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妈坐在诊所门口，新月挂在樱花树梢头，发着清冷的光。
“吴妈，樱花的花期快过了吧。”
“是啊，天气回暖，这树上的樱花也凋得差不多了。”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身边的人就像这樱花一样，留不住。”
“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我偏过头，看着吴妈有些苍老的脸，“与我无关，那和谁有关？”
吴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到我的手里。
“你可认得这种银联卡？”
我仔细看了看，“这是……七哥他们公司发的工资卡。”
吴妈点了点头，“这里面有三百七十万。”
我震惊地看着那薄薄的一张卡。
吴妈说：“时七的爸妈，时正青和庄凝，每个月都会在这张卡里打十万块钱，作为酬劳。”
我下意识捏紧了那张卡，“什么酬劳？”
“监视你的酬劳。自我从时家出来，寻机到你这里工作，已经三年零一个月，正好三百六十七万。”
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监视”这两个字的声音化作长长的嚣鸣在耳里来回穿梭。
“监……监视我？”
吴妈不敢看我红的吓人的眼睛，“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吴妈，你已经在我这里每月私敛不少钱，加上偷贩药材的所得，足以解决你和你那个弟弟的温饱，甚至可以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拿时七爸妈的钱，替他们监视我！”
吴妈低着头，我突然笑了，笑自己的无知。
“是啊，我太傻了，还有谁会嫌钱多吗？人心，哪里是填的满的？”
吴妈含泪摇头，“对不起……这些钱，我一分都没动，我不敢，更觉得抱歉，早在那天你发现我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我就决定要跟你坦白一切。”
我擦掉眼角的泪，把那张卡塞进吴妈的手里，冷静地问道，“所以，你坦白吧。”
“你问我问什么要亲自把钱交给我的弟弟，的确，直接打卡里更方便，但是亲自交到他手里才是最保险的方式，因为我虽然监视着你，但也有人无时无刻在监视着我。”
“监视你？谁？七哥的爸妈？为什么？”
吴妈点点头，“我卡里每一笔圈存和出户都会被人核查，一五一十地向时老爷和庄夫人汇报，我是独居，诊所的工资卡最多也就提出来很少的钱款，不会有大的支出，他们核实过也不会追究我，但是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你的诊所里敛财，我就完了，所以我没有把私吞的钱存进卡里，也没有直接打给我弟弟，而是选择亲手给他。”
“七哥爸妈既然利用你，也付给你工资，为什么这么限制你有其他的钱财来源？”
“一旦让他们知道，我可以不依靠他们得到钱，我就会失去利用价值，失去利用价值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理我呢？另外，他们把我安排到你身边，是为了监视你，不是让我在你身上捞好处，一旦被你发现，我也会被你扫地出门，他们因此失去了一个棋子，而这个棋子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与你朝夕共处，他们不可能冒失去这么好的棋子的风险。”
“那这么说，既然有人监视着你的动作，你的行动应该受约束才对，怎么可能大中午去二手交易市场倒卖东西，那么没有顾忌。”
“那是因为，时老爷和庄夫人每周日的中午都会去长宁寺烧香礼佛，他们的出行需要出动所有的人力保护，平常与我接洽的探子都会去伴驾。一是因为他们混道上的，树敌无数，他们身上的血债和仇家多得我两只手也数不过来，自然需要人手看护随行；二来是因为他们的心腹真的太少，他们不得不调动所有的力量，只不过他们这些心腹都是死忠，是宁死也会保护他们人身安全的。因此，我才有机会去接济我的弟弟。”
我有些不解，“心腹少？以七哥爸妈的威势和能力，怎么可能还要花大力气调遣人力？”
吴妈说：“因为时老爷和庄夫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时正青和庄凝，可以只手遮天，叱咤风云，如今和阶下囚无异，只不过在时家大院里，依然好吃好住地伺候着。”
“这是怎么回事？”
吴妈定定地看着我，“因为早在时七接手公司的时候，时七就将他们幽禁了起来。”
“什么？！”
“你听到的版本大概是，时七如何摸爬滚打，步步为营地击退各个对他不怀好意，觊觎公司的兄弟姊妹们，事实上，时七这个人心机深重，铁血手腕，行事作风不留余地。他顶小，他的爸妈不可能把公司全部交给他，毕竟他头上还有几个哥哥，但他步步筹谋，还是把家业全部收入囊中，并且一分一毫都没有让人占到便宜。时七和他的父母，一直处于斗争的状态，直到现在，一刻也没有停止。虽然七哥的爸妈被他软禁，但是他们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这么多年，手下的大部分人都归顺了时七，但留下的几个，要么散在时氏企业，要么遍在坊间街区，总之，还是有些可以支配的力量的。”
“七哥这么心狠？完全不顾念情分？七哥爸妈为什么也想不通，总之是交给自己的儿子，又未落入外人手中，何苦要争夺不休？”
“九龙夺嫡，一把皇位让兄弟自相残杀，更何况时家那么大的家产家业。时七父母尚且年轻，就把他们禁足在深宅大院里，这样罔顾人伦的气，他们不可能受得了，分时七一杯羹可以，但是他全然不顾父母之情，想要全盘侵占，连残羹冷炙都不施舍给其他的兄弟，时七爸妈能不斗吗？”
“那七哥是为什么？为了控制全部的家产？”
“我起初以为，是你的缘故。因为时七爸妈不喜欢你，处处针对你，还威胁恐吓过你，七哥那般喜欢你，势必要在你和父母之间做出选择。我以为他真的爱你，而选择和父母划清界限，并且为了你努力成为时氏企业的一把手，从此就可以护你周全。所以我一而再地撮合你和时七，想着成就一份好姻缘。然而前些日子我得到时老爷的探子的口信，说你拥有的那个东西出现了，让我多加留心，一有情况立马汇报。”
“东西？”
“跟你相处这么些年，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在监视你，每一日的汇报，都很平常，说一说你做了什么事。我无意中已经背弃了时七的爸妈，站在了你和时七这边儿，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对你和七哥的感情生活闭口不说，要么说不清楚，要么干脆说不知道。为此我还被枪顶过脑门，我依然没有说。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时七爸妈让我监视你的原因是什么，但前些日子我知道了，并且对于时七，我也有了全新的看法。时七是真的爱你吗？还是说，为了这个原因，才刻意对你好，接近你，从而得到你，与他的爸妈抗衡。”
“所以，时七爸妈让你监视我这么多年的原因是什么？”
“你拥有的那个东西，或许……是一种起死回生的能力？”