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若晴发自内心地觉得掉发是最浅层的痛苦。
活着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日渐强大的内心也有隐隐的恐慌,不是为了乱她心房的青丝,而是……决定她病情等级的最终的大病理。
史岩她们跟她的心思是一样的。
眼看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无论是岳小玲还是史岩,每次通电话,都会提到这个大病理的结果。
史岩出院后,直接住到了小孙家。小孙家有两个阿姨,一个做卫生,一个做饭,完全可以照顾史岩。
人们总是以为有钱人多半是坏人,而实际上,很多有钱人更加豁达而充满善意。小孙父母便是典型的例子。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修养和品性足以证明一点——他们成功是有原因的。
后来,若晴重出江湖去电台做节目,才听隽隽道出另外一个因由。小孙的妈妈——薛台,十年前患过宫颈癌。其顽强的抗病魔的精神和对生活的认知能力让周围人无不钦佩。
乍一听,若晴真是倒吸一口气。
薛台真的看不出曾经患过那么严重的病。她超凡脱俗的气质,淡定平和的心态,还有常在脸上,随时让人可以体会到的亲和。比太多自始至终拥有健康的人更加完好。
也可以说,薛台对史岩的爱护,除了自身的善良,还有感同身受的理解。
理解,是永远站立在人与人相处的制高点上的情愫。理解是一切的基础。
史岩也是渐渐懂事,小孙一家人越是对她好,她越是担心自己的病情。她说:“姐,你别数落我,我不是怕别的,我就是怕倘若我病得很重,不能给孙家生儿育女,那我就太对不起他们一家人了。”
“我怎么会数落你。”若晴深深地吸气,“你这是进步了,懂得感恩,为别人着想了。但,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都得面对现实。阿兰说她们小区合唱队的队长奶奶七十多了,十六年前乳腺癌晚期,淋巴结转移了十一个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老奶奶可洋气了。”
“真的呀?”史岩的声音立刻就高昂了,“那我就不怕了。”
若晴真是羡慕二十几岁的小鲜花,她们总是有一种未被雕琢的洒脱,她随口一说,史岩就可以焕发愉悦,而她的心,其实还揪着呢。
岳小玲在电话中透着伤感:“若晴,我的情况不容乐观。”
“瞎说什么呀。”若晴安慰她,“最后病理没有出来,别给自己定性,这可不像是那个从容淡定的超级煮妇岳小玲。”
老赵总跟大家炫耀岳小玲做饭好吃,于是大家都叫她超级煮妇。
“我跟林阿姨问过好几次医生了,她们都说我俩情况类似,从肿块大小看,也不属于早期。”岳小玲姐幽幽地说,“我就是惦记我家丫头。”
岳小玲说到这里,抽泣了。若晴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哭。
“你别笑话我脆弱,别的都没关系,就是不能提我家姑娘。”岳小玲在电话那端擤了擤鼻涕,继续说,“我生病一直瞒着丫头,可她最近来电话开始怀疑了。这段时间她在奶奶家,她奶奶总说你妈妈给我们老赵家带来的是什么?就没带来一点儿好。昨天,我姑娘在电话里哭,问我究竟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能回去,她不想住在奶奶家。我死了不要紧,我家姑娘咋办呀。”
大约,这就是冯伟杰所说的每个人都有柔软点,不可触碰。岳小玲的女儿就是她的柔软点,让看淡生死的她难以平静。
任何的劝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没办法真正去体会。
“小玲姐,一切都好起来的,真的。”若晴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们这个病,是癌症里面最好治疗的,只要改变以前的不良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就是治愈的前提。等治疗结束后,我们一起制定一套合理的生活计划。癌细胞的天敌是有氧的环境、适当地锻炼,还有就是愉快的心情。偶尔难过是正常的,但,一定不能让那种悲观的情绪在内心积压。至少,要释放出来。姐,若晴就是你的‘垃圾桶’。有什么不开心尽管往这里倒。”
岳小玲终于破涕为笑:“若晴,你真是个好妹妹。”
挂了岳小玲的电话。若晴乏力地躺在床上。
她哪里敢告诉她,昨夜她还梦见自己的大病理结果出来了,一梦还就是两次。一次是茜茜儿告诉她淋巴结有转移,她清亮的声音都变得黯然。一次是蒋怡告诉她,淋巴结没有转移,大病理结果相当好。
胡思乱想之际,伟杰的电话打进来了:“怎么一直占线呢?跟谁聊呢?你养病期间少聊电话。电话辐射太厉害。”
“哦。”若晴应着,伟杰最近已经数落遍了她的朋友。凡是电话超过十分钟,他就会抢过去说,“你们都关心她,我知道,也很感激,但是她真的不能长时间讲电话。”
而被数落过的冬冬大彤小薇静辉等人还都一致得态度奇好。冬冬说:“他这是疼你,数落得越狠越疼你,我现在每天跟你打电话都定时,九分钟,提示铃一响我就挂。不可能天天去看你,但,每天不打一个电话,我心里放不下。若晴,我们知道你很坚强,出乎我大彤静辉意料之外的坚强,但是毕竟一场大病,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朋友们的关怀,真心的关怀,哪怕在你难受的时候,你可以有几只手紧紧握住,我们可以给你全部的力量。谁都不是圣人,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也要适当释放。对冯伟杰,我们几个只有感动,因为我们对你再好,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重要。”
如此的互相理解,都源于对她的情谊吧。
想想,若晴是最幸福的。
这种幸福感让她更珍惜每一天的生活,也希望自己能更健康地生活。
“我急着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冯伟杰的声音平和了很多,“我刚才给护士站打了电话,你的大病理结果出来了,淋巴结没有转移。知道吗?你这几天晚上睡不着,我知道你就是担心这个了,而我跟你一样,也担心害怕得很。还好,结果真的还好。”
“真的?”若晴并没有像冯伟杰那么放松的感觉。她觉得他有可能在骗她。因为前两天她听到他跟大彤通电话,大彤叮嘱他如果大病理结果不是特别好,也要隐瞒她。
“当然是真的了。”冯伟杰再次强调,“明天去换药,咱们就可以去打印大病理了。我是想骗你的,如果不好的话。但,结果就是很好。你不了解我吗?最不会骗人了,真不好的话,我能这么兴高采烈嘛?”
这倒是实话。冯伟杰是不善于伪装的。
可若晴还有些不放心,就决定问一下蒋怡。她知道茜茜儿这天有手术,接不了电话。而蒋怡,明天就要回广西了。最后一天的学习期,就没有再跟进手术室。
“若晴,我接到你的短信,就去护士站了,没错,你老公没有骗你,大病理结果很好。”蒋怡温柔却不失热情的声音,会让人想起广西的风光,总是充满了生机的绿色为主,没有北方的萧瑟。
“真的吗?”她这才迸发出真正的喜悦。
“嗯,没错的,我拍下来微信给你。”很快,蒋怡把照片发了过来。
出院后,伟杰帮她安装了微信,让她可以在朋友圈尽情地表达。
“我明天就要回家了,以后我们微信联系,你要好好调养,尽快康复呦。”听着蒋怡发来的微信,若晴几乎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一对总是笑眯眯的眼睛。这才是医护人员该有的范儿,总能给病人带去温暖。
若晴的一颗心算是落定了些,而与此同时,还在住院的岳小玲和林阿姨也看到了“大病理”。
她们陷入困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