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声凄绝的狼嚎让我睁开了眼睛——
祁迹的衣服被膨胀的肌肉撕裂,狼尾长了出来,眼瞳也变成了漆黑色,他巨大的狼身在逼仄的囚笼里挣扎,即使在狼王灵力维持下的树根都未能完全困住他,他一边凄哀地叫着,一边残酷地破坏一切。
我从未见过他那么绝望,那么不顾一切的样子。
我干涸的眼球流出眼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能死,不能死。
突然人群中一阵动乱,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叫着,“狼王!傅医生不能死!傅医生和殿下已经定了终身,互相在身体里种下了灵犀!傅医生要是死了,殿下也定当暴毙而亡!”
原来是萝藦,他原来已经知道我和祁迹种下了灵犀了。
“什么!”狼后大惊失色,看着祁迹痛苦万分,濒临死亡的样子,吓得跪地求狼王开恩,“不行,不能为了复活长老,搭上了儿子的性命!”
狼王眼神冷酷,“他和狼族作对,那他就不是狼族之人,死他一个,不足惜!”
又是一声长啸,祁迹周身有亮光浮动,然后祁迹的脚掌蓄力击地,那些灵力低微的人都被震出百米开外,侍卫则口吐血沫当场气绝。
狼后脸色惨白,眼泪簌簌而落,“祁迹不要!”
祁迹又以掌击地,周身的亮光越发浓郁,靠近亮光的雪花即刻变成一缕烟,飞速升腾。
狼后吐出一口心头血,跪倒在地,“狼王,祁迹他要耗尽他百年修为,散尽他所有的灵力,这样他会永不往生,死无全尸的!”
我震惊地摇着头,眼泪滚落,“祁迹,不要,不要!”
祁迹又嘶吼一声,那声音哀痛惨绝,是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悲恸。他再次以掌击地,狼王也感到了不适,捂住了心口。
其他人则目眩神迷,捂着心口纷纷倒地。
“祁迹,你说我们要一起死,可是你还是为了让我活着,不惜耗尽灵力,这样不公平,对我不公平!”
狼王急怒攻心,“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狼王挥掌,狼后飞身一跃,挡住了那致命的掌力,撞在粗壮的树干上,顿时不省人事。
萝藦再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他的手化成缠绕的枝蔓,朝狼王飞出片片锋利似刀的叶子,狼王还在担心狼后的伤势,所以没有防备,一片叶子擦伤了狼王的脸。
“萝藦,你是想弑君造反吗!”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你身为一国之君,狼族之首,却如此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君不君,我何必臣!当日与傅医生一别,我让他小心你,却不想这一天还是发生了!今日你要是想杀了傅医生和殿下,就先杀了我罢!我正好在阴间日夜诅咒你不得善终!”
萝藦原是藤本草本所修炼成,他此刻化身巨大的藤蔓,长着食人花一般的花盆,张着血盆大口朝狼王蔓延来,阻拦的侍卫纷纷被吞进花中,出来时则是一堆骨头。
狼王爪牙变得更长了一些,残暴地将萝藦的左膀右臂斩断,萝藦仍不罢休,与狼王交战激烈。而此时有一些细小的藤蔓爬上了我的身体,而捆绑我的藤蔓渐渐被萝藦的暗使吞噬,我的手能活动了,赶紧摘了一些萝藦藤上的种毛覆在腕口处,萝藦的种毛有止血的作用,我的精神虽然不济,但渐渐地也没那么无力了。
狼王注意到我这边,但是无奈被萝藦牵制住。
祈那的村民们也按捺不住,他们身份低微,也没有多少灵力,但是此刻都纷纷冲上祭台。
我看到了刘婶,她含泪骂道,“什么王什么主宰,都是狗屁!你为我们祈那做了什么?你置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管不顾,由着我们自生自灭!你不配做这个王!”
有人高声附和,“傅医生救了我们祈那大地所有的人!没有傅医生,根本没有我们的今天,我们这条命,是傅医生给的!你要杀傅医生,就先把我们的命拿去!”
“什么复活长老,什么为了狼族大业!我呸!你那一个同样有着卓伟功绩的人去复活几个没什么用的长老,狼王你是年事已高昏了头了!我们不要什么破长老!我们只要傅医生活着!”
狼王破口骂道,“还不把这些贱民拖下去!他们是趁乱篡位谋权!”
侍卫纷纷上前阻拦,为首叫嚣的人当场击杀,激起了众怒,人们与侍卫们誓死抵抗,我和祁迹在都城开医馆行医救人,也有不少人受过我们的恩惠,所以祈那村民之外的人也加入了战斗。
不知从何处窜出的翼狼泣血地叫了一声,朝着我扑来,用牙齿拼命咬着束缚着我的身体和脚上的藤蔓,我看到它的眼里泪光浮动,嘴巴咬出了血。
一时间,棺林腥风血雨,一片混乱。
最后萝藦还是不敌狼王,我看到萝藦身上数千伤痕,血流成河,在于狼族侍卫交战的地方,也是尸横遍野,血流浮橹,一片破败狼藉。
他们刚刚还活生生地在我眼前,眼下他们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知觉的冰冷尸体。
我摇着头看着眼前这一切,不敢相信。
我看向祁迹,他的灵力早已消散,恢复了干枯的人形,奄奄一息地在囚笼里,朝着我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
“焕生……”
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然后那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一片雪花覆在了他的睫毛,他都没有再眨眼睛,也没有阖上。
那眼里仿佛有无数的悲伤和悔恨,但都随着灵魂的消逝而消失了。
我哑然失色,嘴巴张着,却叫不出的他的名字。
我全身战抖,抽搐着仰头长啸,声音凄切惨厉,额头上那个被祁迹愈合的伤口似乎裂开来,发出金色的光。
我的身体里仿佛一瞬间有源源不断的力量释放,从我每一个官窍里如脱缰的野马驰骋而出。
瞬息间,捆住我的藤蔓悉数尽断,手上的伤口也完全愈合,棺林的巨大古树飒飒作响,突然间粗壮无比的树干折断,那供放在古木之上的晶棺应声坠落,倒在地上时棺盖脱落,那里面盛放的灵刚刚散出,就被我的叫声摧毁,化在了空气中。
狼王也吐出了心头血,化成半人半狼,他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颓败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来自地狱的厉鬼。
我结束嘶吼,迸起的青筋也渐渐恢复,我用手摸了摸眉心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凸起的疤痕,血泊中倒映着我的脸,那凸痕呈金色,犹如花钿。
狼王只能孤注一掷,彻底变身狼人,朝着我咆哮而来,我却没有躲闪,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