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上,终于到了地上!
鹿九激动得想哭,想趴在地上打滚,想在月光下唱歌,还想躺着迎接清晨的第一道阳光。
可是现在不行。
就算司马箜没有提醒,他也听见了身后来追捕他们人的声音。
他们只能逃。
司马箜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地图,上面坐满了标记,什么地方可以躲避,什么地方行走方便,什么地方可以歇脚。
鹿九第一次觉得和他合作时间很愉快的事情。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心情很好,鹿九的语气开始欢快起来。
“先去换衣服。”
两人接着赶路,很快就到了司马箜提前准备的小屋,很隐蔽,里面应有尽有,还有一条密道直通道河边。
“我们暂时现住在这里,如果打场的人找到我们,可以从密道逃走,河岸的草丛里藏了一条船。”
鹿九忍不住问。
“打场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还能有皇太后的老虎?”
司马箜摇头。
“没人见过。”
两人迅速清洗了一番,又换了衣物。
鹿九看到屋里还有一面铜镜,走过去看了看自己。
像一个陌生人。
就算不伪装,现在回到鹿府,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瘦了整整一圈还多,在地下不见阳光,皮肤白的几乎透明。
眼眶深陷,眉头微皱,让原来英气俊秀的眉眼看上去有些阴鸷;脸颊陷了进去,右脸颊上还有一个月牙形的伤疤,那是之前被老虎抓伤的;
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更高,薄唇因一年多没说过话而紧紧的抿着。
长期在擂台上博生死,让他身上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头上忽然多了一个斗笠,司马箜给他戴的。
“把你的眼神藏一藏吧,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正摇着扇子的司马箜像一个翩翩公子,他指了指桌上摆好的兵器。
“选一把。”
鹿九看着桌上一把长剑分外顺眼,拿起来比划了几下,决定就是他了。
等他们收拾好出门,已经是清晨。
司马箜拿起扇子放在额头处抬头看了看天,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白鸽飞了过来。
他把写好的信系在了白鸽的脚上。
“这是我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有个病死的穷书生,我们去顶替他的身份。”
鹿九点点头,看着远去的白鸽,司马箜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说道。
“没想到你收拾收拾还能看,站在你身边也不算辱没我。”
他看了看沉默的鹿九,接着说道。
“现在我们要继续赶路去下个地方,要换个身份。”
他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群最狡诈的人,一定不会随便就相信他们的话,所以每个细节都要考虑到,不能出破绽。
鹿九,这个醒来就跟着自己的名字,已经在一年前就该消失了。
“我想先去两个地方。”
鹿九心情沉重的说道。
一个是鹿鸣城的墓前。
司马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允。
对于鹿鸣城,鹿九其实毫无印象,醒来的第一眼只看见了他的尸体,但他依然是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大哥。
无论如何,他都要抓到真凶,让大哥瞑目。
但等他来到鹿鸣城的墓前,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呆了又呆。
鹿家的目的到处都是杂草,看上去很久没人来清理,守墓人也早都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鹿鸣城死后,鹿家群龙无首,财富帝国分崩离析,后来又发了大火,鹿家宅院烧的干干净净,活人都没法自保,更何况死人。”
鹿九心情更加沉重。
“管家方叔呢?”
“被大火烧死了。”
鹿九抽出剑把坟前的杂草都清除干净,然后跪下,郑重的起誓。
“鹿九在此起誓,不抓住真凶,恢复鹿家荣耀,誓不为人!”
第二个地方,就是牢中的替他而死的朋友李全贵的家。
自己还记得他的名字,听他说起自己的家。
李全贵,洛阳城尚福楼旁边那条巷子,一直往最里面走,走到尽头的一幢小破屋就是他的家。
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待嫁的妹妹。
虽然他家很破,需要他去帮别人坐牢,但他一点都不会埋怨。
“我的银子快存够了,一部分给妹妹做嫁妆,一部分做个小生意,然后娶个媳妇,生个儿子,给老娘养老送终,她这么多年,熬的不容易。”
说到这些的时候,李全贵总是满脸幸福,因为他还有两天就出去了。
原本他想拿着银子去尚福楼点一盘猪蹄回去给家人吃,顺便犒劳一下自己。
但因为鹿九最后的一顿饭让他萌发了今晚吃了,后天就可以多给母亲和妹妹多吃点的想法。
这个人却因他而死,又被司马箜把他换了出来,家中的两个女人恐怕都不知道顶梁柱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家。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
“没有。”
司马箜毫无商量余地,鹿九不由得生气。
“我为打场赚了那么多钱……”
“关我什么事?”
“你别当我不知道。”鹿九拦住他,直视他的眼睛“我早就听说了,我们打手赢得钱越多,你们每月的分红就越多,你身上的银子,有我的一份。”
司马箜眯起眼睛看着他,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
“你要银子干什么?”
鹿九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他替我而死,杀他的人只能是杀我大哥的凶手,他让我活了下来,你才有机会去夺回家产。”
司马箜点点头。
“你要多少?”
鹿九想了想,他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
“五百两吧。”
司马箜冷笑。
“你知不知道,你真正能让我拿上分红的,也就9个月,算下来也不过五百两多点。所有观察路线、购置衣物、购买消息,都是花的我之前的积蓄?”
鹿九摇头羞愧的表示不知,司马箜继续说道。
“我身上的钱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准备的,这其中也包括了给你配置解药的钱,你的命也在这里面,你还要给吗?”
鹿九听他口风有点松动,于是抱着希望问道。
“我说要给,你会给吗?”
“当然不会。”
司马箜摇头,施展轻功一阵就没影了,鹿九只好跟了上去,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刚追上,司马箜就先发制人。
“我想过了,可以给,不过不能五百两。”
“多少?”
“五十两。”
鹿九发力,拽住司马箜,两人站在树杈上开始讨价还价。
“一条人命,只值五十两吗?”
“分人,这条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鹿九说不过他,只能瞪着他,司马箜冷笑。
“你也可以杀了我抢走银子,不过这样,你也活不下去。”
鹿九忽然说道。
“我可以卖艺赚钱……”
他看着鹿九,叹口气,温和说道。
“你是不是害怕打场找不到我们?我给的真不少了。你知道二十两就可以让一个穷人家姑娘风风光光的出嫁了,三十两就可以买一幢小宅子了,你想帮他,可以分期帮,这样他们可以细水长流,我们也减少了困难,等到我夺回家产,你报了仇,到时候怎么帮都可以。”
司马箜想了想,接着说道。
“当然,如果你死了,我也会给他们的。”
鹿九听到这里,只好点头。
“五十两就五十两,你可一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