厉害,他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他就去一旁练自己的,没一会儿觉得心烦意乱的,他又跑去后门抽了几根烟。烟抽到一半,他又拨了那个电话,结果听筒里传来的还是个冷冰冰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已停机……
卧槽!他明明刚给他缴了话费了的。难道他把他拉黑了?想了想,他又打了一遍,掐掉电话以后马上又上网搜索了一下“电话拉黑是怎么样的……”
还好,他舒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把他拉黑。
可是白少卿的电话照样打不通。
好生气啊。
明明是他先做错事了,他才动手了……就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不过想到钟奎的那个破态度,以及贴吧里乱七八糟的揣测,吴昊然还是琢磨着要给他发个信息。
正想着要写些什么呢,电话忽然响了。他赶紧按了通话键,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头传来许单疲惫的声音::“……我今天不回家了,在医院里。”
……
许单得的是急性阑尾炎。
没什么大不了的病,要不是让人疼得死去活来的话,跟感冒发烧也差不多。结果吴昊然在病房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最后反倒是疼得咬牙切齿的许单反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
他哑着嗓子问:“妈你疼吗?”
“废话,”许单脸色发白,勉强说:“疼死你老娘了,不过你别哭得像你娘我要走了似的,多丢人啊。”
“说不定这还有你的粉丝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不想哭,只是泪腺……好像坏掉了。这段时间许单挺忙的,他也挺忙的,他竟然没有发现,他妈忽然变那么瘦了,脸都小了一圈去了,比她之前打的瘦脸针管用多了。
还有肉眼可见的憔悴……啊!再哭下去他都想给自己一拳了。
“妈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又不是肠胃炎,”许单气笑,肚子便更疼了:“……你要哭到走廊上哭吧。不然我没被疼死,也要被你笑死了。”
他果真走出了病房,不过没有在走廊呆着。刚走到窗口那边透气,便看到了下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他找他百次找不着,结果这么竟然在这碰上了。
初秋的天气,最是宜人,连风拂面而来都凉爽舒适的。白少卿穿着一件浅色的长袖衫,低着头走路,脑袋都快藏着头上的帽子里了。
吴昊然走过去,就把他头上的帽子摘掉了,很自然地就戴到了自己头上。他的额头高,戴上帽子后,眉眼愈发清晰,有一种痞痞的帅。
反正比他不戴帽子的时候帅多了。
但是小白哥就不用了。
小白哥不管戴不戴帽子,都很帅。
“……你怎么在这?”
白少卿愣了好一会,才问道。
吴昊然冷哼了一声,不过见他脸色不佳,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妈得阑尾炎了。”
“噢,”白少卿又呆了一会,才说:“阿姨没事吧?”
“没什么事,阑尾割掉就好,反正也不是必须有的东西。”
白少卿插在口袋里的手握了握 ,又放开,后才笑着说道:“那就好,不是必须有的,就好。”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人再说话,却也没人想要说再见。
吴昊然瞅着他看,从他疲惫的眉眼,一直到他脚上那双有点旧的匡威鞋。心里头堵得很,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却还是变了:“你爸怎么样?”
“就那样吧,”白少卿没看他:“……老样子。”
“你吃饭了吗?“吴昊然说:“看你好像很饿的样子……”就这么两天功夫,瞧着却比上次他见他时要瘦多了。
“……吃过了的,”白少卿哭笑不得:“哥你吃了吗?”
吴昊然也吃过了,却说了谎:“还没有。”
可是他话说了,眼神也暗示了,到底也没等来对方一句“那我陪你去吃吧”。白少卿的视线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他说:“我得去换我妈吃饭了。”
然后他冲着他点了点头,擦着他肩就过去了。
再联系,白少卿说。
可是他怎么再联系他啊?
电话打不通,他家他不敢去,去学校……哦,据说他还休学了。
吴昊然只觉得有一股血液直充大脑,他本能地转过身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把前方的人给扑倒了。
他人本来就比他高,又是从背后偷袭的,力道还没控制好,差点把白少卿扑到了地上。
白少卿的心也拫慌:“哥你干吗呢?”
吴昊然用两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肩膀,头却低了下来,脸贴着他脖子下面一点的那块地方, 那块温热的肌肤上。
他的声音也闷闷的:“……我好想你。”
……
吴昊然也觉得自己挺丢脸的。
先是在许单的面前哭了一通,现在又抱着小白哥说那么肉麻的话,简直像个婆婆妈妈的娘炮。更娘炮的是,他的情绪就好像来了大姨妈一般,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讲完那句话后就觉得挺恶心的,可是手却不受控制地箍得更紧了一点,头也深深地埋进他的脖颈里面。
小白哥的身体很暖,气味熟悉又好闻,抱着他的时候心里就好像没有那么空荡荡的了。
白少卿左眼皮动了一下。
其实他要挣,也不是挣不开的,只是他脑子里这么想的,身体却跟被人点了穴一样,动不得。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其实也不过是一分钟而已,吴昊然松开了他,他刮刮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咱别吵了吧?”
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吵架。
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白少卿眼神晦暗,最后还是低声说了一个“好”。
“你最近在干什么?”吴昊然似轻松地问:“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手机掉了,”白少卿说:“懒得去补了。”
他只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吴昊然:“成绩呢,是不是刚期中考了,你考得怎么样呢?”
白少卿笑:“你怎么问这个,跟我妈似的?”
他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吴昊然又问:“那你最近竞赛怎么样,还顺利吗?”
“……别问了。”白少卿本能地拒绝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现在该操心的,他心想,是怎么唱好歌,怎么让更多人知道,你有多么的优秀。
而不是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事。
“你什么时候休学了?”吴昊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斜睨着他,头上还戴着他的帽子,眉头紧皱,眼神深邃。
白少卿脸色原本也不好,现在更坏了,只余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满是倔强:“……谁告诉你的?”
“看来是真的,”吴昊然的心一沉:“你为什么要休学?”
白少卿垂下眼睛,那格外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吴昊然却忽然有了个可怕的联想,一字一句地问:“……难道是为了钟奎?”
白少卿又退后了两步。
吴昊然的心里非常不爽,就跟罐刚打开的可乐似的,全是气。他也很气自己,明明刚才才说“不吵了”,可这还没一会儿呢,他又想要吵了。
“怎么还戴着这个丑护腕呢?”他转移了视线,余光却瞟到了什么,伸手就想把那碍眼的东西给摘了。
白少卿却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
他先是打了一下他的手,而后飞快地向后退了几步,步子踉跄,差点没摔到。他的声音又涩又干:“……不管你事。”
带着一种冷漠的疏离感。
吴昊然瞧着他这一系列的反应,淡淡地“噢”了一声,不甚在意。
白少卿这才觉得自己过激了,他偷瞟了对方一眼,也不知道作何解释,就又道:“昊哥,我先走了。”
吴昊然沉着声“唔”了一声,面上不显,却在白少卿的转身的那一刻,上前把他擒拿住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白少卿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护腕就被他给扯破了。他是真的生气了,既然拿是拿不下来了,那干脆就扯断了。
——白少卿感到了一阵刺骨的疼,那疼痛从疤痕上传上来,一直到他的心里。他的嘴唇都发白了,直冒冷汗,大脑一片空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伸出了另一只手,于事无补地想要去遮挡。
不要,他不想让他看见,他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已经晚了。
吴昊然盯着他的手腕,一眨不眨的。他的手早就放开了,但是手指上还留有他手上的触感和温度。他难以置信地回想着刚刚一晃而过的画面,呆愣着,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白少卿瞅了他一眼,这下连眼睛都疼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使了点劲,把他推开了。谁知吴昊然此时全身发软,被他这么一推,直接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地上。
白少卿脚步踌躇着,最终还是没扶他,他低垂着头,声音喑哑:“……你不要管了。”
然后他抬起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医院里来来回回的,有不少人,他们经过时会好奇地看他们一眼,却也没有人真的关心发生了什么。
吴昊然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起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浸过了一般,非常的沉。
……
他询问了许多人,又步行着上到了七层楼,才在一间病房里找到了……李阿姨。却不见他的踪影。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有。他不是说来换他妈妈的吗,这是又骗他?
他想走,脚步却重得很,李阿姨很快发现就看见他了。
“阿姨好。”他的心里怵了一下,却很乖觉。
李阿姨的脸上也很平静,她的眼里甚至没像以前一样,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厌恶。她的眼里也很平静,像是一滩死水:“我们去走廊说话吧。”
他们找到了一个人少处。
吴昊然禁不住先开口:“小白他……是怎么了?”
李阿姨看了一眼,这一眼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说:“你不知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我好久没有见他了。”他没有把楼下碰见小白的事情告诉她。
“噢,这样,”李阿姨不带情感地陈述道:“那你就别管了。”
果然是母子!吴昊然在心里感叹。
“阿姨,”他拦住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但是白少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吴昊然眼睛发红:“我把他当亲弟弟看的。阿姨你就告诉我吧,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离家出走了。”
吴昊然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李阿姨重复了一句,而后冷哼了一声,声音绝望:“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个优秀的儿子,忽然间跑来和我说,他不想上大学了?”
“为什么我那个不用我操心的儿子,忽然间就不听我的话了?”
“为什么啊?!”
她的眼睛也发红,里头满是血丝,却是死死地盯着他的。他明明也没做什么,愣是被她盯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吴昊然嗫嚅着唇,小心翼翼地说:“虽然我这么说阿姨您可能会不高兴。但是您对他真的太严格了!他其实压力一直很大的,中考的那天晚上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其实他真的挺优秀的了,成绩那么好,老师都特别喜欢他……我妈都说,要是小白是她儿子,她做梦都要笑醒的……”
“他想要割腕自杀,”李阿姨语带疲惫:“被我发现了。”
……头皮发凉。
他还没说完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里。吴昊然咽了一口口水,脑子里却想起刚刚看过的疤痕,一道道的,触目惊心。
看着就疼。
真是的,他真是没用,怎么就又掉眼泪了呢。
他垂下头,不让对面的人看见,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他捏紧了手,手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心里更空。
“我打了他一顿,”李阿姨无力地说道:“我本来还想把他锁起来的,结果他跑掉了。”
“他离家出走了,我去警察局报了案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如果你有见到他的话,告诉他回家吧。他爸快不行了。”
……………………
三天之后,许单就可以出院了,偏偏那天是节目的新一轮比赛。
前一天,吴昊然去看她,说了这事。
许单倒是没什么:“……好好比,到时候拿了奖金,把你娘我的医药费缴一下就算是至孝了。”
吴昊然却低着头,沉默不语。这几天他很是反常,个头好像又窜上去了一点,可是整个人看上去更瘦削了。眼神无光,下颚都凹了进去,脸色不佳,看上去年纪足足长了五岁有余。
许单觉得他是压力太大了。
不过男孩子,压力大一点也没什么,不被压垮就行了。
许单叹了一口气,道:“我看着那个女孩又跟你分到了一个战队?”
吴昊然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许单以前确实挺了解他的,他心里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那一点的小九九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只不过这次,她错了。
他和乔奇洛虽然进了同一个战队,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关系稍微好那么一点的战友,比以前是要客气多了。
这也平常,毕竟比赛,大家压力都大,谁都不是天赋异禀。
他抿了抿唇,嘴唇干裂,是有倾诉的欲望的,可是这事他说不出口。就好像屁股上长了个痔疮似的,这事和谁都说都不太合适。
哪怕那人是他亲妈。
“队友而已,”他声音沉沉:“你别瞎猜了,我和她没什么的。”
许单原本就是想调侃他一下的。
别的不说,她养的儿子她最清楚,她也没觉得他就特别喜欢那个小姑娘了。其实他说他有女朋友的时候,她还暗暗松了口气的。虽然说是亲生的儿子,可是她私下里也会觉得这小子……智商不怎么行就算了,好像情商也很低啊。
没有女朋友就算了,他连朋友……都只有一个白少卿。
这到了社会上,还不给生剥活吞了。所以吴昊然以前热爱打架,她反而放心。至少打架打得赢,总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
以前她总在想,这个刺头一样的儿子,什么时候才会不那么中二呢……结果他的性子真的沉了下来了,她的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那你杵那犯什么相思病呢?”她故意说:“想吃苹果自己削呗。盯着个苹果半天了,你几岁了,还以为意念能削皮呢?”
吴昊然也不反驳,还真拿了苹果去削。那颗可怜的苹果被他削掉了一半,他把丑巴巴的苹果递到了她面前:“妈,你吃吗?”
“对了,你不能吃凉了,”他幽幽地又缩回了手,转手就咬了一口苹果,语气还是那样丧,跟一潭死水似的,他说:“妈,我想拿冠军。”
许单瞅着吃着丑苹果的傻儿子,虽然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人揍了一顿的落水狗一样,但是他那一双黢黑的瞳孔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
“那就拿呗。”全世界最酷的老妈淡淡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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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昊然是真的是拼了。
用勇哥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小子终于不藏着掖着了。
那天他那些不受控制流的“泪”,他都自我将它们归结为曾经的自负与怯弱。流尽它们以后,他便只剩一腔孤勇了。
不知要往何处去?那就先勇往直前吧。
分战队后第一次录制比赛他表现得不错。
再加上几个队友实在菜鸡,在台下下巴仰得一个赛一个高,到了台上之后要么忘词要么掉拍子。就连一直很稳的乔奇洛,都不知为何心不在焉的,表现平平。好好的一首歌,被唱成了这样,赫子成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teamwork!”他甚至气的又忘记中文怎么讲的了。
吴昊然其实不怕第一轮没晋级,他准备的大招都放在后面呢。结果他的运气就是那么好,直接第一轮晋级了。
这算是褒奖吗?一个人拼尽全力的时候,连上天都会帮他的。
他勾了勾唇,却也没有觉得有多高兴,眼神在亲友席那里一扫。
没有人。
白天的时候,他还特地把白少卿的照片给工作人员看,他说:“这是我弟,如果看见他了,就让他坐亲友席那里吧。”
他没有来。
他为什么以为他会来?他们连最后一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可是头先他邀请他时,他明明答应过的。
他说他会来的。
可是他没有来。
作为第一批晋级的选手,其他人都是一脸志得意满,唯有他垂头丧气的,连假笑都掩饰不住的沮丧。
“是不是想到共同作战队友要淘汰了,所以晋级了也不开心?”主持人问他。
他木木地点头,没什么感觉。
就连锅盖经过他时,啐了他一句“真虚伪”,他也依然没什么感觉。
他没有等到白少卿,却又碰见了钟奎。
不过这次他还没有动作,钟奎就忽然先冲了上来,他把他撞到了一旁的墙上。揪着他的衣服,他恨恨地问:“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他的速度很快,冲击力挺大的,吴昊然的骨头被撞得挺疼的,胸腔里都闷闷的。他看清楚了来人,语气也很冷:“你是不是想死?”
下一秒,他已经拿回了主动权,反手把人押在身下,一只手压着他的左肩膀,一只手掐着他的喉咙。
一直等到……身下人脸色涨红,都快翻白眼了……他才收回手来。
钟奎捂着喉咙,拼命喘着气,咳得一张脸更红了:“咳咳咳……你……你有种杀了我啊。”
只会干架的勇夫!
吴昊然还没蠢到那份上,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人,缓慢开口道:“……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钟奎立马反应过来:“他没和你一起吗?”
吴昊然的眼神又沉下去一分:“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
钟奎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眉头紧锁。
他见吴昊然不像骗人的样子,便想走了:“那他如果来找你的话……你和我说一声吧。”
李阿姨最后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都觉得他会来找他。
可是吴昊然却没有这个信心。他拦住了钟奎:“你知道他离家出走了吗?”
你知道他休学了吗?你知道他自杀……未遂吗?你知道他手上戴的护腕下面……都是疤痕吗?
还有很多问不出口。
“他没说,”钟奎的声音有些哑:“不过我猜到了。”
“你还知道什么?”吴昊然也难得心平气和。
“我知道,”钟奎的脸虽没那么红了,但是脖子上被掐的那种窒息感却未褪去,他带点恨意说:“不管他是离家出走了,还是怎么了,肯定是因为你!”
肯定是因为你!
他话说得肯定,掷地有声。
吴昊然听得手心发汗,额头发冷。
“你现在假惺惺地问我关于他的消息,可是你是真的在关心他吗?”钟奎:“这么几个月了,你真的知道他遇上什么事儿了么?
“你要是不知道,就别他妈在我面前摆出你一副你都是为了他好的姿态来,你根本不配。”
“该离他远点的,是你。”
钟奎红着眼说,说完后他又呸了一口,转身就要走了。
可是吴昊然拦住了他,他的眼睛比他的更红。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刚刚已经提前进入了半决赛的人,声音里竟带了一丝乞求:“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了?”
……
半决赛前最后一场比赛,简直是林锅盖觉得最完美的一场。
一当然是他又顺利晋级了,二是——哈哈哈,以后再也没有人讨论他和那个女人的绯闻了!
他在一旁瞧着,看着谢睿韬问出那一句可不可以退出的话,听着台下为了爱情的起哄,心里幸灾乐祸的同时,还有一丝肃然起敬。
这人,看着小白脸兮兮的,没想到还挺爷们的。够真实!
所以,等谢睿韬下台时,他还特意地跑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任重而道远啊。”
毕竟你喜欢的可是妖女啊。
谢睿韬正丧气呢,见了他更没好气了:“……滚滚滚!”
锅盖却也不躲,笑嘻嘻地把他搂住了,说:“老子会想你的。”
其实认识久了以后,谢睿韬发现这个锅盖挺像阿南的,一样的臭屁又厚脸皮,比如现在他又做作地说:“你放心吧!哥们我会带着你的梦想走下去的。”说完后又在他的耳朵旁贱兮兮地说:“……你带着那女人走下去就好了。”
谢睿韬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过谢睿韬也没有料想到,他不过是一时兴起退个赛而已,却被人天花乱坠地揣测了许多。他们绞尽脑汁地美化他退赛的原因,得出了一个相同的核心原因——“他舍不得她输。”
这他妈还不是爱!
那什么才叫爱。
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好不好!
旁观者意淫地正起劲,女主角却完全没感受到什么爱。事实上,自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谢睿韬了。
甚至她从录影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这也很正常,毕竟他已经被淘汰了。
不正常的是,她有时候会想起他,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吊儿郎当地在街上走着,眉眼间神采飞扬,视线从她的脸一直滑到她的胸……并且在那儿停了好一会,十分流氓。
他哪里懂什么是爱呢。哪怕那么多人喜欢他,庄心媚,还有他那个同桌,甚至是台下那个高喊“学长,我爱你,谢谢你的鸡排”的小学妹……
他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呢?她不知道。
只有一点她是知道的,这个傻子,他本来可以稳赢的。
然后他自以为是地把晋级的机会“让”给了她。
可他凭什么呢?
胜利街是一条老街了,街道两旁种着整齐划一的梧桐树。入秋了,梧桐树上一片姜黄,偶尔在里头还能看见一点绿。
乔奇洛从地上捡了一张梧桐叶,两个手指摩挲着叶柄,来回地转动着那张叶子。“你还记得吗?”她漫不经心地说:“有一次你被冬瓜那些人打,是我指使的。”
谢睿韬原本在房间里做题,临时接到了她的电话,匆匆忙忙地就跑了下来。他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的,只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场白,简直比“她来找他”这件事更令他错愕。
……被冬瓜那些人打,应该是巷子里那次吧。虽然只是去年的事情了,但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他甚至都想不起冬瓜的样子了。
只不过,他虽然很懵,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乔奇洛转动着手上的叶,脸上的表情跟秋风一样捉摸不定,却锋利瘆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笑了笑,笑容迷人:“我是个变态吧。”
谢睿韬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话来说。
他虽然惊讶吧,但也很快就接受了。都说女孩有七十二变,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那数字后头大概还得加个零。
他郁闷的是,她干嘛忽然跑来跟他说这些?
“庄心媚的那个照片,”乔奇洛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是我拍的。”
“哦对了,我捡到了你的手机,”她又想起了什么,淡淡地说:“我用你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所以庄心媚才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
难怪。
他还说庄心媚神经兮兮的,她还以为他喜欢上了吴萌萌呢。原来是这样。
可他的心里却没有真相大白的敞亮感,反倒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悲凉感。生活就像一个九连环,只不过它连的环还要更多一点。一点点的恶意就有可能摧毁一个人的生活。
可是,这些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现在跑来跟他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庄心媚很喜欢你,”她的声音沉沉的,比一般女生要低一点:“很喜欢很喜欢你。”
“……”简直莫名其妙。
“无聊,”谢睿韬有一点恼羞:“你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
枉费他如此心急,脚上的拖鞋都穿错了。
“你为什么要退赛?”乔奇洛目光如炬地扫向他。
少年内心思绪万千飘过,最后也只是舔了舔嘴唇,浅笑着说:“反正我也是要被淘汰的啊。”
“那就淘汰啊,”乔奇洛抿着唇:“干嘛要把机会’让’给我?你有这么孬吗?”
“我……”谢睿韬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晋级不好吗?你不是那么想赢吗?你这女人,是不是有问题啊?”
气死他了,他也知道,他在人气上也不输她的。何况他还在叶良那里多得了一票,那一票抵十票呢,她竟然还说他恼?
“呵呵,”乔奇洛嗤笑:“我就是有病啊。我就是见不得别人’让’我赢了,凭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靠,谢睿韬在心里骂,靠。
他用手抓了抓头发,手上青筋暴起。自从结束了节目后,他就把脏辫全都弄掉了,又新剪了一个清爽的短发。乖巧的发型,再配上那副青涩的面孔,他走在路上都不一定会有人认得,他就是那个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说要退赛时都会发光的少年。
“你想多了,”他静下心来,说:“就是我压力真的太大了,比不下去了而已。”
“那你一开始,”乔奇洛咄咄逼人:“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
真的面目可憎。
他想要掩饰太平,她却非要撕开那光风霁月的表面,一定要清楚看到了底下的卑鄙心思才算好。
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身处深渊之中罢了。
却没有料到,她处得太久,自己已经变成了深渊了。
如果他迷恋这片深渊的话,会不会说明他其实也是一个邪恶的人?
这问题可比刚刚那道函数题难多了。
至少函数题,他翻开最后页,就能知道正确答案了。
“你这么聪明,早就猜道了吧。”他撇开视线,挑白了说:“但是我参加比赛,真的不是因为……那个。”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我?”他一再退让,她却步步紧逼,不得到个答案不罢休了。
“没有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以为啊?”谢睿韬头疼得紧:“我不过是觉得你还有很多面都没有表现出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的嘛。至于我嘛,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也再没什么可出彩了。若因运气又强留下来,那对你多不公平啊……”
不管怎么样,二分之一的机会,她可能会输。既然他能做到,那他就掐灭那份可能性吧。
乔奇洛看着他,目光灼灼,好一会才撇开了视线。
“我本来就要被淘汰了。”她颤着声说:“不管和谁PK,我都会被淘汰的。就算你现在让给了我,下一场我还是会被淘汰的。”
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睿韬听得也有些懵:“也不一定吧,不管怎么说了,你至少还有一场表现机会啊,你那么优秀肯定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被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止住了。
他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已经飞快地移开了。来去都快,她对他总是随心所欲地,好像他是个提线木偶。
可是他不是不是,他是人,有强烈感觉的人。
“都没进决赛呢,你瞎亲什么亲!”
谢睿韬真的生气了,他原本秀气的五官因为怒气,变得更加得生机勃勃的。巷子里没有人,他不发一言地把人抱住,又推到一旁的石墙上,抵住了。
许彩云不在家。
可是她今天没有课,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回来的。
可是他根本没功夫去想这些,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在他的脑子里炸成了一朵蘑菇云。
把他的脑子都烧坏了。
既然生而为人,做事就是要负责任的。谁先点的火,谁就得负责灭了。
真的是男女有别。
他平时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发怒时力气也大得吓人。乔奇洛被他推到身后的石墙上,两边的肩膀都被他分别按住了。
他狠狠地又亲了她,带着一种报仇的情绪,毫无章法。
乔奇洛本能地拿脚踹他,他却干脆用两条腿抵住了她,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她。
算了。
乔奇洛主动张开了嘴,结果到了最后还是谢睿韬先怂了。
他慢慢松开她,脸上发热,脑子发热,全身上下都热。他看着乔奇洛又红又湿润的唇,心跳快得像是生了病一般。
乔奇洛的脸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她的声音难得轻柔,就像是一个让人舍不得醒来的美梦一样:“在一起吧。”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要么我们在一起吧。”
……
谢睿韬觉得有点头晕。
虽然他现在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结实地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但他依然没有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刚刚发生了什么?
噢,他见了乔奇洛,她亲了他,他就亲回去了。然后她说,在一起吧。
简单干脆,特别符合乔奇洛一贯的做事风格。
可是她为什么忽然想要跟他在一起了?
难道……谢睿韬从床上弹了起来,满怀信心往衣柜镜子上一杵,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睡衣是许彩云买的,上面还印着海绵宝宝……再配上他那乖宝宝的发型。
这也太挫了吧!
自从节目后,毫无争议地成为安中第一颜值担当的谢睿韬,沮丧地想。
如果不是因为他帅的话……那就是因为,感动了吧?是的了,她找他以后,一直纠缠的也是那个问题。
谢睿韬是挺喜欢乔奇洛的,他喜欢她长得好看,喜欢她对谁都不近人情,喜欢她站在舞台上的时候,那种认真投入的样子。他喜欢她,看见她就想笑,可他又不是真傻。
人家要只是因为感动和他在一起,那他还真的……真的不想要。
他也还是有自尊心的好伐。
更何况,经历了《青春有说唱》后的谢睿韬,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谢睿韬了。
从前他可以很快地答应下来,咋咋唬唬地和她在一起,不管有没有以后。就像以前和庄心媚一起时候一样,喜欢的时候就谈着,不喜欢了就分了。
其实早恋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毕竟一群小屁孩没心没肺的,更别提什么责任感了。
可是现在,他想得更多了。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他上次逃学,站在学校墙角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墙之外,世界还很大一样。
这次,他站到了更高的地方,发现了更大的世界……不仅如此,他还想要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看更大的世界。
这么说又有点假大空了……其实他就是想红!想有钱!想给老谢买玛莎拉蒂开!想让许彩云……理直气壮地为他骄傲!
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谢睿韬看着书桌上一摞子的书,心里想,他答应他老妈的,还没有做到呢。
那天晚上他被淘汰后,在大厅里见到了父母。
老谢还好,两手插着口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许彩云却是盛装打扮了一番的,还特意画了个妆,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型的妆容,眼睛一圈都红红的。
谢睿韬在台上还装的挺牛逼的,下了台以后就原形毕露了。何况面对的又是他老妈……他抖了抖肩,尬笑道:“……哈哈哈,我终于被淘汰了,您满意了吧。”就算是主动退的赛,他硬是抬高了的语气里,还是有种掩不住的失落。
“丢死个人!”许彩云瞪了他一眼:“……赶紧回家了。”
老谢就在一旁笑,也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已经很棒了。”
他眼睛一热,撇过头去。
“妈你眼睛是怎么了?”三个人回家的时候,谢睿韬终于发现不对了,许彩云这个眼妆也太红……都红到眼睛里去了。她该不会是哭过了吧?
“你们那个录影棚,灯光太亮了,”她遮掩说:“刺得我眼睛都疼。”
屁嘞,他们坐的地方,哪有什么灯光。
不过他也没有戳穿,缩着个脖子,沉默不语的。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
结果才一进家门,他就又被骂了一顿:“没精打采的做什么?甩个脸子给谁看呢?是我们让你被淘汰了的吗?”
谢睿韬被骂懵了:“没甩脸子啊……”
许彩云憋了一路的气,愤愤地说:“你自己平时不努力,不如人了现在开始难过了?你说说你学习你觉得没兴趣你不努力就算了,那这个说唱你不是挺有兴趣的么,你怎么也不多努力努力?你知不知道主动退赛那是懦夫之为啊。我这张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谢睿韬无语的很,也有些憋屈:“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上这个节目,不是早已经把你的脸丢光了吗?别人的老妈投票拉票的,我妈呢?我妈一天到晚就巴不得我早淘汰了!现在不是如你意了,你又凶什么凶。”
说完他凶狠地瞪了她一眼,立马闪回房间了,且把门重重一摔。
真的是莫名其妙!
他原本只是有些失落,结果被许彩云一顿数落后,真的有点伤心了。
这是亲妈吗?亲妈就算不能理解他,但也总会安慰他吧?他真的不是充话费送的吗?
那几天,他和许彩云之间的关系又很低迷——他是本来淘汰了又被打击一通,所以憋着气。至于许彩云,不知怎的,也对他爱理不理的。
谢震北夹在他们中间,又成了可怜的传话筒,也头疼的很。
“你是第一天认识你妈的吗?”谢震北对他说:“她那个人,性子就是这样,面硬心软。嘴上说着不看你的节目,其实她一期没落下。有你的镜头,她还重复地看。她哪里是怪你不努力哦,她这是心疼你。那天你淘汰了的时候,她在下面眼泪哗哗流的,比你可伤心多了。”
谢睿韬也叹气:“我知道啊,我都明白的啊。可是她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阴阳怪气的,好像有我这个儿子有多丢脸似的。”
“……”谢震北:“果然是亲生的,你这性子,和你妈一摸一样。”
当然一样了,毕竟是母子啊。
母子间又能有什么深怨大恨呢。
谢睿韬也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妈说他说的还少么,就连他冬天随便套个袜子,她都要说他怎么还穿这么薄的袜子,好几岁的人了也不长一点心……吧啦吧啦的,他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从来没有这么上纲上线过。
这次是真的戳到他的心窝上了。
只不过他十八岁了,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很愿意先走下一步台阶的。
只不过他作为已成年的人,还是愿意先走下一步台阶的。
那天他在商场里转悠,把地下一层的各大女鞋铺都逛了个遍,然后挑了一双棕色的羊皮中跟鞋。那鞋是粗跟的,前面还有一层防水台,导购小姐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而且走着不累。
他想着好看又不累,他老妈一定喜欢,也没管有没有打折,直接就买下了。
——他虽然没有进入半决赛,但是节目组还是给他们发一笔小奖金的。数额不算大,但他拿到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凭自己赚的钱。他得好好规划下,到底怎么用才好……结果付了鞋钱之后,一大半就去了。
算了,只要他妈高兴就好。
那天是谢震北和许彩云的结婚纪念日。
其实这个节日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结婚的时候,他连受精卵都还不是呢。只不过许彩云的生日还很远,什么妇女节母亲节的也都过完了……最近又没什么节日了,他想借机送个礼物,只能选在这一天了。
那天是周五,下午的时候他特意跟刘老师请了个假。买好了鞋,他就直接回了家,准备把鞋偷偷放他们房间里。当时才三点,谢震北在小卖铺,许彩云应该在学校,他推开家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料到里面还有人。
可是房间里清清楚楚地传来的声音,是许彩云的。——
“喂,二姐吗?-我是彩云啊。-打来随便问问-噢你今天投过票啦-太好了,一个人一天可以投三票呢,可别忘记了。-顺便帮我提醒一下姐夫和娜娜呀-对对对叫姐夫同事和娜娜同学一起投。-一人一天可以投三票的,可千万提醒他们,每天都可以投的。”
“张芬吗?我彩云啊。-我儿子的那个投票你今天帮我投了没有伐?-没关系的今天还可以投的,记住按三下呀。-噢你现在正在买菜啊。-那等你买完菜我再给你打个电话了,叫你老公小孩一起投啊。”
“喂,对,我是彩云。-是把,我儿子在台上老帅了吧,现在可多粉丝了呢。-只有一个名额啊,要第一才行呢。-是第二名,跟第一名现在挺近的,就差两万多点票。-你帮我宣传啊。那可谢谢您了。-对对,一人一天可以投三张票的。-那里按三下就行了。-一定要按三下啊,不然浪费了。-”
“对了,这事你们要事是见到韬韬,可千万别说啊。-毕竟高三了,怕影响他学习的。-做明星了也要考大学嘛。-我儿子,当然不能只会唱歌了,反正你们别提。-好的好的,记得一天按三下啊。”
“……”
等到谢睿韬意识回来的时候,他攥着购物袋的手几乎发白,脸上湿湿的。他一摸,原来是眼泪。
连他自己都没有再关注过那个人气榜了。
节目组说第一名可以在总决赛时复活,可是他被淘汰的那时候他还排在第七名,根本没觉得有那个可能性。
这才几天功夫呢,他就又窜到第二去了?
从第七到第二,少说都有十来万票呢。十来万票呢,他妈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却要涎着脸,天天给那么多人打电话。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跟榨了柠檬似的,酸涩的很。
那个当着你的面把你数落地跟条狗一样的,背后却在为你拉票给你铺路以你为傲的。
都是亲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