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那就请祁先生,尽快搬离我的住处。”
我冷淡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眼里的忧伤更加浓郁了,就像夜里的浓雾怎么都散不去。
“好。”
他发出的简短音节使我的心颤了颤,但我依然保持着房东的姿态,“没有人想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既然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就不用勉强自己每天面对讨厌的人的脸,这个月的房租会按剩余的天数退还给您,伙食费也是。”
我礼貌地欠了欠身,转身进房,却想起来一件事,“如果您愿意出席我和七哥在国内的酒宴,我们也十分欢迎,毕竟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还要蹉跎多久。”
祁迹沉默须臾,才道:“你这么说,我自然十分愿意参与的。”
“那行,希望您在这儿的最后一个夜晚,能够睡好。”
我关上门,靠在门后大口地喘气。门外的人仿佛站了很久,才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我用钥匙打开上了锁的书桌边的抽屉,里面放着我的百宝箱,其实装的都是一些没用但新鲜的物件儿,而那个墨绿玉镯是我今天早上特意放进去的。
我抽了一张纸巾,隔着捏起玉镯,仔细观察了一下,又用纸将镯面擦了一点,白色的纸巾上顿现茶蓝色。
我把镯子放进原来的位置,心里并没有轻松几分。
第二天,我抱着百宝箱下了楼,吴妈他们都在。
祁迹也整理好了行李,在楼梯口碰见他,我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似乎误会了我的眼神,“要不要打开箱子检查一下,有没有带走你什么东西。”
“不用。”我也无所谓辩解,走到饭桌,把百宝箱搁在一边,吃早餐。
小周看了眼我的百宝箱,神情有些忐忑。
吴妈看到祁迹拖着箱子,忙问道:“祁先生你要到哪儿去?出差吗?”
小叶说:“他一个医生,出什么差?”
小周也不解地问祁迹,语气有些急,“祁先生,你怎么现在就走?”
我和小叶都觉得这话怪异极了,齐齐看向小周。
小周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祁先生也不用这么着急给傅医生腾新房出来。”
小叶啧了一声,“要腾也是七哥腾。”
我不满道:“哎哎哎,谁还不是个男人了,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小叶冲我嘿嘿笑着。
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我要和七哥喜结连理的欢喜中,对于祁迹的“出行”并不在意。
我背对着祁迹说:“吃了早饭再走吧。”
祁迹没说什么,把箱子放在一边,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我身旁。
小叶眼尖,她已经发现祁迹远不是“出行”这么简单,“祁先生,你该不会是要搬家吧!”
祁迹不像往日一样爱答不理的,反而扯出了一丝笑,“嗯。”
小周更激动了,眼神几乎逼视祁迹,“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祁迹平静地看着小周,但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一种情绪,就像是不容置喙的威严感,“这房子不是我的,我想留也得主人同意才是。”
小周看向我,“傅医生……”
我笑着说:“你这么喜欢祁迹,跟着他离开就是了。不过……就是你不跟着离开,我也没法儿挽留你了。”
小周震惊地看着我,“傅医生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周植山,“小周,你在我这儿,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小周舌强语涩,一时呆愣住。
小叶糊里糊涂地问我,“傅医生,小周他怎么了?”
我依然笑意盈盈地盯着周植山,“怎么,还是没找到吗?”
我把百宝箱推到众人的视线中,打开,“那天早上你们问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我说是镯子的原因,其实这个镯子就是地摊上淘来的普通璞玉镯子,我故意将它说成是了不得的稀罕之物,就是等着贼人来访。”
“你说……周植山他是贼?”小叶声音发颤,但却笑着说:“这不可能。再说,这镯子不好端端的在这儿吗?”
“小周,把你的手摊开,给大家看看。”
周植山却紧紧握起了右手,更加显得掩耳盗铃了。他的眼神游移,不敢在用那种不知所云的眼神和我对视。
小叶气的打他,“把手拿出来啊周植山!你又不是贼你怕什么!”
周植山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慢慢摊开,果然,食指与拇指的指腹上沾着浅浅的茶蓝色。
小叶茫然地说:“这是什么?”
我缓缓道:“为了证明有人确实觊觎它,我提前在镯子上涂满了菘蓝,是我上次从黑龙江采购回来的,其汁水的染性极强,一旦沾上一点儿没个几天是掉不了的,并且要经常用乳化剂清洗。你说,小周手上的是什么?”
小叶似乎已经开始相信了什么,但还是极力替周植山辩解,“这并不代表周植山企图盗窃它啊,你让他帮你清理房间,还特地嘱咐它替你整理那些细碎玩意儿。”
“所以放着那些表面上的东西不整理,整理到了我上了锁的抽屉里的百宝箱,并且是上了锁的百宝箱。那么好奇我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吗,小周?”
周植山依然沉默不语,小叶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植山,“你倒是说话呀,说你没打算偷,这其中有误会!”
“他是没打算偷,不然这镯子也不会还在这儿了。一直以来,我对于我房间任何东西的位置摆放都尤为敏感,哪怕是窗帘被掀开过,台灯的灯帽被拿开过,垂下来的床单被撩起来过,我都能感觉到,似乎是一种天生的直觉,所以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有人经常在我的房间里翻找些什么,而小周,是一直负责我房间打扫的人。因为并没有丢什么东西,我权当自己多虑,可是每一次小周从楼上下来的那种失望又忧虑的神情,我都看在眼里。我可以一直不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因为我害怕失去,无论是好人,还是别有居心的人,然而有人暗示我,我们这里有背叛者,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坐视不管,给背叛者害我的机会,我不是耶稣,我不想平白无故被构陷伤害。”
周植山不再像犯了罪似的埋着头,反而抬起了头。
我看着周植山说:“我以为自己的设计不会成功,毕竟小周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粗糙的人,反而心思是无比的缜密,平日里的笨嘴拙舌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可是这次他明显迫切地想要找到他要的东西,我所说的具有神秘性质的祖传玉镯可能是他的重要线索,然而急切地拿到时发现只不过是个廉价的东西,于是继续他的搜查,就连手上沾染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何时不小心弄上去的。他即使谨小慎微,却没料到,一向被他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的我,会煞费苦心地放饵,静静待他上钩。”
小叶小心地向周植山移去视线,身体却不由自主离他远了些。
吴妈哆嗦着说,“小周,你……你到底想找些什么?”
眼前的周植山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傻大个,沉静如水的面孔带着阴暗的颜色,眼里有嗜血的残忍,散着阴鸷的光。
我忽然后怕起来。
“我是想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