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散金虽然满腹疑问,但只好先和众人一起行礼,一起寒暄自我介绍,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喜乐楼。
路上,唐散金又和鹿九认了同乡,但仅此而已,再多的问题都被司马箜给挡了回去。
终于到了喜乐楼,里面一人正拿着一大张油纸着急忙活的跑出来,差点就撞到了齐超。
这让喜乐楼掌柜唐散金的脸上十分的不好看。
但碍于新来的县令在旁边,他也不好发火,只是让人赶紧离开。
鹿九闻着不对,突然开口问道。
“这油纸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唐散金呆了呆,看向那人。
那人听见鹿九问,愣了一愣。
唐散金看了看那纸说道。
“隔壁县上有喜事,来不及杀鸡杀鸭,用了我们后厨,杀了就给包着送过去,来回几趟,就沾上了血。”
又对那人说道。
“还不拿走扔了,在这里冲撞了贵客!”
那人拿着纸,唯唯诺诺的离开。
到了喜乐楼二楼的房间,菜已经热腾腾的上桌了,分了宾主,大家就座,齐超站在一旁伺候。
其他的人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唐散金很想说几句家乡话来和鹿九交流一番,但总是被他身边的司马箜用扇子给隔开了。
宴中的菜式,都是唐散金精心准备的,全部都是川菜中最美味的六道家常菜。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夫妻肺片、麻婆豆腐、回锅肉、东坡肘子。
菜都是大盘,食物都是精心挑选过后,选的最好的才下锅。
每道菜都是精心烹制而成,是完完全全的川味,又害怕鹿九两人不够辣,每人面前还放了一碟又香又辣的油泼辣椒面。
如果一个人爱吃辣,这碟辣椒面就可以下一碗饭。
但鹿九一直在吃东坡肘子这道菜,也只有这道菜,里面没有放辣椒。
从蜀中到这里,路上少说也要半个月,一个嗜辣如命的川人,半个月没有吃到家乡菜,此刻即使为了保持礼节,也不会像鹿九这样吃的如此慢条斯理,更不会只吃一道菜。
鹿九此刻心里也很忐忑,他知道一个川人来到川菜馆子却不吃川菜,是一件可以让任何人起疑的事情。
但他的确不能吃辣,不但不吃辣椒,有辣味的菜他也不吃。
尽管此刻他很饿,桌上的每道菜都在飘香刺激着他的胃,但他除了吃了几口很腻的东坡肘子,其他的一口都没吃。
如果是晚上,还可以喝酒,但偏偏现在是中午,一会儿还要去看许琳琅检骨,齐超很贴心的没有让上酒。
他想用路途颠簸,水土不服,肠胃不好来解释,所以饭也不能吃的太多。
旁边的司马箜好像没有这个问题,一直在大快朵颐,又很好的保持了一个侍卫该有的沉默。
他吃的不快,此刻已经吃了两碗饭。
从地下打场逃出来到现在,这才是他们吃的第一顿饭,味道相当不错,尤其是面前的那碟辣椒面。
而且一想到自己和鹿九现在都像是装成猎手的狐狸,于是吃的更香了。
司马箜边吃边发现鹿九的尴尬,也发现了唐散金一直往这边打量、带着怀疑的眼神,还有旁边端茶倒水的齐超也在不断的打量着鹿九。
于是他给鹿九舀了一勺子鸡丁。
鹿九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自己不吃辣。
但司马箜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为了唐散金和齐超的眼神,他觉得鹿九有必要牺牲一下。
吃口辣椒,总不至于死吧?
鹿九看着碗里的鸡丁,又看了看笑得无所谓的司马箜,很想把所有的辣菜全部塞到他的嘴里。
齐超已经乖觉得从后面给他递上了手巾。
“大人,长期跋涉的人肠胃会变得很敏感,不如吩咐厨房先喝点粥,适应了水土再吃辛辣。”
鹿九第一次觉得齐超很可爱,楼梯上突然响起了“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脚步声很重,也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
但是可以听出来,他非常的激动,直奔这个房间,还在一边高喊着。
“杨主薄,杨主薄,找到了,找到了!”
是个捕快。
肯定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会让他如此激动。
鹿九不禁有些担心,这群捕快,难道抓到了那群山贼?知道了他们不是真县令的事情吗?
一个捕快出现在门口——就是刚才在塘边的那个。
他的手里捏着一个东西,靴子上都是泥,还散发着特有的水草腐烂的味道,一看就是在水塘里来来回回的翻找才会这样。
他的出现,让座上的几位宾客都露出了明显的不满意,但碍于新来的县令,大家都没有多说什么。
鹿九看着他,紧绷的心情开始缓缓的放松,青山县县衙的等级和规矩,并没有很严格。
一是因为这两年县令换的频繁,疏于管教,青山县虽小,可到底也是各衙门,居然连个捕头都没有,平时也都是主薄在忙来忙去;二是因为衙门闹鬼,外人对他们都有点避而远之,大家抱团在一起,平日里也是随便,就开始有些散漫了。
三是县上两百户人家,外来人口极少,平日里都是邻里纠纷、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两年出的最大的命案,一个就是前任县令宋明远暴病身亡,一个就是鹿九刚到这里就发现了的这具白骨。
两个县令似乎都不太吉利。
大家对衙门里的人,就有点不愿搭理的意思
齐超赶紧几步跨到门前,拦住了捕快要往里走的脚步。
两个人站在门外,捕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是一块羊脂玉牌,上面刻着一个“五”字。
捕快不懂,但齐超认出来了,这是宫中的玉牌。
那具尸骨,莫非是个太监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糟糕了。
他想到那枚短箭,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在新县令到任这天才让他们知道。
齐超握着玉牌有些手抖,很想立刻就把这块玉牌捏得粉碎,他如此专心,以至于鹿九和司马箜已经站在他身后都没有发觉。
司马箜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主薄,发生了什么事?”
齐超看着他,飞快的思考如何隐藏这块玉牌。
但那个捕快却嘴快,想在新来的县令面前献功,毕竟青山县是个过于平安的县,突然冒出个陈年白骨案,让他非常的兴奋。
至少比前两任莫名其妙就死去的县令让他兴奋。
齐超只好把玉牌奉上,希望他们认不出来。
鹿九看着这块玉牌,脑袋像是被人捶了一拳,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九哥。”
九哥?
紧接着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块玉牌,上面也刻着一个字,和这个刻着“五”字的玉牌并排放在一起,
一只白净的手拿起了一张递给了他。
那人好像还跟他说了什么,但他怎么也记不起来,那人的脸好像离自己很近,但什么都看不清。
他也怎么都回忆不清楚递给自己那块玉牌上的字。
那么今天发现的这具白骨,应该和自己认识,至少见过。
到底是谁,给自己的那块玉牌现在又在哪里。
鹿九此刻的头很痛,像是要裂开。
齐超看着他忽红忽白、变换不停的脸色,心中也跟着紧张。
旁边的司马箜并不认识玉牌,只觉得这块玉质地上乘,花纹精美,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所有,必定是哪个朝中高官才能佩戴,甚至还会是宫中皇家的东西。
这种东西就和这喜乐楼一样,是不应该出现在青山县的。
但偏偏就出现了。
时间还那么凑巧,一年前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司马箜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了事情的走向了,他看了看鹿九。
鹿九正眼神呆滞,表情痛苦。
司马箜心下一凛,知道鹿九此刻一定是回忆起了什么,但这个时间点非常的不对。
“唐大人……大人!”
鹿九扶住头,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那名捕快问道。
“许仵作呢?”
“已经回衙门了,正带着其他人挖坑坑,准备蒸骨呢。”
捕快的表情很激动,他这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检骨,据说只要被许仵作检查过,就可以查出死者生前受过什么伤,是怎么死的,绝无失手。
一直以来,青山县都没有许仵作的展身手的机会,没想到这个新县令一来,就出现了。
而且新来的县令看上去也很厉害的,不但可以回答出许仵作的问题,还不怕鬼,还让许仵作回来检骨,这就可以让他们不用去许老爹的棺材店了。
许老爹的棺材店,让他感觉比闹鬼的县衙还恐怖。
他立刻转身小跑着朝县衙赶,生怕跑慢了会让新县令改变主意。
鹿九让齐超帮着料理喜乐楼余下的事情,匆匆打了招呼就和司马箜往县衙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