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邵梁幽幽地看着她，薄唇微动，高耸的鼻梁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浓眉黑发，双眼炯炯有神，给人距离感，也给人生疏感。
这才是莫邵梁吧。她忍不住回过神来，心里突然生出些许失落。不知为何，她期盼着自己能找到那个人，也期待着自己遇见的人就是那个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有着同一张脸的原因，她越发觉得恍惚。
“我来是想问你几件事。”
烛光下，点点光亮，似乎都不及她的眼睛闪耀，现在的她，比之前变了不少。莫邵梁想起那日绿萍过来禀告的那件事，他看着南照，一股异样的情绪在蔓延。
现在她学乖了，低眉顺眼地站在他面前。眼神在她身上流转，他发现，她还是很瘦，只是比之前要好些。
纤细的四肢和那看似温顺的外表，他该开心了？
可是他却并不觉得开心。他更喜欢昨日她和慕容晓谈条件的模样，更喜欢她和他自豪地说起自己的计划的时候。那才是她，现在的她，只是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她，真的会死吗？
“说吧，我倒是想听听你想问些什么？”
莫邵梁虽然最近很忙，但是他很愿意听她说话。那种不急不躁的感觉，让他觉得没有那么大压力。朝堂的事已经乱了套，虽然他一直风轻云淡地，但是那只是表现。所有的风浪，都在潜伏，所有的平静不过是表象。
南照向前，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经意地瞟向了他桌上的东西。一堆奏折，她这时候才发现，他比她了解的要勤勉得多。
传闻中，摄政王莫邵梁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做事从来都是不顾后果，他是战神，神来杀神，佛来杀佛。别人对她的传闻，一直都停留至此。
“我想问一些，关于慕容夫人的事。”南照呼了一口气，她不确定他会告诉自己，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将她赶出去。
哪个王公贵族没有死密的事？莫邵梁会和她说的几率并不大，慕容夫人是他的夫人，不管是因为情谊还是因为王府的颜面，他都不一定会说。
莫邵梁的确不清楚她的意图，敲着桌子看了她半晌，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直盯着南照，让她冷汗涔涔。
讲真，她知道不该问，但是这样看她，真的好瘆人。
等了许久，那眼神才从她身上移开。南照松了一口气，顿然觉得全身轻松不少。
莫邵梁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他那一头的长发披在身后，和黑色的衣袍混为一体。望着窗外，虽然现在已经天黑了下来，但那他仍旧想往原处眺望。
良久，他站在窗户那头，低低地开口，“会舞剑吗？”
南照盯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犹豫地点头，“会。”
莫邵梁轻笑，“倒是回答地爽快。”笑着，又从那墙角拿出两把长剑，南照疑惑，但那长剑已经从空中飞了过来。
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
“陪我舞剑吧。”莫邵梁拿着另一把长剑往外走去，长腿一迈，从她身旁走过。
转眼他走到门口，回身看着南照，“走啊。”
她立马跟了上去，手里拿着那把长剑，冰冷的触感如此熟悉。她手上这把长剑，是男人用的，女人很少用这种。但是身在江湖，她什么都碰过，也不觉得有不习惯的地方。
长剑三尺有余，于她有些长，但是在莫邵梁手里却刚好。她拿着长剑出门，门口的东来正准备给她行礼，瞥见她手撒谎给你拿的长剑，身形一顿。
她竟然会用剑！
还未回神，南照已经随着莫邵梁去了竹林。他身材修长，手里拿着长剑，另一只手利落地拔去剑鞘，刀光一闪，南照的眼睛亮了。
他手里的长剑剑身通体银白，让人眼前一亮，那剑身发出的清脆金属碰撞声音，一听就是好剑。
她如此想着，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好剑！”
莫邵梁动作一顿，望向她，”居然识剑？“
南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自小就开始练功，自然是知道什么是好剑。
两人都已经许久未曾用过剑，一时仿佛遇见了知己，莫邵梁仰头一笑，将剑鞘仍在一旁，意气风发地说，”那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南照心里也有些耐不住，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剑了，听到莫邵梁这般话，终于还是拔开了剑鞘，长剑一处，一道寒光闪来，她望着那锐利的剑身，心头猛跳。
这剑，当真是好。剑身轻薄，色泽明亮，如此剑身，上面还镌刻着花纹，她抚过那花纹，直觉微妙微翘，此等长剑顶不是无名之辈所铸。
见她似乎有些欢喜，莫邵梁心情也好了起来，朝着她逗趣，“今日我若是输了，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南照抬头，欣喜地看着他，“可是真的？”
莫邵梁在夜色下大笑，“我何曾骗过你，我们快来比试一番，不分出胜负，今日就酣战到底！”
如此豪气，她双眼里的目光如火花在跳动，多久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快意恩仇，饮马江湖，那段日子，还远吗？
她睁着她那善良的双眼，直直盯着面前的人影，长剑一出，她一把将剑鞘也扔到一旁，将剑指向他，“王爷，那恕南照得罪了！”
莫邵梁看着她，好看的双眼满是笑意，“好！”
他站在前方，一阵风吹来，刮得竹林沙沙作响。她丝毫不觉得冷，反倒觉得爽快。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那山间白露，松间绿荫，给人带来的感觉都是耳目一新。她又仿佛看见了皑皑白雪，若有若无地铺在屋顶，乌黑的瓦片上沾着白色，一团一团，黑白相间，很美，很动人。
突然，风停。
两人肃目，举起手上的长剑，各自飞身上前，用那尖锐的长剑指向对方。因为天黑，他们并分辨不出对方的位置，只能靠听力分辨方位，这样无异于加大了两人的难度。
南照自是无妨，借着月色，她也能知道他在哪里。
长剑相碰，一声锐利的声音响起，二人皆是往一旁的竹身踩去，一剑不中，两人落地。
莫邵梁拿着长剑，执剑向地，笑道：“果真有两下子！”
南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举起长剑过头，循着那声音来的地方回道：“王爷也很不错。”
两人夸耀着对方，话还没说完，莫邵梁忽而就拿起长剑，跃身刺向她，南照一个屏气，侧过身躯，顺着身旁的主子就踩了过去，不觉到了莫邵梁后方。
竹子被踩得哗哗作响，莫邵梁立马又回身，将那长剑调转方向，俯身冲了上去，长剑再一次碰撞。
“王爷好魄力。”南照一边抵御一边开口。
面前的人哼笑，手上动作不停，深入潭水的黑眸闪了闪，“姑娘倒是堪称豪杰！”
两人一笑，抵着长剑跃上竹林高处。这时候，明月高挂，出了着竹林正好看得清对方。
竹枝纤细，两人脚踩竹枝在上面穿梭舞动，长剑不时发出碰撞，划破长夜，也划破空气。两人如同蝴蝶一样，你追我赶，不分胜负。
南照如同水，莫邵梁如何也不能制服她，莫邵梁如同火，南照也轻易近不了身。这样，两人在屋顶痴斗了良久，从竹林深处到屋顶，从屋顶到院子。
东来在一旁一惊一乍地看着，赶忙拿了几个灯笼出来，将这园子照亮，若是其中哪个人有了什么好歹，那可怎么好？
几回合下来，两人竟然还是不分胜负。
南照握着手里的长剑，期待地看着对面那个人，“王爷，再来！”
东来觉得自己耳背，莫不是听错了？怎么可以再来？他们已经折腾了半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还得了。再说，他家王爷还只是穿着一个单衣就出去了，若是生病了，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下面苦苦哀求屋顶上的两个人，“王爷，姑娘，下来吧，现在天冷，赶紧回屋暖暖！”
南照闪着亮眼看着莫邵梁，又问：“王爷？”
莫邵梁扬眉，看出了她的戏谑，勾起嘴唇，“最后一次！”
南照得意地笑了，踩着步子就冲了过去，两人眼瞧着又缠斗在了一起。地上的东来一口老血浮上心头，王爷到底是找了一个男人还是女人回来？
终于，在一阵打斗中，胜负决算出来了。
莫邵梁赢了。
“王爷！你赢了。”南照拿着长剑跃身到了地面，脸上并么有失败的沮丧，反而神清气爽一般。
莫邵梁也跟了下来，他的长发被汗水沾湿，看得出他已经很专注。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旧只是略胜一筹。他不禁对面前这个人又一次刮目相看。一个念头从他心中冒出，这人，如果是个男儿，他一定会重用。
“王爷，接着！”
正想着，南照就从竹林拿走拿了两个剑鞘走回来，隔空给她扔来一个。
他伸手一接，“倒是不曾知道，你的功夫还是不错。”
南照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意而又散漫，听见莫邵梁有些惊讶的语气，笑了起来，“王爷谬赞了，我这也只是能拿得出手而已。”
这话莫邵梁自然是不信，他盯着南照许久，东来不好打断，将披风拿了出来，替他披上。
一股未知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他以前就想过，如果他能遇上一个，可以和自己并肩的女人，那他此生无憾。现在，面前这个女人，却正好如此。
他的女人，不需要优雅，不需要身世显贵，不需要贤良淑德，甚至不需要美丽。
他需要的是一个灵魂，一个可以和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灵魂，这样的灵魂，才是他的归宿，才可以站在他身旁，一起睥睨天下，纵横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