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床,用药箱里的剪刀解开绷带,男人昏迷中的梦呓吓得她魂飞魄散。
“晴天,不要走,我不会放你走,你是我的……”他倒在床上,抱着她扔过来的枕头,以为是她的双脚苦苦哀求。
中了迷药的人不会说假话,宛晴天轻咬唇角,摘下戒指放在桌上,转身看着他迷蒙半醒的眼睛,字字道:“对不起,我不爱你……你会找到合适的女孩,但那个人不是我。今天之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她飞快地跑出去。
周末,香山公园里人山人海,可是游乐区却只有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来回坐着旋转木马。
他包了整个游乐区,几乎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在这里坐上一天,夕阳斜照,打在他棱角分明又异常淡漠的脸上,透出一圈圈地光晕。
从收购这个游乐场开始,这是第四个年头了,今天还是他一个人过来。
丁淳在游乐区外拿着手机来回踱步,始终是无人接听,一天了,司机说早上发生了擦车,宛小姐应该是拦了别的车过来,算算时间走都走到了。
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吧。
他找了人去沿路找,到现在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丁点消息。
他焦急地走来走去,这时,聂风云让管理员关停了木马,从里面走出来。
“走吧。”他淡淡道,从丁淳身边擦身而过。
丁淳张了张口,没有说话,紧跟了上去。晴里飘雨,公园里游玩的人纷纷躲避,亭子里有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妈妈,快看,空中飞人。”
看到的游客惊吓的叫出声,只见公园的缆车不知怎么停在半山腰上,一个女孩弯着身坐在车里,她向下喊着什么,因为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楚。
聂风云看到那抹身影,瞳孔剧烈一缩,变了音调:“她怎么上去的?”
丁淳吓得不轻,一天都不见踪影的祖宗,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眼前:“不,不知道啊,宛小姐说要过来,让我提前一天给她开放了进游乐场的权限……”
还没说完,自家总裁已经飞奔出去。
香山不是很高,此时人都纷纷往下走,半山腰有几个亭子,围观的人都站在亭子里。
公园里的工作人员往山上走,期间,一个男人跑得飞快,好像是个大人物,工作人员都躬着身避让。
“这女孩是想不开吧,怎么不下来?”“不会啊,缆车突然停了,她吓坏了不敢下来……似乎也不是,你们听,她在车上喊什么?”
好像是在叫:“逆风云——我爱你!”
“咦?逆风云是谁?”
“原来是个要男人不要命的。”围观的人唏嘘。今日风小雨微,但是因为缆车上女孩的动作,还是能看到绳索在不停晃动,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
聂风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健步如飞地往山上跑,整颗心端起来,那个女人,折磨她却把自己伤了,爱不起,恨不了,留不住, 此刻,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愤怒了,比起怒意,还有快灭顶的绝望,似是连心脏都要停止了。
“下来!”他站在她下面的一块大石头上,离她不过一百米的距离。
“我不下来。”宛晴天抓着两边的绳索,一侧跳下去是平地,另一边跳下去是陡峭的山崖,她却站在山崖的那一边上。
他气势汹汹地靠近,帽檐下,褐色的瞳仁冒着烈焰,从来没有这么愤怒和害怕过,似乎一靠近就会被他焚烧成灰烬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宛晴天一只脚踩在爬梯上,整个身子都挂在一边的绳索上,缆车陡然吃重,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停住脚步,聂风云瞳孔颤抖,声音紧紧绷成一根弦:“我都答应放你走了,你要的都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要的都给我?”宛晴天唇瓣抿成一线微微嘟起,吸了吸鼻子:“聂先生,那你凭什么管我,你现在不是我上司也不是我男人,我跳下去是我自己的事。对,你放我走,我满意了,了无牵挂了,于是想找个高处跳一跳,难道还碍着你了?”
她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好像只是在做一个很好玩很刺激的游戏。聂风云黑沉沉地看着她,看了她良久,寒冰烈焰的气势慢慢褪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他淡淡道:“既然你喜欢玩,那你就在这里玩个够吧。”
说完,他转身迈步。
“聂风云——”宛晴天见他真的想要离去,脚步垮下来喊住他,鼓足勇气叫道:“聂风云,我爱你。”
他劲拔如松的后背一动不动,她面红耳赤,小脸却异常严肃,她扬起脖子,声音又大了三分:“聂风云,我爱你,以前爱你,一直爱你,以后还是爱你……我现在不是求你,我只是告诉你,我爱的是你,不管你怎么对我,不管我离开多久,不管我在你身边是表现得开心还是难过,我都是爱你的。”
他没有回身,从齿缝中挤出字来:“你爱我?”
他不相信!
若是真爱一个人,能够这么轻易放弃,随意转移,轻言离开?
她气喘吁吁,她语带哭腔:“我承认在不明白你的心意时接受了其他男人的感情,我只是害怕,我无法接受我的逆风云有一天会不要我,我以为你真的放弃我了,我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以前你那么宠我,把我宠坏了,我离不开你,我去山顶上喊你,可是你不给我回音。你把我宠骄了,我看你搂着别的女人,我就同样想找个男人报复你好让你后悔……我幼稚、我自私、我视感情如游戏,可是我知道,我生命那个人一直没有变过。我中了药和你发生关系,你信不信,若不是你,我即便咬舌自尽也不会和别的男人上床。”
她说得断断续续,好像要把所有隐晦的话都倒出来,她不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机会说。
她义无反顾也好,不顾羞耻也好,粉身碎骨也罢,她就是要男人知道,她的情意在他的面前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没关系,以后的岁月,她决定慢慢偿还他。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的身边出现了不少男人,在和你分开的时候,甚至是重新回来找你的时候,都没有缺少过。我和一个男人待了五年,又和另一个男人差点结婚,更别说还有一些关系暧昧不明的男人,这些我统统承认。可是……他们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为什么你把错全部归咎在我身上。”
这样难以启齿的话,她说的坦然,既然他能把伤口撕扯地鲜血淋漓,她就可以不顾一切去愈合它,哪怕死皮赖脸,哪怕不要所谓的脸面和骄傲。
没有了他,她的尊严和骄傲没有任何用处。
“他们没有一个都比不过你,他们也从来没有进入到我的生命中。我的心和人,始终都是你的。我知道这样说很无耻可笑,我也不是要为自己辩解,我不敢说我爱你就一定比你爱我得多,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的想法,我会绝望,会痛苦,会无助,会嫉妒,也会想要温暖,想去依靠,想去麻痹……
若是我知道你的心意,若是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那些男人靠近我一步……可是你什么也没说,你宁愿让我误会、让我曲解、让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说到底,你也很可恶是不是……
聂风云,人不能这么霸道,你也伤害过我,你也和别的女人靠得很近还结了婚,你也把我逼到过险境。男人和女人天生就存在不公平,若是我能凭自己意志的话,我不会被不爱的男人困住五年,我回国那天就会把你绑在身边,又何必苦苦追逐你……
聂风云,我的努力你一定看到了,我回来求你要我,求你原谅我的时候你这样无情,你这样冷漠……你能不能有一点点考虑我的处境,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说完,她捂着脸痛哭流涕,她哭得十分伤心,眼泪从指缝中不断滑落,夹杂了委屈、难过、羞耻、懊悔、自责……还要对男人的丝丝埋怨。
这世间的爱不过如此,越理越乱,弯弯绕绕,要把人缠尽精力,折磨到死方肯罢休。
山上的小路围了一堆不肯离去的人,丁淳组织着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把围观群众都散尽了,回头心惊胆战地远远盯着两个僵持的人。
一个在缆车里痛哭,一个背着身直直站着。一个柔弱,一个强势。不,强势的那个也是装的,从他的角度向上仰望,看得清清楚楚,自家总裁虽然站得跟标枪一样,可是有一瞬间腿肚子打着颤,还有那紧握的拳头,怎么看都是一副隐忍难当的样子。
公园经理赶过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山上的情景,大惊失色:“丁,丁总……现在什么状况,要叫救援队么?”
丁淳看了一会儿,气定神闲道:“总裁家务事,你们都撤了吧。注意封锁消息。”
公园经理犹豫不决:“可是……万一……”
“呸呸,哪来的万一。”这还是一向好说话的丁淳第一次发火。
“不是。”公园经理立马改口,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的意思是,那个女孩脑子好像不正常,她上缆车的时候去控制室弄乱了机器程序,到现在程序员还修理不出来,幸好缆车停在那个地方,万一是山峰的西面,四处都是峭壁,聂总上不去,哪里还能听她讲这么多。”
听言丁淳却是更镇定了,一脸的叹息崇拜:“不愧是总裁夫人,道行深着呢,你放心地把人撤走吧,你的万一不会出现的。”
“总,总裁夫人?丁总您不会搞错吧。”公园经理抬抬眼镜,原以为只是一个疯狂求爱的女人,竟然,居然是总裁夫人?
那他就更想不明白了。
“这个游乐场就是为总裁夫人收购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丁淳无语地苦笑:“这么别出心裁的表白,也只有咱总裁夫人想得出来,你就别操心了,每一步她都算得准着呢。”
公园经理半信半疑地向女孩看去,只见她停了哭泣站起来,粉亮的裙子在半空飞扬,仿若三月枝头的桃花,抓着人的目光和神魂。
宛晴天哭了好久慢慢沉下心,抬起头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我宛晴天在这里对天起誓,从今以后,除非身死,再不离开你一步。”
除非身死!
他的背影淡漠决然,看不出情绪,吸了口凉气,她反而冷静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是在玩一个游戏,玩得连命都不要了。我知道这个游乐场是你的,我要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脱不了关系,我从这里跳下去,你看,这里一点都不高,摔下去的话,顶多是半身不遂,死不了。你不是想折断我的骄傲好把我留在身边么,其实你最想做的应该是直接打断我的腿吧。”她轻笑:“但是你一定舍不得,那我就自己来好了,这样,你再也不会担心我跑掉了,以后也不会有男人再看上我,我也没有任何资本去引诱别的男人,我只能依靠你,只能依赖你的爱去生活,这样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