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学长深陷时七的五魂阵,我亲眼所见是他的姐姐来营救他,他们逃脱阵法之后,我分明听见学长的姐姐说,小周已经带着小叶回了异世,若学长也要执意带你回去,势必引起异世大乱,所以提前将东西交给了你,学长听后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我想起那日祁迹追踪杨谨之,祁琶姐来过一趟,交给我一篮水果,说里面有好东西,我还以为她给我的是使我和祁迹做那个事情时更为顺利的东西,也就没有在意,后来被时七掳走,水果篮一直放在楼上。
杨谨之继续说,“我虽然不知道异世是什么,但从学长姐姐的口中,我能听得出他们和周植山是一早就认识的,而在你的面前却装作初识的样子。我告诉你这些,是想你多个心眼,有时候枕畔人也不见得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
“我不相信学长会有心期满你,但我也想让你知道实情。我最后叫你一声焕生哥,不是奢求你能原谅我,你就当做我良心发现,信或不信都由你自己。”
我没说什么,带上门出了病房。
站立良久,木讷无言。
在张记聚餐时我就有些发现祁迹似乎和小周像相识了很久似的,祁琶姐知道是小周带走了小叶,怪不得听到小叶越狱之后那般淡然。祁琶姐又给了我什么东西惹得祁迹那般生气?
我忽而看见有些熟悉的两个面孔在我眼前闪过,我顿了一下,那是小周的爸妈。我仔细看了看,没错,小周曾在手机上给我看过。
我赶紧上前,“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小周,哦不,周植山的爸爸妈妈吗?”
夫妻俩一脸愕然,老太太打量着我说,“周植山?那个房客早就退房走啦?你认错了,我们怎么会是他爸爸妈妈?”
“什么?”我犹如当头一棒,愣在原地。
老太太对旁边的老伴儿说,“是吧,大概三个月前就走了,行李也不要了,付给我们房租就走了。”
三个月前,正是他们越狱的时候。祁琶姐说是小周带着小叶回异世?为何这么说?难不成小周本就是异世之人,而不是靠着祁迹的力量?
那两个人看着我绞尽脑汁焦灼不已的样子,赶紧离开了,剩我一个人在有些清冷的大厅里满腹疑绪。
祁迹跑过来,“焕生,费用都交完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祁迹想要进去看一看,我拉住他,低着头说,“不用进去了,我让杨谨之他妈妈活过来了。我们回去吧。不,回诊所。”
祁迹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点了点头。
回到诊所,我以为这么久的时间,诊所失于打扫一定落满灰尘,敝旧不堪了。可是我轻轻推开诊所的门,居然是开着的,扑面而来一股新鲜草药的气味。
窗明几净,整洁敞亮,就像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我狐疑地看向祁迹,祁迹也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走到诊台边,有些怀念地摸了摸我的听诊器和号脉包,他们都安静地放在我经常放的位置。
我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替人看看病的中医而已,却一步步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个又一个漩涡中。
想到过往细水长流,平淡却知足的日子,仿佛岁月已远,短短的时间,我却像穿越了一个轮回似的。
不觉眼眶有些热,祁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忽而看见桌上的一盆绿萝,鲜嫩的叶子上布满着剔透的水珠,似是有人刚刚浇过水,我曾对吴妈说想要添置一盆绿植,吴妈像我推荐了绿萝,后来因为太过忙碌而忘记了此事,而这个我只和吴妈讨论过。
“吴妈……”
我又惊又喜,眼泪先一步掉落,吴妈或许没有死,她还活着,替我照看着诊所,每一天都在盼望着我回来。
突然从楼上下来一个有些胖的女人,那女人提着扫帚和拖把,看到我时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
“冯小莲?”
泪眼里的这个女人,虽然还是有些胖,但比起以前要瘦多了,她朝我飞快走过来,激动地看着我,一时无语凝噎。
若不是当日得冯小莲相救,恐怕我早已身首异处,这时重逢故人,心里的感激和悲恸一起涌上心头,眼泪愀然坠落。
“别哭,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我哭得更凶了,仿佛她就是另一个吴妈,我所有的委屈与脆弱无所遁形。
须臾,我们都渐渐止住了泪,我问她,“这几个月你都待在我这里?”
冯小莲点点头,“冯安尧一死,我的公司股票大跌,随着时氏企业彻底倒台,我的公司也命悬一线,如今只仰赖部分小公司合作运营,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能勉力支撑,赚的不如以前多,但我乐得清闲,公司都交给底下的人处理了。所以我就来你这儿了,你这里人去楼空,若是没人看顾,须臾几年大概就破败了。我想着,你一定会活着,只要你活着,你会回来的,等到你回来的时候,看着没有变样的家,一定会开心。”
我看着冯小莲,为之前对她的揣测和厌恶而感到惭愧,好人与坏人绝不是凭着一己主观就能定义的,有时候人性的复杂导致了对善恶规尺的模糊界定。
“谢谢你,冯小莲女士。”
“不客气,傅医生。”
冯小莲和我都噗嗤笑出来,带着眼角的泪花,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而不掺杂任何不单纯的其他。
我看着那盆绿萝,叹了口气,“若是吴妈还在世……”
冯小莲面露难色,“吴妈她……”
冯小莲话未说完,后院传来一阵“嘎吱”的声响,像生了锈的东西相互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我看向祁迹,祁迹带着我去了后院。
那曾经被祁迹修葺好的秋千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日晒雨淋中生了锈,转动得不如先前灵光了。
而秋千架上坐着一个体态有些癯瘦,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即使她没有抬起头,我也能辨认出她的模样。
我捂住嘴,眼泪簌簌而落,很快浸湿了我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