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他们刚起来,齐超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司马箜打开门,他一眼就看见昨晚上送过来的小食还放在桌上,只吃了一点点。
房中两个人的眼睛都还带着黑眼圈,一定是很晚才睡着。
齐超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
“是不是听说了前天晚上的事情?有符在应该没事。”
司马箜愣住,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昨晚上给的那道符,他随手就放在桌子上了。
齐超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又说。
“前天晚上,鬼又来了,把半夜起来解手的捕快小王给吓着了,昨天一大早就去郎中那里去抓安魂药,现在还有些失魂,还在躺着,大家都有点害怕。”
鹿九走过来听见这话,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大哥大嫂早就告诉他谁是凶手,去那里报仇了。
“他看到了鬼了吗?”
齐超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是感觉有一个人贴在他身后呼气,但他回头又没有人,几次下来,他就吓得跑回去了。早上就有点发烧,那晚上衙门的兄弟们也敲敲打打的闹了一晚上没睡,还好我住的偏,对我影响不大。”
鹿九不由得看了司马箜一眼,两人眼中的意思都很明显,既然还能呼气,自然不会是鬼了。
齐超自然也能读懂这个意思,于是他微微苦笑着说。
“我也给他说,既然有人呼气,自然会是人,怎么会是鬼,可是他偏偏不信。”
齐超看着他们。
“不但他不信,其他人也不信,衙门里闹鬼已经有一两年了,先是无缘无故的丢东西,现在都敢捉弄人了,然后大家就敲敲打打了一晚上,我也没睡好。”
司马箜笑着说道。
“这鬼的胆子还真大,敢偷到盗衙门来,难道青山县没有道士?为什么不请来做做法?”
“请过,昨完法也就消停两天,和用符的效果差不多。”
齐超突然忍不住笑了下。
“不过这个鬼,真的很有意思,每次出现都能让人说出亏心事来。”
鹿九和司马箜不禁同时发问。
“亏心事?”
齐超笑着点点头。
“那个捕快小王,昨晚上也吓得不敢睡觉,拜神拜佛,后来竟然说出了小时候偷了邻居家三个鸡蛋的事。”
齐超说完,忍不住的笑出声。
“偷了三个鸡蛋就这么害怕,要是干了更坏的事,那不是得吓死?”
鹿九和司马箜也觉得好笑,但是他们却笑不出来。
他们现在正在做一件比偷鸡蛋要坏千百倍的事情,偷了别人的身份。
鹿九忍不住问道。
“齐主薄,你见过这个鬼吗?”
齐超摇头。
“没见过,我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有鬼。”
齐超又拿出几张符,让他们贴在房间里。
“不过,世上有些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这些符不一定压的住鬼,但肯定能让人心安。”
司马箜接过符,忽然发现里面混了一张卷起来的画,他打开,赫然是鹿九的通缉令。
鹿九在旁边也看见了,脸色忽地一下变的惨白。
“这是什么?”
齐超听见他们问,于是伸头看了一眼,赶紧笑道。
“你看我这脑子,这是前几天上面给我们发的通缉令,要我们早早贴上;说是这小子穷凶极恶,好像是惹了很不得了的人物,看上去倒不像这种人。”
齐超很自然的把通缉令接了过来收好,好像没有看见司马箜和鹿九的表情,很恭敬的请他们下去吃饭。
之前的县令宋明远一直是在屋里单独吃饭的,不屑于和捕快们挤在一屋,连茶都是在屋里自己煮。
但鹿九不喜欢房里有饭菜的味道,所以下楼吃饭。
捕快们虽然也在一屋吃饭,但桌并不在一处。
鹿九和司马箜坐定,看见煮饭的老衙役一脸惆怅和落寞。
齐超悄悄地告诉他们,衙门一直闹鬼,只有老衙役不怕,因为他儿子早年病死,现在只剩下他孤苦一人。
只要衙门闹鬼,他都以为会是他儿子回来看他。
所以他不但不怕鬼,还会跟着鬼跑。
齐超讲完,无奈的笑了笑,前任相邻宋明远因为这个非常讨厌老衙役,要不是众人求情说不定已经把他赶出了衙门。
前天闹鬼,老衙役在院子里转了一夜,想见见那个鬼,好带话给他儿子,但一夜都没有找到。
鹿九看着失魂落魄的老衙役,心中难过。
亲人阴阳相隔,思念至此,尤其是他还老年丧子,苦痛更甚。
但这种苦痛的道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旁边人看着再难过也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问齐超。
“他除了做饭烧水打扫卫生,还做什么?”
齐超摇摇头。
“就这些了。”
鹿九说道。
“从今天起,打扫卫生他就不用做了,各人的房间个人打扫;做饭烧水安排人轮流和他一起,去买两条狗来。”
“狗?”
鹿九点头。
“狗最忠诚,鼻子也最灵,用他们来看家护院或者搜寻尸体、失物,都是最好的……让他养着,也是一种精神寄托,让他不要整天困在这里,只是想着过去的事情。”
旁边桌上捕快听着,也觉得鹿九这样安排不错,能让老衙役不要整天愁眉苦脸,实在是件开心的事情。
老衙役在桌角坐着,一直低头默默吃饭,听见鹿九说他疑神疑鬼后,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抬头说道。
“大人,我不是疑神疑鬼,只是今年有些事情的确不寻常,所以我才……”
他停了停,觉得鹿九并没有反感,于是又说。
“早起我看见衙门里多了苍蝇,往年里只有天更热的时候才会有,今年早了很多,难道不是异常?还有鬼出现的样子也不一样,往常鬼出现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似乎在衙门里转的熟了,但前晚上出现的鬼似乎很不熟悉这里,是个新鬼。”
老衙役说完,捕快们顿时笑出了声。
鹿九却微微皱着眉头。
苍蝇嗜血嗜腐,衙门里最近吃的都是素菜,偶尔有腊肉,不会无缘无故的招惹苍蝇。
而那个冒冒失失的鬼,又说明了什么?
老衙役看着鹿九的面色不明,又被捕快们嘲笑,顿时不好意思的迅速扒完饭出去了。
齐超把饭桌上的一碟小菜推给他们两,这是青山县特有的野菜,味道辛辣呛口,外边人不一定吃得惯。
但土生土长的青山县人就很喜欢这一口,从早到晚都要吃一碟子,衙门里的人也不例外。
果然,鹿九和司马箜夹了一筷子就再也没吃了。
吃完饭后齐超又把县里的财政卷宗拿给了鹿九,上面详细的记录里前任县令在任期间到现在的钱粮税赋以及上任县令暴毙后至今的由他代管的事务记录。
因为是暴病而亡,就没有交接工作任何事务,但齐超还是详细的做了记录,完结、未完结、后续,全部都标记备注的清清楚楚。
鹿九慢慢的翻阅,发现从前任县令时换了两个主薄,一年前开始,登记人的笔迹有明显的变化。
“这些是你的笔记?你是一年前来的?”
齐超低眉顺眼的回答是。
鹿九心中一动,又问。
“那之前,你都在……”
“我在洛阳。”
鹿九的心猛的抖了一下,一年前在洛阳,那也是听说过鹿家的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