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九和司马箜对视一眼,开门往下冲去。
一个捕快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满满一个碗,里面的汤已经洒了。
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四天晚上,又闹鬼了。
这个捕快是最先回来的,但又被临时叫去解决县上两个小商铺之间纠纷,因为这两家吵的太厉害而错过了晚饭时间。
等他回到衙门,厨上给他留有一碗汤,一碟菜和一碗大米饭。
他也懒得端上桌,就站在灶台边上准备吃饭。
当时厨房只有他一个人。
他刚端起碗,就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房间的灯灭了。
似乎一个人影在他眼前飘过,速度很快,快到让他以为自己眼花。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他感到身后有东西过来。
似乎有个人贴着他站着,附在他的耳朵边上说。
“你,不怕里面有毒吗?”
说完,灯就又亮了。
身后根本没有人。
捕快尖叫起来,拿着碗跑了出去。
鹿九和司马箜已经赶了出来,听到声音的捕快们也冲了出来,拿着刀围成一团,不知道那个鬼到底在哪里。
风吹过了树枝,地上的影子晃个不停,根本没有这个捕快所说的鬼。
众人以为是虚惊一场,纷纷说他疑神疑鬼。
但他坚持说有鬼,那种真实的感觉是谁经历了一次都忘不掉的。
就像那个被鬼吓的发烧然后不得不回家休养的捕快小王一样,至今都不敢回来当差。
但他也和小王一样,无法证明有鬼。
他又着急又生气,真想立刻把鬼揪出来。
老衙役也冲了出来,这几天大家已经开始自己打扫卫生,但他还是坚持在狗买来之前由他来做饭烧水,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衰老和孤独而变成一个废物。
尽管没有人会这么想。
他冲出来,眼眶已经通红。
“你……你真的是鬼……那能不能给我儿子带句话……告诉他,我很想他……”
凉风吹来,伴着他苍老嘶哑的哭声,让站着的人不禁都打了个冷颤。
鹿九问那个捕快。
“刚才那鬼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他说……饭里有毒。”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加上风吹着树叶,让这群捕快不禁都有些缩着肩膀想立刻回去。
老衙役还在抽泣,笛声又停下,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是人,我是好心,那碗汤里下了毒。
捕快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大声说道。
“就是他,就是他……”
那“鬼”听见他这么说,忽然“咯咯咯咯咯咯……”的大笑,笑声渐远,似乎正在离去。
老衙役听见了人声,瘫坐在地上,有两个捕快赶紧扶着他进房。
鹿九和司马箜对视一眼,自己提剑追了上去。
司马箜拿过捕快的碗,闻了一下又用手蘸了点残汁尝了一下,吐了出来。
有异常,但并不是毒。
他想了想,回到厨房,灶台上的菜和饭都还没动,司马箜都分别尝了尝。
汤、菜、饭里,都放了一点点轻微的毒药,单吃只会引起腹泻,但合起来吃就会中毒而死,但却查不出毒源。
毒下的很讲究,司马箜的心抖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院子里除了自己,还有人能下这种毒。
捕快们的脸也都变了颜色,今天的晚饭,他们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吃了很多。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要去看郎中,大家才反应过来,立刻都跑了出去。
司马箜发现,齐超不见了,刚才他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难道被毒死了不成?
司马箜提气,快速的去了齐超住的地方。
那边——
那个鬼还在笑,身影藏在黑暗中。
鹿九纵身追了上去。
那个“鬼”飘得很快,一直发出笑声引着他来。
鹿九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追上。
很快,他跟着这个“鬼”进了山,“鬼”在树林间飘来飘去,突然没了声音。
鹿九跟丢了。
就在他握剑警惕的时候,他又听见了笛声。
夜晚山间的笛声,配着凉凉的风,分外的阴森诡异。
如果这个“鬼”是真的,那他一定是个喜欢故弄玄虚的鬼。
鹿九顺着笛声找了过去。
一个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披着头发的男人,正站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吹笛子,正是蜘蛛。
树枝被他压得微微下弯,就算是个三岁的孩童坐在那树枝上面,都不会是这个微小的弧度。
鹿九仰头看着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蜘蛛看到他来,收起了笛子,叹了口气,像对一个老朋友说话那样。
“可惜这不是竹林,要不然我这笛声会更加的悠扬,你说是不是?”
鹿九抬头看着他,手握紧了剑。
“你是谁?”
“我应该白天来的,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夜晚所埋没;但我要是白天来,又太引人注意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鹿九。”
鹿九抿紧了嘴唇,按住了长剑,知道他身份的人不是他的仇人,就是把他当成了仇人的人。
“你来这做什么?!”
蜘蛛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我来找你啊,我是你的朋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九哥。”
鹿九呆了一呆,他确实记不清了。
但是,九哥。
这个人在喊他九哥。
但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是自己的朋友?
鹿九不知道失忆之前如何,但现在的自己,完全不喜欢这个装神弄鬼的人。
“你既然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下来相见?”
蜘蛛又笑了。
“因为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来找谁?”
蜘蛛轻轻地笑了。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他知道所有的秘密,却不敢说出来,但我知道,他迟早有天会说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没有这么一天。”
“他是谁?他知道什么秘密?”
蜘蛛开始大笑。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一年前我就来这里找他,差点就找到了,结果因为你,我不得不中断。这次我本想引出来他,没想到居然找到了你,你的房间还算干净,真不像是臭男人住的。”
他看着鹿九。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风吹过树林,鹿九想起了司马箜 给他说过的,那个有洁癖的杀手。
“你是蜘蛛!那晚在房顶上……也是你?”
他感到胸口的玉牌开始发烫。
“我的朋友,那具在芦苇荡的白骨,就是你杀了他吗?”
蜘蛛站起来,头发和衣炔在风中飘动,月色照着他的黑发、红衣、雪肤,远远来着像是下凡的佳人。
“朋友,看来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你又何必再问呢?人人都说你失了忆,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你是风雷堂的人?”
鹿九想到之前司马箜提到的“杀拳”,于是追问。
蜘蛛大笑,突然从树上飞身下来,手里多了一把短刀,冲着鹿九过来。
鹿九不得不拿起剑来挡。
但蜘蛛只是用刀在他身上划了一下,就又飘到另一颗树上。
“你敢不敢来追我?你怕不怕我有埋伏?”
鹿九大怒,提气追了上去,两个人在树林间追来赶去,蜘蛛似乎很开心,边逃还边大笑。
忽然他把笛子在嘴边,对着鹿九吹出了迷烟,鹿九急忙闪身躲烟,蜘蛛却在烟中连连出手,打中鹿九。
虽不致死,却也让鹿九吐出血来,他用剑撑地,让自己不到下去。
今天是第六天,明天他就该吃药了。
否则蜘蛛这几招还不至于让他躲不过。
蜘蛛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来。
“你现在为什么这么不经打?难道是中毒了?我还以为你那位朋友有多好心,看来他也不是免费帮你逃出来的。”
蜘蛛慢慢的走过来,迷烟还在不断从笛子里出来,包围着鹿九。
蜘蛛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张面具做得很精巧,平常人看不出破绽,他一向对自己的易容术很自信。
他想让鹿九记住这张脸。
鹿九盯着他,忽然笑出来。
“你这么不敢用真面目见人,是不是因为仇家太多了?”
蜘蛛愣住,继而咬紧了嘴唇。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真想一刀结果了鹿九,但他不敢。
他看着鹿九,如果眼神像刀,鹿九已经被捅了无数个窟窿。
鹿九抬起手,很想把那面具摘下来,但迷烟已经见效了,他的手抬不起来。
蜘蛛看着他,幽黑的眼睛从那张面具里盯着他。
“我会在水城等你。”
鹿九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