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公堂上虽然扳回了点局势,可是薛达一行人却并不乐观。林崇焕这样狡猾奸诈之人,只怕日后会有更多麻烦。
想着这里薛达就忍不住叹息,县太爷去了之后就未曾有过什么值得欢喜的事。都以为新上任的县令来了就轻松了,只是不知为何,却来了这么个折磨人的妖孽。
他正想着,忽而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却是南照。
“你怎么来了?今日想必你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南照想了想,站在一旁,陪着他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
“我倒是见过很多像林崇焕这样的人,色厉内荏,官宦子弟都是这样。薛大哥还是别太在意。”
薛达看了她一眼,微白的脸颊,倒像是个女娇娥。只是她眉眼处的英气,让人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苦笑,薛达也只能摇摇头,“只是这衙门里安生日子不多了。”
“薛大哥,”南照抬头望着他,目光闪闪,“我那日若不是自以为是鲁莽行事没,只怕也不会落下把柄。明日若是真的被林崇焕放了人,我自是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
薛达为难,正想说什么,南照却已经离开。
院内月光铺撒在地,一阵风吹来,莎莎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薛达站了一会儿,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屋。
南照在外面转悠了会儿,觉得无趣,跃身上了屋顶。这夏天的夜晚总是燥热难耐,闲来无事,在这屋顶睡一觉也是极其惬意。
微风阵阵,躺在屋顶倒是比那闷热的屋内好些。耳边不时传来鸟虫的叫声,不知不觉,困意便上来了。
伸手枕在头下,正欲合眼,身旁就飘来一个白影。
南照侧脸一看,还真是邢文。
“这外面比屋内凉快些,你觉得呢?”她晃了晃腿,顿然觉得睡意全无。
邢文瞧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规矩地坐在她身旁,打趣道:“这屋子确实比不得外面,外面天地广阔,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真乃大丈夫所为。”
“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也不怕我生气。”
邢文笑着望向她,倒也没有接话。微风袭来,他的眼眸似乎柔情似水,让南着有些恍惚。
“都说这贾询公子美貌无双,我从前去看了一回,只觉得尚能如眼。今日看来,邢公子倒是有那么几分俊美,倒是应了他那句美言。”
邢文听了笑容更大了,“姑娘莫不是开我玩笑?我只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里但得起这等称赞?”
南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戏谑地说道:“那邢公子笑得如此开心为的是哪般?我也不过随口说说,公子怎么就笑如春风,满脸得意?”
邢文噙着笑伸手划过她的额头,将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在她的耳边。
沉闷的笑声在他胸前回荡,虽然声音还算悦耳,只是脸上却有些想笑不敢笑的痕迹。
南照气结,拍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不怕我的护身符了?”
邢文挑挑眉,并没有否认,“怕,当然怕。我们这类鬼,最怕那东西了。“
南照听着这话直觉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眼瞧着邢文风轻云淡的坐在她身旁,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她心里的一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慌乱地坐起身来,在身上摸了个遍。她花了好几个铜板才换来的纸符,就这样不翼而飞。她只觉得头有些眩晕,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一般。
邢文怕她生气,不着痕迹地拉开了点距离。
“都说姑娘是个少见的妙人,虽然不是男子,但比很多男子都要勇敢义气。这些天我见你忙里忙外,从心里对你非常钦佩。”
南照黑着脸,并不看他。只是硬邦邦地开口:“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纸符不见了的?”
邢文盯着她想要发作又不能发作的模样,眼神更是化成了一滩水,“昨夜就发现了,只是见你有些难过,所以并未告诉你。”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夜空下显得有些空灵,但是却不妨碍那种充满磁性的感觉。
南照张了张嘴,悄悄瞥了一眼故意拉远距离的邢文,更加不好意思说什么。
邢文也不揭穿,一直含着笑,倒像是没了脾气。南照觉得没道理呀,难道他之前的脾气都没了?做鬼做久了,难不成还转了性?
又偷偷看了一眼邢文,还是在笑。
她终于忍不住了,只是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点小傲娇,转身说道:“不过也是小事,既然你昨夜帮了我大忙,我自是不会和你计较。”
邢文闻言暗笑不已,又将拉近了一些距离。
“姑娘可是说的真的?”
南照不小心对上了那双波光四起的眼眸,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心尖忍不住一颤。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为何看起来确实这般温柔。
她心虚地收回目光,黑黢黢的眼珠上下转动,脸上竟然有些发红。
“姑娘?”
南照瞧着他的目光有些发怵,不敢多言,只是歪着脑袋回道:“干嘛?”
邢文看见她微红的耳垂,就笑得更欢了。爽朗的笑声传入南照的耳中,她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又羞又臊,索性把这戏谑的笑声抛到脑后,翻身下了屋顶,径直跑进了屋。
邢文也跟在后面,心情越发舒畅起来。他真是爱死了她这种措手不及的模样!
南照捏着衣角,脸色微红,邢文也不紧逼,站在五步之远的地方,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那么害怕干嘛?”
南照气势明显没有之前大,嘟嘟囔囔也说不清,倒是心却乱了一遍又一遍。南照只觉得这事莫名地心跳,只想这鬼赶紧走开。
邢文无奈地看着她,眼神里包含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柔情,“我只是来和你说商量件事,我认识了些朋友,嗯……就是鬼。我想和你说,以后又有可能的话,我可以通过他们打听出地府的消息。我爹估计已经去了地府,所以……你要是觉得我吵到你,我可以搬去和他们一起住。”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未曾眨过,像是期待又像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在里面。他的脸在灯光下有些柔和,俊美的无关让人挪不开眼。
但是他说他可能要走了。南照有些意外,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暗淡了下去。
“可是真的要走了?”她顿了顿,嘴角有些干涩,一开口竟觉得有些苦涩在嘴里蔓延。
邢文点点头,脸上也没有了笑意,“是的,姑娘如果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我自是应该离开。”
“……那你还会回来吗?”她抬起头来,用一种弱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也许吧,假如有缘的话,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南照听着这话,心中不舍的情感越发浓厚。她咬了咬嘴唇,眼眸波光闪闪,就像那黑夜的一盏明灯,照的邢文心头不忍。
“……”
南照看着邢文伟岸的身躯,忽而鼻头一酸,静默了良久才点点头,“公子如果想去,那自然是应该的。”
她苦着脸,发恼不知从何开始,绕上她的心间。她的眼眸浮起淡淡的忧伤,只消看一眼,便觉得心都快碎了。
邢文看着她不知所措地捏着床边,无数次地偷看他的那种眼神。再也忍不住了,他忽而飘到南照身旁,伸手捧起她的皎洁的面庞。
“你的自尊和骄傲,难道就这么尊贵?说一句留下来很难吗?”
他的声音满是魅惑,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只是一瞬间,他的唇角就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
“我在世的时候,总是畏首畏尾。现在我死了,那么你不愿做的,都让我来吧。”
虚无缥缈的声音又一次想起,她抬眸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寂静的黑夜,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到不能呼吸。
额头上那轻轻的一个吻,就像一个幻觉,一夜辗转反侧,她彻底失眠。
第二日出门的时候,郭二指着她的黑眼圈问道:“你莫不是大半夜出门了?”
她摇了摇头,心里却暗暗叫苦。许是自己真的有点想多了,一个鬼能对自己怎样?
同样顶着黑眼圈的还有薛达,衙门里那么多事,他整夜整夜休息不好,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崇焕倒是洒脱,精神抖擞地召集了众人,指着一早就被抓来的人说道:“这就是那个私自劫狱的真凶,齐少爷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抓来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们抓紧时间,让齐老爷回去吧!”
说着便让几个人将人拉到公堂上,签字画押,一气呵成。
薛达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用杀人的眼光一直盯着林崇焕,“大人,此举不妥。”
林崇焕眨着眼睛,笑眯眯地问道:“薛捕头,哪里不妥?说来听听?人证物证都在,怎么就不妥了?”
薛达被气得脸色铁青,直接拂袖而去。任勇也吹胡子瞪眼地哼了一声,立马追了出去。南照见薛达都被气走了,也带了郭二和郭三跟出去,一时之间,公堂上少了好多个人。
留下的几人都不是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林崇焕心情大好,立马下令将齐老爷放出去。
当天下午,齐老爷出狱之时,齐天祥便带着礼物来答谢林崇焕。一番跪谢之后,谄媚地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他这人不愧是会来事,送来的礼物包括了两个上等的美人和一盒子的银子。
林崇焕笑着让霍英收下银子,假模假样地说了一番客套话,送走齐家父子之后,便搂着美人进来屋。
南照在屋顶看得清清楚楚,鄙夷之情溢于言表。薛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直言要回家休养几日,于是黑着脸出了衙门,谁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